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誰的身世?
「快回家吧,我們好好合計一下,接下來的一切!還有那麼多有意思的事情等著我們!」
邱明泉應了一聲,隱約覺得,這位封大總裁不僅恢復了原樣,好像變得更加積極和充滿勃勃生機?
四周,逐漸飄起了雪花,大冬天的,天色黑的早,剛剛夕陽落下,現在雪花飛揚,已經是昏暗的一片。
最後一趟末班車上沒有什麼人,除了形單影隻的邱明泉背著破舊的書包,手裡提著早上在精品商廈買的爺爺奶奶的新衣服,就只有兩三個乘客。
邱明泉獨自坐在了最後一排,默默地看著窗外。窗外是影影綽綽一閃而過的樹木,還有越來越大的片片雪花。
他身上撿來的不太合身的舊棉襖空蕩蕩的,那碗美味的小餛飩早已經消化得不見蹤影。
本該又冷又餓的,可是邱明泉心裡卻意外地寧靜。摸著那塊玉石,他只覺得胸口暖烘烘的,好像有團火在勃勃燃燒。
而一向喜歡發號施令的封大總裁,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也同樣的沉默著。
他透過邱明泉的眼睛,在那車窗的玻璃上,看到了一雙清澈的、有點孤單的眼睛。
封睿心中一動。他在……害怕。
他害怕自己的離去,就好像自己害怕他會丟下自己一樣。
這一刻,心腸冷硬,充滿算計的總裁先生,忽然有點難受,某種類似相依為命的感覺浮了上來。
「你睡吧,到了地方,我叫你。「封睿難得溫柔地道。
邱明泉「嗯」了一聲,半邊臉靠在了玻璃上。
迷迷糊糊地,冰冷的玻璃貼著臉,邱明泉忽然就一個挺身,筆直地在座位上坐了起來!
狠狠打了他一拳的那個男孩!……那雙漂亮卻兇悍的鳳眼,秀美如同女孩的臉!
邱明泉腦海中有個記憶片段倏忽閃過,他震驚無比:「那個和你一起的男孩子……是、是?」
是前世在天台上,和封睿糾纏拉扯的那個男人!
在醫院裡,他痛哭著哀求醫生的樣子浮現在邱明泉面前。
——沒錯,是他!那張臉長大后,也同樣變化不大,眉目依稀可以辨認!
「你終於想起來了?」封睿淡淡道,「沒錯,就是他。」
當初封睿和那個男子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重生后,封睿不談,邱明泉更不好意思八卦發問。
可是今天,他再也忍不住了。
「那個人是誰啊?你後來和他結仇了嗎?」邱明泉支支吾吾地問,末了又加了一句,「他幹嗎要殺你?」
「胡說什麼?」封睿詫異地道,「什麼要殺我?」
「我……我沒聽清楚前因後果。」邱明泉抓了抓頭髮,「你不是他推下去的嗎?」
「少腦補了,沒人推我。而且和你沒關係。」封睿冷冷道。
邱明泉被噎住了,半晌憤憤地嘟囔一句:「怎麼就和我沒關了?我可是因為你倆才死掉的,今天他還打我一拳呢!」
伸手摸了摸臉頰,果然依舊腫著,鼻腔中還有凝固的血塊。
正當邱明泉以為他鐵了心不開口的時候,封睿才慢慢地道,聲音有點疲憊:「他叫向城,我的發小,是我們家好友的孩子,我們從小就住在一起,是隔壁鄰居。」
頓了頓,他接著道:「向世伯家裡只有一個女兒,早年曾有過一個男孩,夭折了。向城是向叔叔認養的義子。」
「啊……和我一樣,被收養的嗎?」
封睿冷漠地嗤笑一聲:「哈,和你一樣?他比你好命多了。」
邱明泉不吭聲了。也是,人家被收養進了那麼好的家庭,自己怎麼比呢?
「向伯伯在警界任職,年輕時在一線緝毒,有一個很要好的戰友。那時候大城市剛剛有毒品開始滋生,很多緝毒警察都缺乏保護自己家人的經驗。在一次抓捕了一個販毒團伙后,那些餘黨狗急跳牆,蓄意報復,劫持了向伯伯的妻子和剛出生的孩子。」
「啊!……」邱明泉驚叫一聲。
「那位戰友為了解救人質,和幾個毒販殊死搏鬥,孤身深入虎狼窩,犧牲了。」封睿的聲音沉重,「向伯伯的妻子被救,可是剛出生的小兒子,卻被喪心病狂的毒販子殺害了。」
邱明泉怔怔聽著,心裡酸酸的,不知道為何異常地難受。
那眼看著孩子死在面前的母親,又該有多痛苦呢?……
「那位戰友和向伯伯原本是莫逆之交,又是因為這事犧牲,向伯伯當然義不容辭地承擔起撫養義務,每年給孤兒寡母寄去大量的生活費。可是向城長到三四歲時,他娘忽然生病去世了。」
「啊,也真是可憐……」邱明泉一聲嘆息。
「向伯伯一聽到這事,就立刻趕往農村,把烈士遺孤帶了出來,正式辦理了領養手續。」封睿平靜地敘述著。
「向城就這麼成了向家的人。我媽和向夫人是手帕交,所以就從小玩在一起。」封睿的聲音越來越輕,陷入了過去幼年的回憶,有一點模糊的傷感。
「嗯,那向城和你感情很好吧。」邱明泉恍然大悟。
封睿苦笑一下,沒有說話。
是的,小時候感情好得過了分,以至於他從來都把向城當成弟弟,當成哥們,卻從沒有察覺出向城的異樣心思和一片痴心。
「我叫你一聲哥,可是你不是我親哥啊!」他腦海里浮起向城這樣嘶吼的模樣,眼中滿是絕望和悲傷。
「那後來,你們因為什麼鬧翻了?」耳邊,邱明泉的話徹底把封睿從回憶中拉回來。
封睿意興闌珊地道:「我們中間……是感情的事。」
「啊!你們喜歡同一個女人?」邱明泉脫口而出。
感情的事啊,兩個大男人深更半夜地跑到天台上吵架,除了為女人,還能為什麼?
……封睿惱火地怒道:「閉嘴!你的腦子來來回回就這麼一根筋!」
一路輾轉回到郊外,已經是晚上七八點左右。
臨近農村,通往這裡的小路還是泥地,一到下雨下雪就免不了泥濘。
邱明泉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院里,路過劉琴花家門口正被她看見,她急忙伸手把邱明泉拉進屋,把他身上的雪花撣了撣:「瞧這一身的,趕緊來烤烤火。」
邱明泉被那干松又柔軟的毛巾擦乾了臉,心裡也暖烘烘的。
前世他們一家一直在這貧民區居住,後來被王大全那幫人強行趕走,低價賤賣了房子,才和劉琴花一家失散分開。
邱明泉清楚記得,前世家裡最困難、急需用錢救命的時候,爺爺奶奶就曾經找劉琴花夫妻倆借過一筆錢,雖然不多,可是也曾是危難中少有的溫情。
他抬起了頭,對著劉琴花感激地笑了笑:「劉嬸,謝謝您。」
「跟你嬸子還客氣啥!」劉琴花爽快地笑著拍了一下他的頭,硬把他拽到自家煤爐邊,烤著半濕的棉衣,「吃了沒?」
劉東風正好從外面回來,一身精神的片警冬裝,看到邱明泉就笑了笑,臉上卻有點憂色。
他隨手拿過來一個大白饅頭,又開了瓶胡玉美牌豆瓣醬:「來,小泉,吃點。「
邱明泉猶豫了一下,也就接過來,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在外面跑了一天,現在還真餓。
他掰著饅頭蘸著豆瓣醬,香甜地咀嚼起來:「謝謝東風哥!」
劉東風憨厚地笑笑,挑開門帘,進了裡屋。
劉琴花等他啃完了饅頭,瞧他的衣服也快乾了,又強行把他按在理髮椅上:「來,早就說給你剃個頭了,你看這毛都長成啥樣了!」
邱明泉家裡赤貧,小時候,就是邱奶奶給他動手剪頭,每每像是狗啃的一樣,劉琴花看著難受,後來等邱明泉上學了,就硬拉著邱明泉給他理髮,好幾年也沒要過一分錢。
劉琴花手藝其實極好,家裡常常擺著最新一期的《大眾電影》等時髦雜誌,上面那些女影星的髮型,在劉琴花手裡,往往很快就能琢磨出個大差不離,附近的大姑娘小媳婦,有的甚至不遠數里前來理髮,每到過年過節,來燙頭的女人更是要排隊。
邱明泉坐在椅子上,乖乖地由著她,這一下,劉琴花就發現了他臉上的傷。
「哎呀,又在外面打架呢?你們這些皮猴子,就不能讓大人省省心!你說你爺爺奶奶回去看到了,不得生氣啊?」她沒好氣地數落,手裡不停,碩大的剪刀「咔嚓嚓」地,一縷縷柔軟的黑髮掉了下來。
「沒有,我不主動打人的。」邱明泉小聲辯解。
就在這時,裡屋的劉東風的說話隱約傳了出來。
「領導說……這次轉正的名額太少,沒我的份。」
劉爸爸的聲音有點鬱悶:「你工作都大半年了,不是說三個月都轉正的么?你這娃,是不是做事偷懶,惹領導不高興了?」
劉東風委屈地道:「沒有,片區的老片警都誇我特勤快呢。這次轉正的,是領導家的親戚。」
裡屋悶悶的,沒了聲音。
「要不,咱們春節送點東西?」
「別送了爸。他們說,咱們局領導看不上小東西,人家戴的表都是梅花牌的。媛媛上學,正是花錢的時候。」……
身後的劉琴花也沉默了,半晌邱明泉小聲地問:「劉嬸,東風哥的工作咋了?」
劉琴花苦笑一下:「沒啥。」
……邱明泉皺了皺眉頭,沒有再說話了。
屋子裡的小燈開著,一如既往地昏暗。
邱明泉推開門,正要開口叫一聲「我回來啦」,卻是一愣。
貧苦的小屋裡,兩位老人木然地坐著,聽到他的聲音,一起抬起頭。邱奶奶看著他:「小泉,你過來。」
等到邱明泉忐忑不安地站到了床邊,她才指著著床板上攤開的存摺:「這……這是怎麼回事?」
邱明泉一眼看去,頭皮就是一麻。
完了,家裡的存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