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冒死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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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老神在在地皺著眉,鄙視地看著趙德成:「你這樣不行, 不關心國家大事啊。三年前鄧爺爺就說了,貧窮不是社會主義, 我不偷不搶的, 用勞動和智慧致富, 又有什麼錯了?」
周圍的人都是愣愣的,這小孩,太厲害了吧?
趙德成臉一紅:「小平同志叫我們勤勞致富, 你這叫不勞而獲!對對, 轉手就倒賣,這不是不勞而獲, 是什麼?!」
邱明泉看看他,那眼光有點冷冷的, 帶著不屑。
「你這麼大的人, 怎能胡說八道呢?」他嘆了口,小孩子這種口吻, 尤其有殺傷力,「我分析你們的出貨量, 調查附近學校的需求, 到幾家商場輪流觀察, 在這裡整整一天, 就啃了一隻饅頭, 水都沒喝上一口,怎麼能說我不勞而獲呢?」
周圍的圍觀群眾:「……」
服氣了這個!
王娟在櫃檯里聽得又是驚訝,又是心軟,隔著玻璃櫃檯將自己的杯子遞出來:「來來,孩子喝點水。」
邱明泉跑過去感激地接了過來,「咕嘟嘟」也不客氣,就喝了大半杯。
「謝謝阿姨。」佔據了邱明泉身體的封大總裁收起了凌厲,濕漉漉的眼睛里含著淚花,「您比我媽還好呢。」
王娟「撲哧」一笑:「那你媽呢?怎麼不跟著你,叫你一個人來。」
邱明泉眼圈瞬間就紅了:「……我媽早死了。」
意識角落裡,真正的邱明泉滿頭黑線:「喂,封總,戲過了吧?我是被人遺棄的,爹媽應該還活著呢?」
「拋棄小孩子的人,活著你就當他們死了吧!」封睿斬釘截鐵。
「……」
王娟是文具組的老營業員,趙德成仗著家裡表親關係升上來,她本就不服氣他,現在一看邱明泉這可憐的小模樣,當媽的一顆心軟得一塌糊塗,立刻就在一邊幫腔了。
「李科長,我覺得這小娃娃說的蠻對的。」她慢條斯理地點著用鳳仙花汁塗的紅指甲,「這可是人民群眾的商場,憑什麼不叫人民的小孩進來呢?你們說是吧?」
四周就有圍觀的群眾跟著起鬨,都覺得好玩:「是啊是啊,我覺得這小孩說的對!」
「王娟!我警告你,不要跟犯罪分子沆瀣一氣!」趙德成目露凶光,手指著王娟,「這個月的評優獎金十元錢,你還要不要了!」
忽然地,一個聲音從人群背後冷冷傳出來,帶著威嚴。
「誰這麼厲害,評優一句話就不給了?你們文具組的評優,就是這樣做的?」
趙德成和王娟看清來人,全都猛然一愣。人群中走出來的男人,不正是商場新提拔的曲總經理嗎?
曲經理年輕力壯,正經財經院校本科畢業,是這一批商業戰線被提拔的年輕幹部,思想活躍,在商場的經營雷厲風行,可厲害呢!
今天他正陪著老同學在各層巡查和參觀,在外面已經悄悄聽了一會。
一開始還忍著火,直到聽到趙德成那句威脅,實在是氣得不輕。——都說老國企作風混亂,沒有規章制度可循,果然,今兒就親眼見到了!
曲經理撥開人群走進來,冷冷地瞪著趙德成:「文具組組長是吧,好大威風,好大煞氣啊。」
大冬天的,趙德成的汗都快下來了。
這可是剛剛上任的總經理,聽說上面很是器重。新官上任三把火,誰知道那把火燒到哪裡呢?……
曲逸飛轉過頭,和氣地對邱明泉道:「小朋友,假如商場真的不給你在這裡賣筆,你要怎麼辦啊?」
面前的小孩烏溜溜的眼珠看著他:「您不會的。」
「哦,為什麼?」
「您是商場的大領導吧?」真正的封大總裁觀察著他,神態天真而狡黠,說出的話,卻石破天驚。
「第一,你們沒有明文說不準在貴商場的地方交易,就算派出所來問,也不會支持的;第二,商品流通和加價販賣,只要是願打願挨,又不危害國計民生,就不是錯誤,相反,是市場必要的潤滑劑嘛。」
櫃檯里的王娟聽著聽著,一口水就從搪瓷杯子里噴了出來。
——哎喲!
這說的都是什麼啊,比他們商場的大領導在元旦動員會上,說的還好聽呢!
曲經理更是驚地微微張開了嘴,這這……這孩子才多大?是修鍊成精的千年老怪,還是家學淵源?
這一大堆詞語,叫他這個財經大學畢業生,也挑不出來什麼毛病啊!
愣了半晌,他笑了。
他親自彎下腰,把落了滿地的筆盒全都撿起來,裝在了邱明泉的書包里。
「小朋友,你說的非常好。」他轉過頭,不怒自威地看著趙德成,「只要是我們商廈的顧客,我們就會歡迎。早就和你們說過,『為人民服務』不是一句空話,像你這樣,不聽新聞、不學新精神的。遲早要被時代淘汰!」
趙德成臉漲得通紅,腿肚子發軟,卻一句話也不敢回嘴。
曲逸飛又看了看保衛科的兩個人,臉色同樣嚴肅:「身為保衛科的同志,更應該懂一點法律。這孩子沒有做錯任何事,相反,他購買了本商廈的東西,在這間商場里,你們更有保護他這個小顧客的義務。」
李科長臉漲紅了:「總經理,我、我們懂了。下次一定會去好好學習!」
曲經理看著趙德成,想著剛剛自己還和老同學信誓旦旦說要搞好經營的大話,就越發覺得丟臉:「這麼小的孩子,都知道觀察斷貨,你身為文具組的組長,假如平時用心點,難道不應該早點申請進貨?」
王娟不失時機地插了一刀:「我們好幾天前就往上彙報了,說是英雄金筆賣得好,組長說不用我們管呢。」
這個趙德成,仗著自己家和老領導有點親戚關係,不尊重她們這些一線的老員工,王娟早就瞧他不爽了!
曲經理含怒再瞪了趙德成一眼:「這樣負責的營業員,評優獎金一分錢都不準少。你再干不好,就退位讓賢!」
趙德成哈著腰:「領導教育得對!我知道了,一定會去好好學習!」
曲逸飛再次笑著拍了拍邱明泉的頭:「小朋友,你放心在這裡,我們精品商廈,歡迎所有的顧客,也歡迎你!」
分開人群,他走向遠遠站在一邊的老同學。
他身後,邱明泉沒有看到魏清遠,又開始若無其事地吆喝:「諸位叔叔阿姨,看看這些金筆吧。保證貨真價實!……」
趙德成目送曲經理離開,心裡氣得快要炸開。
他一把抄起櫃檯里的座機,撥通了內線電話:「喂,供銷科啊?我是文具櫃檯!英雄金筆進貨的事,怎麼樣了?……什麼,一星期以後全面到貨?好好,那就好!」
扔下電話,他嗤笑一聲,惡狠狠斜睨邱明泉:「賠死這些小販子!」
這一下,櫃組裡好幾個營業員都心裡一動。
東申市從來都是全國經濟弄潮、思想開放的先行地,對於賺錢和財富的敏感,是很多東申市人與生俱來的能力,在這改革開放春風逐漸逼近的時代,從來都不缺乏頭腦活泛的平民百姓們。
王娟沖著邱明泉招手,叫了他過來:「小泉啊,你說阿姨對你好不好?」
邱明泉趕緊點點頭:「謝謝王阿姨照顧!」
這不是客套話,王娟不是刻薄的人,每逢有顧客和邱明泉討價還價,她都順口幫著說幾句:「別的商場也全都沒貨了,全國都斷貨!」
就是這簡單的一句大實話,足夠留住了想往別的商場碰碰運氣的一些顧客,咬牙買下了邱明泉手裡的金筆,這明顯的好意,邱明泉又怎麼會不感激
「你也聽到了,最慢下周,14K金筆系列就能全面重新到貨了,你可小心點啊!」王娟擔憂地道。
他斜眼看了邱明泉一眼,正看見那雙迥異於孩童的奇特眸子,忽然心裡湧起一種詭異的恐懼。
——這男孩,說的不是假話,他是來真的。
他甚至懷疑,自己假如再放狠話,這個魔鬼一樣淡定的孩子,說不定真的會在談笑間,狠狠刺穿他的腦袋!
感受著太陽穴邊忽然逼近的灼熱,他所有的彪悍全都消失無蹤,死亡的恐懼籠罩了他,他忽然蹬著腿大叫:「放開我,我說著玩的!……我不弄你,也不來搞你家人!」
他顫抖著牙齒,渾身緊繃著一動不動,不斷求饒:「真的真的……我保證再也不找你麻煩,你放下鉗子,有話好好說……」
邱明泉沒有動。
他歪著頭,細細地看著王大全鬢角滲出的冷汗,再看了看他褲襠洇開的一片可疑污跡,嘴角露出了一個輕蔑的笑意。
「聽著,我知道你背後有人。」他用極低的聲音在王大全耳邊道,「我也知道這裡的地皮要升值的。」
王大全驀然眼睛睜大,驚駭無比地斜眼看著他。
這一帶郊區說不定要搞大建設大開發,正在四處邀請專家,即將開研討會,他背後的人知道不稀奇,可這貧困大棚區的一個毛頭孩子又是怎麼知道的?!……
「我只說一遍。你叫我們無家可歸,我就有本法叫你們一個個死無葬身之地。」邱明泉嗤笑一聲,忽然將手一松,把王大全重重推了出去。
腦後一陣輕微的風聲,帶著奸險的狠意,邱明泉瞳孔一縮,猛然回頭,眼角餘光正看見一個人掄著木棒砸來。
就在這時,旁邊的邱爺爺,忽然狂吼了一嗓子,目眥欲裂,舉起身邊的一塊煤球,狠狠向著那人頭上砸去!
煤球正中那人,砸得他滿頭滿眼都是烏黑的煤灰,旁邊的吳大根也咬咬牙,胡亂抓了幾塊煤球,狠狠地向著幾個撲上來助戰的人亂砸。
邱明泉抓住這一瞬工夫,倏忽之間欺身上前,一火鉗抽在了那偷襲者的小腿上。
冬天穿著棉褲,可是靠得近的,依舊能聽見一聲類似骨裂的聲響,緊接著,同樣的哀嚎炸裂了所有人的耳膜。
……劉東風只覺得有點蒙。
這是他眼花呢,還是巧合?這幾下出手兔起鶻落,假如不是從小看著明泉長大,他簡直覺得這是遇上了訓練有素的軍人。
片刻之間,連傷三人,自己卻毫髮無傷?
邱明泉沉默地後退幾步,小小的身體把滿眼通紅、喘著粗氣的邱爺爺護在了身後。
「爺爺,交給我。」他柔聲細語,直視前方的目光卻如同嗜血的小獸,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幾個流氓。
王大全渾身冷汗地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轉身就往外跑,身後,幾個地痞趕緊攙扶起受傷的兩個同伴,飛也似的跟著跑了出去。
大院里,寂靜終於被打破,王嬸顫抖著,狠狠把老公吳大根扯了回來,小聲埋怨:「你瘋了!打那些人?……」
劉琴花也獃獃地站在那裡,心亂如麻。
那流氓頭子說會給她家一個公平點的價格,可是……又有誰真的願意舉家搬遷,離開生活了多年的地方?
再說,按照這些惡霸的做法,自家兒子那脾氣,真的能忍到最後?
果然,劉東風咬了咬牙:「媽,我去向局裡彙報!」
劉琴花欲言又止,苦笑:「上次我們都去過警察局,可是接待的民警很為難,這事屬於自願商量,對方又沒有真的傷人,只是騷擾,他們暫時管不了。」
劉東風怒道:「現在是沒動手,可是萬一這些流氓真的殺人放火,不就晚了嗎?我就不信這個邪!」
邱奶奶心驚膽戰,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著急萬分地拉過邱明泉:「小泉……有沒有傷到哪裡?給奶奶看看!」
邱明泉這時已經重新接管了自己的身體,恢復了乖巧,緊緊地握住了奶奶的手:「我一點事都沒有呢!」
邱爺爺在一邊沉默地站著,蒼老的手隱約有點顫抖。
邱奶奶猶自驚怕,顫聲問:「下次不準那樣亂來的,萬一真的傷到人——」
說到這,她卻一下子卡殼了——何止傷人,剛剛孫子把燒紅的火鉗按到人身上,已經嚴重傷人了啊。
邱明泉溫和地抱住了奶奶,看到老人沒有像前世那樣被打到腦震蕩,心裡一陣激蕩。
「奶奶……我是大人了。」他由衷地安慰著,轉過身,他同樣摟了摟渾身僵硬的爺爺,想起老人剛剛狀若瘋狂的樣子,心裡一陣心酸。
封大總裁功成身退,心滿意足:「什麼人渣來,以後就都像今天這樣,狠狠打回去。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聽過沒?」
他一本正經地道:「下面的事你自己搞定啊,記得要聯合群眾。」
邱明泉轉過頭,沖著正七嘴八舌的鄰居們淡淡開口:「那些人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他們還會回來。」他認真地看著四周的大人,完全沒有小孩子的唯唯諾諾,神態自然。
大院里的人都面面相覷,劉琴花急忙問:「小泉,你想說啥?」
邱明泉沉默了一下,前世他雖然身處社會底層,可是最基本的城市變遷,又怎麼會不知道?
「各位叔叔阿姨,前幾天,我在煙酒店偷偷聽到他們幾個人說,這裡以後要搞什麼大建設,地皮會升值。」
大院里的人都一聲驚呼,就算再不懂經濟的人,也知道簡單的常識:難怪這些地痞流氓忽然欺上門來,逼著他們低價賣房賣地。
「那我們這房子,這地……能值多少錢啊?」王嬸兩眼發光,看著邱明泉。
不知不覺地,她片刻前對邱明泉的鄙視心早已經化成了深深的敬畏,這孩子要狠能狠,要說能說,怎麼以前就是個悶葫蘆呢?
邱明泉揚起眉,誠實地道:「這要是真的,那就是大事——以後這裡就是大東申市的新區,我們手裡的房子,升值十倍不是夢,再過十年,升值一百倍也不是沒可能。」
「喂喂,你還是不要說什麼新區這種超前的詞!」封睿立刻提醒,「現在距離真正的上面決策還早,你別露餡。」
果然,大院子里的人都被震驚得說不出話,腦子裡一團糊塗。
劉琴花將信將疑地咋舌:「明泉,你這……別是信口開河吧?」
十倍、百倍,這是什麼概念?!
邱明泉沒有再解釋,卻露出困惑的表情:「那這些人,又為什麼拚死也要逼著我們賣房呢?……」
這一下,眾位鄰居終於不出聲了,所有人的心思都在急切活動。
這小娃說的有道理,這些像嗜血鯊魚一樣撲上來的人,總不會無緣無故吧?
一想到那可能的前景,所有人都是心頭一熱,有人就猛地一拍大腿:「這樣說來,死也要和他們拼了!」
這時候的東申市郊區房價不過幾百元一平,原先數萬元的總房價,可現在,極有可能是一筆巨大金額,這哪能白白拱手相讓?
「對對,我們聯合起來,齊心協力,不和他們妥協!」
「哪家要是被他們欺負了,咱們一起上,幫別人,就是幫自己!要想保住我們的房子,一定不能怕事!」
封大總裁看著群情激昂的鄰居們,隨口點評著:「幹得好。這個時候,為了綁住大家同心協力,也只能拋出信息,點出利益了。」
——這世上,唯有利益聯盟牢不可破,自成友軍。
邱明泉回想著剛剛他興奮不已的樣子,忽然在心裡問:「你……你是不是覺得那樣打人,挺過癮的?」
封大總裁沉默了一下,在心裡意猶未盡地回味,半晌才神秘一笑:「你不懂。」
何止過癮,簡直爽爆了好嗎!……
「對了,以後有這種事,你就直接交給我嘛。」封大總裁循循善誘,「就當你給我每天放放風,我這麼憋在玉石里,很容易心理不健康的。」
邱明泉愣了一下:「你……很難受嗎?」
「你覺得呢?我前世那麼風光,現在連具身體都沒留下,只剩下一縷殘魂,不能吃,不能動,和高位截癱的老人有什麼區別?」封大總裁小心觀察著邱明泉的反應,刻意放低聲音,加上少見的傷感和蕭索。
邱明泉不說話了,心裡莫名就是一酸。他嘴角嚅動幾下,忽然伸出手,輕輕摸了摸胸前的吊墜。
封睿呆住了。
這個蠢貨,這是在表示安慰?果然,濫好人一個,心軟,衝動,很容易被洗腦和打動。
……假如長時間佔用他的身體,會不會慢慢增加控制力,最終乾脆鳩佔鵲巢呢?那些小說里,說的什麼奪舍,不知道有沒有操作性。
封大總裁冷血又貪婪地開始浮想聯翩,差點被這美好的前景激動地笑出聲。
邱明泉家的煤爐被踢,早飯撒了一地,幾個鄰居互相看看,竟然爭先恐後地分別送了些早飯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