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強力打臉!

  作者碼字不易, 多多訂閱正版章節,達到規定比例就能看啦!  邱明泉絕對沒有想到,他就這麼死了。


  身體旋轉,飛速下墜,噁心和驚恐同時擠壓著胸腔,滿眼的夜色中,還沒有來得及細細體會生死之間的轉換, 身體已經重重摔在了地上!

  「砰!……」


  鮮血飛濺, 肉體殘破,發出了一聲巨響。


  然後他就恍惚覺得身體好像一點點輕起來, 飛到了高處。


  向下俯瞰著, 地上的草坪此刻黑乎乎的, 可以看到兩個人趴在上面。


  周圍似乎靜寂了很久,嘈雜的人聲終於響了起來, 原本黑洞洞的樓宇工地,燈火也開始大放光明。


  有人匆忙趕過來,有人驚恐萬分地在打電話。也有人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就開始轉過身嘔吐。


  邱明泉獃獃地看著左邊那具屍體。殘破,血污遍布, 疲憊得顯出一點老態的臉上和身上滿是被生活壓榨留下的灰暗痕迹。


  這人的臉……邱明泉打了個冷戰,明明就是他自己。


  對, 是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在他身體旁邊, 還有另外一個陌生男人。


  就算在漆黑的夜裡, 也依舊看得出眉目分明, 鼻樑英挺,長眉濃如劍鋒。眼睛閉著,臉頰上依稀有著血跡。


  這人又是誰呢?


  救護車的呼嘯聲終於尖銳地響起來,穿著白大褂的人急匆匆跑來,地上的兩人分別被抬上擔架。


  邱明泉的意識茫然地跟了上去,狹窄的救護車空間里,只聽見模模糊糊的聲音:「什麼人啊?怎麼一個衣冠楚楚的,另一個只穿著破背心?」


  「好像一個是申楚集團的總裁,一個聽說就是個建築民工。」


  「啊……這樣。」救護車裡繼續忙碌著,沒有人再去看那個衣著破爛的、已經完全失去生命體征的殘破身體。


  邱明泉茫然地看著救護車裡的自己,終於想起了一切。


  晚上,他不過是為了節省一點電費,這才偷跑到沒完工的大廈天台來乘涼,一覺醒來,就莫名其妙地遇見兩個人爭吵。


  他睡在邊上的雜物堆陰影里,只茫然地看了十幾秒,其中一個就歇斯底里地撲上去,糾纏之中,另一個人就掉下了萬丈高樓!


  謀殺,還是失手,他甚至都沒有看清楚,就想也沒想地急撲了上去,想要拉住那個人。


  然後,腳下不知道被什麼絆了一下,只堪堪抓住那個人的手臂,就隨著巨大的慣性一起掉了下去!

  沒有什麼傳說中的往事一幕幕回放,也沒有什麼定格般的時間凝固,只有魂飛魄散的驚恐。


  他就這麼……死了?這是倒了什麼八輩子血霉?

  車廂晃動得厲害,空中的邱明泉忽然看見,自己的左手牢牢攥著一件東西!

  一塊玉石吊墜。圓潤如同鵪鶉蛋大小,扁扁的,還帶著溫熱。


  ——那不是他的,他這窮苦的一生,從沒有任何機會佩戴任何這種華而不實的飾品。


  片刻之前,他揪住了那男人的衣領,從空中掉下來,那個吊墜就從那人脖子上被揪下來,留在了他的掌心,至今餘溫未退。


  ……得還給人家啊,他迷糊地想。


  很快救護車到達了附近的醫院,值班的醫生開始忙亂起來。


  忽然地,擔架邊有個年輕的男人撲過來,死死揪住了那個英俊男人的擔架。


  「睿哥!求求你不要死!……」他嘶吼著,整個人都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狀態,大滴的淚水不停地落下。


  從側邊看過去,這是一個面容秀美的男人,可是現在,那張秀氣的臉卻慘白,猶如來自地獄的冤魂野鬼。


  啊,對了,片刻前,就是這個聲音在激烈地爭吵,吵醒了蜷縮在天台上的他!


  「求求你們救他,醫生!……」那男子踉踉蹌蹌地跟過來,拉住醫生。薄薄的單眼皮下,一雙鳳目裡布滿血絲。


  邱明泉怔怔地看著他,這麼一個好看的男人,怎麼就這麼狠心,能把人推下樓去呢?

  「高空墜樓,嚴重的多發傷!」有大夫奔到邱明泉的屍體面前,開始檢查和急救,可是很快就搖了搖頭——脈搏探測不到,呼吸停頓,瞳孔放大,沒有基本的生命體征了。


  「劉大夫,這個傷員還有一點意識!」


  邱明泉有點恍惚,這時候,他才開始渾渾噩噩地想起來,這就死了的話,自己身後的事又該怎麼辦。


  爺爺中風癱瘓在床,十幾年前去世了。


  奶奶的眼睛因為長期的糖尿病得不到有效控制,也幾乎看不見了。自己這麼撒手而去,誰又能照顧她呢?


  心裡的難過一點點泛起來,鈍痛如同強硫酸,腐蝕著整個胸腔,直到壓迫得他想要蜷縮起來。


  搶救台上,那個英俊男人的眼睛,卻微微睜開了。


  他散焦的眼神慢慢轉向了一邊,看著隔壁病床上毫無氣息的屍體。


  他在看自己的手!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那個英俊的男人沒有發出聲音,可邱明泉就是有這個感覺:他想要屬於他的那塊玉石!

  「不好,心跳驟停!」


  炫目的鮮紅色忽然從那人的咽喉噴出來,旁邊的機器上,心電圖激烈地跳動幾下,然後就變成了一條冰冷的直線。


  就在這個時候,空中的邱明泉,忽然看到了叫他一瞬間毛骨悚然的畫面。


  那英俊男人的眼光轉了一個向,詭異地迎上空中邱明泉的視線。


  「你拿走了我的東西,是你!」他原本快要閉起來的眼睛,忽然睜開了。


  他死死地盯著邱明泉,嘴巴明明沒有任何翕動,可是邱明泉卻詭異地聽到了一個聲音:「你欠我一條命。我會纏著你的!」


  我還給你啊!我不要你的東西——


  英俊的男人死死地盯著邱明泉,目光忽然變得漆黑猶如深淵,好像要將他整個吞噬進去……


  「啊啊!」邱明泉滿頭冷汗,又一次在1988年的深夜裡驚醒過來。夢裡的一切纖毫畢現,就如同發生在昨天。


  他小小的身體蜷縮在硬板床上,死死地捂住了嘴巴,不讓自己發出尖叫,以免驚醒一邊的兩位老人。


  可睡在他右邊的奶奶還是醒了,老人年紀大,睡得不沉,身邊的孩子夢魘,在狹窄的一張床上都會敏銳地感覺到。


  「小泉,又魘住了么?」老人側過身問。


  連著好幾天了,這孩子每晚上都從夢裡驚醒,有時候大叫一聲,有時候又渾身發抖,可問他夢見了啥,他又說記不得了。


  老人在心裡嘆了口氣,這孩子,從小就沉默少話,沒有同齡孩子機靈討喜。


  剛剛把他撿回家的時候,也是看不出來的,可是越是越大,就越來越明顯了。


  這晚上老是夜驚,渾身又是發抖、又是冷汗黏膩,別是生了什麼病吧?

  她擔憂地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額頭,果然汗水一片,就連鬢角里都全是濕漉漉的。


  「奶奶,我沒事。」邱明泉用很輕的聲音說,瘦削的身體挺得筆直,微微發抖的手伸出來,安慰地在奶奶胳臂旁蹭了蹭。


  「嗯。那就乖乖睡,奶奶在這兒呢。」老人感覺到他的額頭的確沒有發燙,也就放下心,慢慢重新睡了過去。


  邱明泉屏住氣,竭力讓自己粗重的呼吸一點點平復下來。


  在漆黑的夜裡,他睜開眼,看著身邊的老人。


  這還是二十幾年前,爺爺還健在,正躺在另一邊呼呼大睡。奶奶的容顏也沒有那麼老邁,和幾十年後的蒼老病弱有著很明顯的差距。


  邱明泉心裡酸酸的,眼淚有點想漫出來。


  好半天,他才轉頭望向了窗外。


  80年代末的夜晚,沒有後世那麼多的燈光。


  這是東申市的郊外,狹小的貧民聚居地,從小窗子里看出去,夜晚黑得很純粹,沒有污濁的空氣污染,遙遠的星辰也比後世要明亮。


  對比著前世的記憶,很多在腦海中早已湮滅的東西都對比鮮明,讓他充滿茫然的同時,也有著抑制不住的好奇。


  幾天前從後世的摩天大樓頂上墜亡,他整個靈魂竟然回到了小時候的80年代末,回到了原先自己的軀殼裡。


  ……天台,爭吵。陌生的英俊男人,臨死前的恐怖眼神。


  邱明泉猛然閉上眼,不安地握緊了手指。


  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呢?

  遍地的電腦、手機,現在根本看不到的高樓大廈,花紅酒綠。


  這些記憶如此鮮活,整整三十多年的生活軌跡,還有那些悲苦人生……不不,那不是假的,絕對不是。


  他的手,顫抖著伸向了枕頭。觸手處,溫熱而細膩。


  一個冷厲的聲音瞬間在他心中炸響,帶著無盡的冷意和憤怒。


  「姓邱的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丟開我,信不信我殺了你!」


  邱明泉的手飛快地離開了那塊玉。果然不是夢!


  那個英俊男人的鬼魂,竟然也跟來了這一世!……


  封睿淡淡道:「把剩下的資金,全都再進貨吧。」


  話一說完,封大總裁不由得有點傷感——什麼時候起,已經習慣了把幾百元的錢也稱之為「資金」了呢!

  「什麼,還進貨!」邱明泉吃了一驚,「不是已經壓了貨在手裡嗎?」


  「你是總裁,還是我是總裁?」……


  接下來,封睿指點著邱明泉進城,這一次,目標不再僅僅是精品商廈,振興商場和觀海商場等著名的大商場,把英雄鋼筆的專櫃都跑了個遍。


  果然,就在這幾天,一家商場的英雄金筆已經出現了缺貨的情況!


  封睿一看到這個跡象,就果斷出手,叫邱明泉趕到其他幾家商場,將手裡的一千元錢,傾囊而出,全部換成了金筆。


  三天後,各大商場全面迎來了英雄金筆的斷貨時代。


  其實不只是東申市,全國的櫃檯也都如此,面對著全國鋪開的國產精品金筆廣告,又正值寒假,很多家長都在考慮給孩子買一支好鋼筆開學備用。


  這一下,就連英雄金筆廠也大為意外,產量沒能跟上。


  那個時候,還沒有「飢餓營銷」的說法,可是天天聽到收音機和電視里的廣告誘人心動,就是買不到,就形成了始料未及、一筆難求的局面。


  這一切,邱明泉不知道,可是封睿卻能敏銳地猜到。


  就在全面斷貨開始的這幾天,他叫邱明泉每天帶上一部分金筆,遊走於各大商場的文具櫃檯邊,一旦聽到有人有明確的購買慾卻失望而回時,邱明泉就趕緊跑過去,掏出琳琅滿目的品種,供人挑選。


  棗紅筆身的、全銀筆身的、銀帽黑身的……進貨時就有目的地配置合理,賣起來,也任挑任選。


  ……精品商廈文具櫃檯的幾個營業員算是服了。


  原先雖然知道這孩子每天來買這麼多筆是去販賣,可到底賣到哪裡去,一直是個謎團。


  現在倒好,人家就在他們國營店的眼皮底下倒賣!


  偶然有顧客疑惑真假什麼的,那孩子還一臉無辜指指這邊:「我就是從這裡進的呀。」


  得,現場提供專櫃驗貨啊這是!


  吐槽歸吐槽,櫃檯里的英雄金筆還是徹底斷貨了,來購買的顧客絡繹不絕,催促了廠家幾次都說產能不足,商廈的領導都沒轍。


  三兩天下來,他們已經知道這孩子一支筆加了多少價,不得不說,在這一筆難求的時候,封睿定的價格正好卡在某個深諳顧客心理的節點上,讓你覺得肉疼,但是又沒有生氣到拂袖而去的邊界。


  這孩子幾天賺到的,只怕夠他們這些國企營業員幾個月的工資呢!


  特別是小心眼的櫃檯組長趙德成,更是心裡不爽到極點,看著這小鬼就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這天,邱明泉正在和一個顧客討價還價:「真的不行,叔叔,這筆我就賺兩元錢……」


  「兩元還少嗎!你這一天賣幾十支筆,小小年紀就敢投機倒把!」


  一隻手忽然從背後伸過來,狠狠抓住了邱明泉的小手,一把把他手中的金筆搶了過來。


  邱明泉愕然抬頭,看著一身筆挺中山裝的趙德成:「叔叔……您幹嗎搶我東西?」


  趙德成噎住了。


  這小鬼,果然狡猾又壞,不辯解,卻把搶東西的帽子扣給他!


  他蠻橫地把邱明泉手裡的書包搶過來,裡面滿滿的金筆盒往地上一倒:「搶?我還要砸了你呢!」


  「咕嚕嚕」地,一堆筆盒落在了地上。


  ……


  二樓的樓梯上,兩個中年男子正並肩前行。


  精品商廈的曲總經理笑著看著身邊的老同學魏清遠:「恭喜恭喜,沒想到你從燕京調動到了東申市,我們這一屆的大學同學,在燕京一做十幾年的,就只有你了吧。」


  魏清遠搖頭苦笑:「我是喜歡做研究的,你不是不知道。這次要不是鞏校長來東申市就職,非要帶我一起來,我寧可在審計署做事。」


  曲逸飛感慨萬分:「這可由不得你了,如今的形勢,國家正缺人,尤其是懂市場經濟的人。我們這幾屆的師兄師姐們,幾乎個個被緊急啟用了。」


  魏清遠笑笑:「你不也是,這個年紀就被提拔到了總經理的位置。」


  曲逸飛搖頭,放低了聲音:「我也在摸著石頭過河,對了,你接觸的層面高,你覺得,股份制改造真的可行不?」


  魏清遠推了推眼鏡,神色鄭重起來:「你應該比我還知道吧?就在去年,豫園商場成了東申市首批改為股份制的企業之一。聯合了幾十家國營和集體商店,組成了一個大的、統一的股份有限公司,以集中優勢擴大經營規模。你總該知道,他們發行了股票,反響非常好,那麼你們為什麼不行?」


  曲逸飛眼中光芒閃爍:「對!我也覺得,這個方向非常值得嘗試——你不知道,這些天,我琢磨了不少調動積極性的辦法。說到底,股份制的嘗試,把職工的切身利益和單位聯繫在一起,才是最有力的舉措!」


  魏清遠悄悄指了指北方:「你們身在企業,放手一試吧,政策一定會大膽得叫你吃驚!」


  曲逸飛心中直跳,有點激動起來,這位同窗最得恩師鞏校長的器重,這次鞏校長受命出任人民銀行東申市分行副行長,堅持把得意門生魏清遠從人教司帶到了東申市,這裡面的意味,不言而喻。


  他鄭重地點點頭:「我明白了,我會趕緊和上面建議,放手試試!」


  魏清遠含笑道:「對了,我想來你們這兒買兩支金筆送人,帶我去文具櫃檯?」


  曲逸飛一拍大腿:「你早不說!英雄金筆斷貨很久了,就算是我,現在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別急,過一陣到貨了,我給你留著。」


  魏清遠笑著道:「我不知道你如今在這裡履職啊,要不然,前些天也不至於加價在人手裡買了一支。」


  曲逸飛這可就吃了一驚,又覺得好笑:「這都能販賣,心思這麼活?」


  魏清遠哈哈笑起來:「而且做這事的,是個小孩子。不瞞你說,我那天買了筆以後,非常感慨。」


  「感慨什麼?」


  魏清遠眼神堅定:「市場經濟勢在必行啊。群眾的嗅覺和智慧早已經走在了前面,就連一個小小孩童尚且都能懵懂地走出這一步,我們還有什麼猶豫的?」


  曲逸飛驚奇極了:「你說的,倒像個奇聞異事了。真的是個孩子,販了金筆去賣給你?我怎麼有點不信啊!」


  魏清遠踏上了三樓,目光無意識地向前一望,正望見一張小小的臉,立刻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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