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這不過是個小插曲, 當時在場的人誰也沒放在心上,誠忠親王的女兒也是在幽禁中長大的,八成就是好奇問一下。至於可能看上樑實、梁寂,長樂公主聽女兒梁宥說完, 完全不擔心。
誠忠親王沒有兒子,當初他死的時候, 膝下就只有司徒淑貞這一個幼女。如果皇帝真的決定將孫女嫁給外孫子, 長樂也只能認了,再說京中如今這個情況,像淑貞這樣和各方完全沒牽扯的宗室孤女,其實也挺不錯的。
總比選一個派系不同, 將來娘家出事的女孩子好多了,長樂公主心態穩定。
當初對三庶人後代解除幽禁之後,端平皇帝下旨, 孫子們到了開府的年紀就封爵開府,未到年紀的要麼各自兄長撫養、要麼掖庭撫養;而孫女未到出嫁年齡的俱養育宮中,和公主們在一起。
比如誠忠親王的女兒司徒淑貞, 就同十二公主一起養在蘇貴妃膝下,司徒淑貞覺得只要不幽禁就很好了,而小姑姑同貴妃如此友善,這是意外之喜。她每日同十二公主一起讀書寫字, 春天即將到了,
殿試之前, 齊王郡主入宮向祖母顧德妃問安, 路遇十二公主,言談當中提到了當日自己與司徒淑貞遠望幾位官家公子的巧遇。這種話完全是別有用心!十二公主對母親蘇貴妃說道:根本就是說侄女有別的想法嘛。
蘇貴妃笑著撫摸女兒的髮髻:「她安的什麼心都不要緊,齊王不過就是想通過女兒將這件事告訴娘啊,這原本就不是什麼大事,一會你打發人叫哥哥過來。哈哈,我的寶兒也長大了,若是以後見到哪家公子很好,悄悄告訴娘也未嘗不可。」
十二公主掩面而逃,也沒忘了叫人請親哥哥司徒闊過來,楚王以為有什麼急事,趕忙來到宮中。
蘇貴妃看著一頭汗的兒子,心疼的讓他趕快坐下,外頭天還冷著,又準備了熱毛巾給兒子。司徒闊蓋著毛巾緩過來才問道:「妹妹打發人請我過來,是有什麼事嗎?妹妹呢?」
「是我要找你,」蘇貴妃笑著將齊王郡王的話重複一遍,「你妹妹還有些不高興,我告訴她不要緊,你都能處理好。」
楚王欠身:「我明白了,不管齊王那邊想做什麼,兒子都能應付好。」他臉色有些凝重,貴妃疑惑的看著他,司徒闊又笑了:「沒事的,娘放心。」
離開母親宮中,司徒闊漫步在宮城裡,能在長樂公主府同梁家子弟飲酒的大概少不了賈琰。楚王心道,不管齊王想借自己和妹妹打什麼主意,我只管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了,不過還是要問一句當日都是哪幾個人在一起飲酒。
他這位四哥,最近倒是很喜歡玩這種心機小道。
轉眼到了二月初九殿試之期,賈琰也是在這一天,第一次看到了傳說中的繕國公府石光琳。溫文爾雅的翩翩公子,正在與同年們團團作揖。石光琳也注意到了賈琰,他笑問道:「不知兄台貴姓?」
賈琰道:「賈琰、賈伯衡。」
「在下石光琳,字仲昆。」
賈琰笑笑與石光琳略說了幾句話,仲昆……石二爺,看來這位也同寶玉一樣,是各方獨自排序?
殿試由皇帝親自主持,考生們在皇城正北門外列隊,由禮部官員帶隊進入文華殿,眾人在位置旁邊站好,靜待皇帝駕臨。
端平皇帝帶著皇子們一同來到了文華殿,考生與眾官肅、跪、叩,行大禮,之後起身坐好。拆開試卷,聽考官宣布題目,考試正式開始。
這一年的殿試考題是兩道,任選其一,也可全寫。其一為《水、火、金、木、土、谷惟修》,其二為《子使漆雕開仕》。
賈琰先琢磨第一道,橫豎這考試要從太陽升起到太陽落下才算結束……第一題出自《尚書·大禹謨》,要參考前朝大儒孔穎達的解釋:水能灌溉,火能烹飪,金能斷割,木能興作,土能生殖,谷能養育。此之謂:六府,是天地用來養育萬物。能將六府安排好,便可稱為「惟修」,所謂德惟善政,政在養民。
能將這個做好,便是照管好了百姓、便是聖人之德。然後從孟子勸導梁惠王的《寡人之於國也》的路上答這道題,也就對了。
而第二道題,出自《論語·公治長篇》,原句完整應該是「子使漆雕開仕,對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說。」說,孔子令漆雕開去做官。漆雕開回答說:「我對做官這件事還沒有信心。」孔子聽了很高興。
答這道題,要從公治長篇的主題入手,這一篇書的主題就是:仁知並舉。漆雕開聽說孔子令讓他做官,並沒有喜形於色,而是認真的自省,最後認為自己還不到能出仕的水平。所以孔子才很高興。作文就要從修身開始,闡述學子們個人修養、自知之明對為官仕途乃至國家命運的影響。
最後別忘了吹兩句皇帝英明。
賈琰隨手划拉兩張草紙,然後開始動筆,先寫第一篇文章,因為出自《尚書》,而不是《論語》。據這些年來的殿試來看,皇帝要麼喜歡將舊題寫出新意的,要麼喜歡敢於寫冷僻題目的。總之寫好第一題不吃虧,兩題全答也不上當。
全神貫注答題的賈琰自然不知道,皇帝環視一周之後,與兒子近臣私語幾句,半個時辰之後,就從寶座上走下來。今日只是殿試,並非新科進士陛見,因此皇帝只是穿著常服,清清爽爽的繞著考生們溜達一,很有幾位考生髮現皇帝下來巡視而嚇得手抖。
皇帝認得石光琳,不為別的,他們家光珠、光琥、光琳堂兄弟三個長得還蠻像。端平皇帝司徒韶走過去,站在石光琳身後看著他已經開了個頭的文章,點了點頭。然後就從他身邊走過去,石光琳平靜的外表下有些失落,如果皇帝能問他幾句話就好了。
賈琰正在卷子上肆意揮灑,冷不防皇帝伸手按住了他的試卷,賈琰一愣,卷子已經被皇帝拿在手裡。端平看著已經寫了一半的試卷,又看了看賈琰略寫幾筆的草稿,將他叫到了寶座之前。
後背濕了的賈琰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而且在場的官員都是輔政的幾位大學時,以及禮部尚書、侍郎,並沒有賈琰認識的人。
「你的字怎麼寫成這樣呢?」端平皇帝看著卷上上的顏體,寫的如禮部書局用墨汁印出來的一樣,太端正了,將個人所有的鋒芒和個性都蓋上,看見這字只有一個想法:標準……但是太標準了,皇帝笑著看向賈琰。
賈琰慢慢深吸一口氣,然後欠身道:「學生於書畫一道並無天賦,又仰慕顏文忠公為人,盡量學學罷了。」
皇帝點點頭:「朕看,你這篇文章寫了一半,後半部分能背出來嗎?」
「能。」賈琰心想背就背,剛背了一段,又被皇帝打斷了。司徒韶笑道:「嗯,也還罷了,我看你對第二道題也有心得,去,將第二道題寫來。」
賈琰行禮退下,坐回原位,開始書寫第二道題。就在他退下之後,齊王站在皇帝身側笑道:「父皇很喜歡這個學子嗎?那日臣見此子與七弟同去京郊打獵,當時聽說他是榮國府族人,還想說兩句話來著,可惜錯過了。」
楚王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皇帝看了看自己的第七子,又看看齊王,並沒說什麼。旁邊的燕王眼睛一轉也笑道:「父皇有所不知,聽說這小賈舉人同長樂家的外甥們玩的也好,他畢竟是林尚書的外甥嘛。」
「你這又是聽誰說的?」皇帝倒是饒有興緻:「實兒穩重、可是阿寂可是傲氣的很,他們也能玩到一起去?」
「聽您孫女說的,」燕王笑道:「過年的時候,她們姐妹們不都去長樂府上賞梅了嗎?回來說,四弟家的女兒和五弟家的女兒遇上了外甥同幾位年輕公子,聽說貴妃也知道了,是吧老四、老七?」
齊王現在想打爛他三哥的狗頭,他原本想借著貴妃一系的嘴,自己再說明是多麼關愛侄女,讓誠忠的女兒有個好歸宿。好洗清自己「楊廣」的嫌疑,正在循序漸進的時候,誰知道燕王跑來橫插一腳,直接把話挑明了,還把他女兒給捎上。混賬司徒闡吶!
勉強堆起笑容的齊王道:「是嗎,兒臣只是聽說長樂府上梅園甚美,別的……」
皇帝的目光落在司徒闊身上,司徒闊聽石光珠說過賈琰被舅父相中嫁女,只是尚未宣揚的事情。眼前的情況,表示出自己與賈琰相交甚密不是好事,司徒闊笑道:「回稟父皇,是有這事,貴妃道侄女也大了,婚事也該提起來,打發兒子為淑貞侄女尋個好女婿。」
這話一說,倒是顯得貴妃一系非常孝悌,關愛晚輩。齊王已經沒法開口再說自己也極其關懷侄女了,他訕訕的閉嘴,燕王只管看笑話。
司徒韶笑問:「那,老七相中了誰?」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兒子,彷彿在考量什麼。
司徒闊道:「兒子私下裡問了外甥,侄女當日遇上的是……是大理寺少卿孫高的長子孫應祥。」
「為人如何?」皇帝又問:「你都問清楚了?」
「是,兒臣都問清楚了。」司徒闊就將孫鐘的情況一說,司徒韶還真覺得不錯,孫家並非什麼名門望族,首先不敢欺負自己孫女。淑貞的身世如此,找個平平常常、穩重踏實的女婿倒也很好。皇帝微微點頭,讓司徒闊退下了。
齊王對身後站著的司徒闊低聲道:「七弟好本事。」
司徒闊欠身:「四哥客氣。」
太陽落山之前,殿試結束,禮部官員收起卷子,考生們只等皇帝批閱發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