33.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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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方舒窈女士, 我希望你三思。」
沒有問候, 省略寒暄, 直入主題。顧雲霆看著比自己還高上一些的兒子, 一陣恍惚。
媒體常道,顧顯繼承了父親的好相貌, 同樣的劍眉星目,五官深邃。可絕不會有人把他錯認成年輕時的顧雲霆——他的眼神氣質,清冷內斂, 與父親迥然相異。
早年顧雲霆拍戲, 滿世界奔波,父子相處的時間少之又少。妻子去世時,顧顯還小, 他曾想把他接到身邊撫養, 然而老爺子不放,顧顯也選擇跟著祖父,他只得放棄。
聽說, 他十足的克己自律,像一台不知疲倦又冷血無情的機器,將顧氏的商業帝國,擴張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老爺子對這個接班人, 應該滿意極了吧?
「是王晉那老傢伙, 給你通風報信的吧?」顧雲霆搖搖頭, 從酒櫃里取出白蘭地, 倒了兩杯,遞給顧顯,沖他舉了舉杯,「我猜,你不是特意來參加訂婚儀式的?」
「這回還有訂婚儀式?」顧顯輕晃著酒杯,琥珀色液體盪起小小的金色漩渦,映出他唇角的一絲諷意。
「不要這樣……」顧雲霆皺起臉,「宋碧琴那回,完全是個意外。我承認,我被她騙了,差點喜當爹。發現之後,我不馬上離婚了嗎?這次不一樣,舒窈是個好女人,單純善良,我是認真的。如果你肯花一點時間了解她,我相信,你會喜歡她的。」
單純,善良?
想起方才所見,顧顯一哂。仰頭一飲而盡,放下杯子,他站起身,「拭目以待。」
正如商場對敵,要知己知彼,他對顧雲霆很了解——永遠處於叛逆期,一味反對,只會讓他更堅持。
彷彿被從天而降的餡餅砸中,顧雲霆不敢相信,這就過關了?
「對了,」長腿踏上樓梯,顧顯回頭,「方女士,有個女兒?」
「對對!在D大讀書,舒窈的意思是,等過些日子她放假回來,再讓我們見個面。這下正好,你也回來了……」顧雲霆越想越美,忽而想到了什麼,又不由黯然,「你妹妹要是……也該跟她差不多大了。」
顧顯眼底一片冰寒,垂著身側的手緊握成拳,關節發白。
這是父子間不可觸碰的話題,氣氛瞬間冷凝。顧雲霆有些後悔提起,正要說點別的,只聽顧顯開口,語氣一如平常,「那得恭喜方女士,快要當外婆了。」
「……哈?」顧雲霆花了會兒功夫,才消化完這句話的意思,抬頭想要追問,可樓梯上哪還有人影?
顧顯不至於造謠中傷一個小姑娘,那麼……
「我的天,舒窈知道嗎?等等……好像聽她提過,有個跟湉湉從小玩到大的小夥子,叫……叫楊什麼來著?」顧雲霆踱來踱去,越想越擔心,「年輕人真是……哎!不行,得跟她通個氣!」
樓梯拐角,顧顯繼續抬步上樓,進了自己的房間。這麼多年,顧雲霆不論搬到哪裡,總會為他留好房間,依著他的習慣布置,打掃得纖塵不染,像是隨時等著他來住。
那晚,他要是沒把持住,難不成她還打算把青梅竹馬的孩子,栽在他頭上?以為他和顧雲霆一樣蠢么。
……
一天的拍攝結束,已經很晚了。楚湉湉拒絕了導演的飯局邀約,攔了輛車。
D城的遠郊,在楚湉湉小時候,還是鄉間野地。近些年,這塊被開發成了別墅區,依山環水,環境清幽。楚凌遠也將自家的老房子重建,作為別院使用。
現在家裡在市區的房產都變賣掉了,只剩這幢房子。離學校太遠,她這學期課業打工又尤其繁忙,回來的次數很少。她只知道媽媽在給人當私人廚師,賺錢補貼家用,卻不知客戶是那人。
屋裡透著溫馨的燈光,楚湉湉跳下車,直奔大門。
方舒窈又喜又憂,「寶貝!怎麼這麼晚……」她接住撲到自己懷裡的女兒,撫著她的髮絲,柔聲問,「是因為媽媽下午說的事情嗎?」
楚湉湉埋首在母親肩頭,不說話。
在片場,在回來的車上,這件事翻來覆去,彷彿千萬隻螞蟻啃噬她的心。
爸爸已經去了,她不認為,也不希望媽媽用餘生來守著,孤孤單單。如果媽媽遇到了合適的人,像爸爸那樣好的人,她會衷心祝福他們,不會成為媽媽幸福的阻礙。
道理她都懂,可是在聽說媽媽想再婚的瞬間,她還是忍不住難過。媽媽要放下爸爸了……她不想怨怪媽媽,可她控制不住地為爸爸感到被背叛,感到被拋棄。
更何況,那個顧雲霆,根本就是個花邊不斷的渣男!
他的第一任妻子,傳聞是被他的出軌活活氣死的,直到那時,大眾才知道他有妻有子;上一段婚姻,也就在不到一年前,對象年紀可以當他女兒了,就是今天各種刁難她的宋碧琴!
他兒子顧顯,也……也不是好人。況且他們父子倆都跟宋碧琴說不清楚……
如此穢亂不堪,簡直震碎三觀——媽媽怎麼可以跟他們扯上關係!
方舒窈感覺到女兒無聲的抗議,嘆了口氣,「今天太晚了,先好好睡一覺,我們明天再談,好嗎?」想起顧雲霆那通支支吾吾的電話,她神色一肅,握著女兒的肩頭,目光掃過她的小腹,「對了寶貝,你……有好好保護自己嗎?」
楚湉湉迷茫地眨眨眼睛,「……什麼?」
麗茲酒店那晚倏而劃過腦海,她臉色變了變。她一直沒敢告訴媽媽,怕她擔心。她……她怎麼知道了?
方舒窈一瞬不瞬地觀察著女兒,自然沒有錯過她表情的變化,心裡一咯噔。
果然是交了男朋友,還……親密過了?
「有、有啊。」楚湉湉回憶,自己在疑似受到侵犯后,第一時間去了醫院檢查,這樣如果有萬一,才能及時保留證據以便報警,也能採取緊急措施。這應該是保護自己的正確方法……沒錯吧?
這下,方舒窈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她不是食古不化的老古板,湉湉已經成年,有男女交往的自由,前提是,她要保護好自己。
她一咬牙,問得更明確了一些,「你懷孕了嗎?」
楚湉湉呆了呆,臉倏然漲得通紅,「沒有!!」
如果那時候真的被怎麼樣了,她現在的肚子該有、該有那個假肚子那麼大了吧!
方舒窈總算放下了一顆心,轉念一想,怒火叢生——
顧雲霆居然造謠中傷她的寶貝乖乖!什麼居心!
……
楚湉湉心裡裝著事,在床上翻來覆去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著。醒來時,枕頭濕了一片,摸摸臉頰,滿是淚痕。
夢裡還是小時候,爸爸把她舉在寬厚的肩膀上,在庭院里奔跑,逗得她尖叫大笑;他給她綁了個鞦韆,推著她越盪越高,高得彷彿能飛到月亮上;他教她怎麼侍弄花草,趁她不備,把水珠彈到她臉上,引來一場大戰……
窗外鳥鳴婉轉清脆,微風帶著清晨特有的味道,送來清新的花香。
屋裡很靜,楚湉湉下了樓,在老位置找到園藝工具,提著小桶出了門。楚凌遠熱愛花草,庭院中草木茂盛,各色花卉爭奇鬥豔,開得熱鬧。她蹲下身,開始一株株的鬆土,澆水,修剪。
日光漸盛,蒸騰起絲絲暑氣。她用手背隨意一抹額角沁出的細汗,繼續忙碌。
驟然間,面前被一大片陰影籠罩住。楚湉湉抬頭,只見一道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身後陽光給他周身鍍上了一層金邊,天神降世一般。光線刺眼,她眯起眼眸,好一會兒才辨認出來,旋即目露警惕。
顧顯微微失神。
晨跑經過這裡,遠遠望見一排木槿花開得濃烈爛漫,少女沐浴在晨曦的金紗中,彷彿在照料什麼稀世珍寶,神情認真又專註。
她清減了不少,長發也剪至及肩,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團。仰臉時露出尖尖的下巴,大眼睛里清晰地滿映著他的影子,鼻尖上細汗晶瑩,白皙通透的臉頰泛著紅,看起來嬌嫩得不可思議。
綠野,繁花,陽光,少女。這畫面沾染著絲絲馨香,恬靜明媚得猶如雷諾阿的油畫,更比油畫生動鮮活。
顧顯好像被蠱惑了一般,伸手撫上她的臉。
楚湉湉愣住。
肌膚的觸感比記憶中更柔軟、更溫暖,顧顯回過神來,手一僵。很快,指腹在她面頰上抹了一下,鎮定自若收回手。
「有灰。」
他立她蹲,海拔的差距,視線一不小心,就瞟到那個……不知道有沒有被她打廢的部位。楚湉湉慌忙站起身。
然而蹲得太久,腿麻了,又起得太急,她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倒——
正好被顧顯接了個滿懷。
這一下,像是打破了先前的魔法。顧顯看著懷中人烏黑的發頂,唇角的笑意轉冷。
來了。教科書式的投懷送抱。
女孩身體柔若無骨,無處不是軟綿綿的,若有似無的馨香,比花香更多了一絲清甜。腰肢如楊柳般纖軟,不盈一握……
等等,不盈一握?!
短暫的暈眩過後,楚湉湉意識到自己緊貼在顧顯胸膛上,腰身被他的手臂環抱著。她忙不迭地掙開,察覺到他怪異的目光,更警惕地後退兩步,「你看什麼?」
顧顯自小就跟著祖父一起出席董事會議,面對商界最善操弄人心的老狐狸們,處理各種突髮狀況,早已練得泰山壓頂而面不改色。此刻心裡再震驚於一夜之間神秘消失的肚子,面上也絲毫不顯。
「楚小姐,關於你母親和我父親的事情,想必你已知曉。」他又掃了眼她平坦的小腹,「為了不浪費彼此的時間……」
「先等一下——」
楚湉湉打斷他,打量他一身運動裝,疑竇叢生,「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她昨晚才回來,今天一早就有路過偶遇?未免太巧了吧。
顧顯抬了抬下巴,示意斜坡盡頭的一幢房子,「我父親住在這裡。」
楚湉湉望向那座比她家起碼大兩倍的豪宅。高高的地勢,不算太遠的距離,可以將她家的情況盡收眼底……
「我就知道!」她瞪向顧顯,「你監視我家?!」細思恐極,「你爸爸是不是天天架著望遠鏡,偷窺我媽媽?」
她眼中明晃晃地寫著「變態」二字,饒是顧顯,也愣了一下,「……嗯?」
他不打算讓話題被她牽著走,直接道,「我不知道什麼望遠鏡。我來,是給你們一個開價的機會——只要你母親現在抽身離開,終止這場鬧劇。」
楚湉湉杏眸圓瞠,紅唇微張。
顧顯不知為何,心頭有一瞬的軟化。
「我父親的名氣,地位,銀幕上的形象,讓他就像一塊肥肉,免不了吸引帶著各種各樣目的的女人。偏偏他這個人,頭腦簡單又輕信,所以,」他放柔聲音,像哄小孩子一樣,「聽我的話,拿著錢,讓你母親出去散幾個月的心,這對所有人都有好處。」
顧影帝被他的親兒子,用「肥肉」形容……楚湉湉用力搖搖頭,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不要急著拒絕。」顧顯臉冷了下來,「我在給你們機會,相信我,她從那個快六十的老頭子身上,得不到什麼。」
楚湉湉深呼吸,「你說我媽媽是為了錢?」
顧顯笑了:「不然是為了真愛?」他輕嗤一聲,「小姑娘,少看點童話故事,現實里可沒有『從此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了一起』。」
楚湉湉肺都快氣炸了。
她真後悔,沒有跟陶香筠多學幾句髒話,以至於現在氣得唇瓣顫抖,卻無詞可罵。
眼看著她眼眶漸漸泛紅,雙眸中氤氳一片,儼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罵哭下屬是家常便飯的顧顯,破天荒地感到一絲內疚。是不是把話說得太狠了?
「你儘管放心,」楚湉湉撿起地上的小桶,硬聲道,「我一點也不希望媽媽嫁給你爸爸。這個送你——不要錢!」
說著,她舉起小桶,對著他兜頭一掀——
雜草枝葉夾著泥土,劈頭蓋臉地襲來,顧顯被塵土迷了眼,條件反射地抬手去揉。生理淚水奔涌而出,不一會兒便兩眼通紅。
他的人生中,還是第一次這樣灰頭土臉,不管是字面意義,還是比喻意義上。
憋著一肚子火,回了家,迎面撞見坐在吧台前的顧雲霆。
原本垂頭喪氣的顧雲霆,瞥見兒子的狼狽樣,一下子笑出了聲,「哈哈哈,掉溝里啦?」打了個轉,360度欣賞完兒子的窘態,他從他發間摘下一根草葉,壞笑著晃了晃,「要想生活過得去,頭上總得頂點綠,看開點兒吧兄dei,不哭啊。」
顧顯不理他,抬腳就要上樓。
「嚯!」顧雲霆忽然臉色一變,指著他的後頸,「別動,這有條毛毛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