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 82 章
小天使自61章開始購買V章即可無障礙閱讀,跳訂不成問題 這也是實話, 賈琰文章寫的不錯, 作詩……用舅舅林海的話說,應試倒是沒多大問題。換句話說, 就是太平常,沒有靈氣。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賈琰想到這裡就看向了黛玉, 這個小姑娘可是詩才天成,比自己強多了。
賈敏與黛玉談起了冬日作詩常用的典故,林海將賈琰叫來身邊, 低聲問道:「前幾日聽你說你姐姐那邊生了個兒子?」
「是,外甥還派人送了禮回去。」賈琰回道:「王家姐夫說, 畢竟是母親孝期,一切從簡, 落地的時候就沒有驚動。孩子周歲也沒有大辦,這不是除服了, 才寫信過來,說我是小孩子的舅舅,怎麼也得知道有外甥了。」
林海揚揚眉, 這倒是句人話,他盯著賈琰:「那, 阿琰怎麼想的?」
「我?」賈琰眨眨眼:「當然是替他們高興了, 舅舅, 你外甥還不至於那樣。難道仿效無知婦人狀, 不睦就只能日日坐在家裡,咒人家生不出孩子么。」
林海一笑:「你明白就好,這我也能放心了,你母親去世的時候我找來了給她看病的大夫,連著問了好幾個。她的病症在膽,發病的時候又趕上了夏時日頭熱,以至於一病不起。」
「舅,」賈琰笑笑:「我知道您是擔心我想窄了,但是我真沒有。而且外甥也明白,他們如今又是貼心又是示好,無非是因為外甥有您。否則的話,呵呵。所以,他們示好,外甥就接著,至於想要什麼,那我也只能對不住他們。」
林海這下真的很驚訝,他道:「好好好,那舅舅放心了。」
他原本擔心那邊示好,賈琰又接了,就會毫無防備的對待那對姐姐姐夫;又擔心賈琰因為母親的死怨恨上賈芬娘,那也不值得,因為有沒有賈芬娘鬧事,林清的病也是過不去了。一個人要往遠處看,眼界要開闊,倘若有仇自然要報,但是也不要為自己自尋煩惱,那不好。
但是現在看來,以賈琰這個心性認知,不說科舉,立刻給他個官職讓他歷練都行了。專業知識可以請幕僚,但是當官的人本身要有主意,要明白輕重、分得清主次,否則就算考了狀元,當不好官還是當不好。
等吃過了年夜飯,四個人就轉移到了客廳守歲,這裡早被管家嬤嬤們收拾得當。廳內放著火盆,當初布置這園子的時候,這個大大的客廳就考慮到了冬日會友宴客的取暖,如今擺好火盆,別說多暖和了。
守歲自然要玩樂,兩個大人兩個孩子,還有什麼比飛花令還要合適。所謂飛花令,就是選擇一字,在場所有人說的詩句都要有這個字,更嚴格些的還要限定那個字在詩句中是第幾位出現的。
既然是過年遊戲,就不講究那麼多,乾脆讓在場年紀最小的那個人來選字定規則。黛玉選了「花」字,春暖花開嘛,落在花上剛好。賈敏摟著女兒道:「咱們大姑娘不止生在花朝節,連選字也要選花。」
黛玉卻不管這個,她脆生生地道:「就以花字,且花字要按照位次來說。爹爹先來嗎?」
「誒,咱們大姑娘選的,自然是誰選誰先。」
黛玉抱著暖爐,想了想道:「花落知多少。」她選擇了孟浩然的春曉,不功不過。
賈敏道:「阿琰接上。」
「是。」賈琰笑道:「我接,五花馬、千金裘!」花在第二位,他按著規矩來了。
緊接著賈敏道:「月照花林皆似霰。」花字在第三位,還帶上了林字。
最後是林海,「江上被花惱不徹」花在第四位。
這就是玩法,第一輪結束,無人說錯認輸,正好再來一輪。
從「花庭忽作青蕪國」,到「迷花倚石忽已暝」、又到「自言花相似」,「五月榴花照眼明。」越說越冷僻,越說越難尋花字,最後第一個認輸的就是賈琰。
他是真沒啥天分,早早認輸,長輩們不許他多喝,只果酒一杯聊以自罰;第二個認輸的才是讓人想不到,是林海!探花郎功夫尚在,但是多年來忙於公務,一時不察,被妻子女兒外甥聯手判輸。賈琰湊在身邊大笑,可算是有舅舅陪著他了。
而賈敏、黛玉這對母女,黛玉第二,賈敏拿了本次飛花令的狀元。實在是教女兒讀書的時候,閑來無事她就會拿起詩詞讀一讀,太精熟了。前科探花林海頗覺不公,狀似小聲其實大聲的表示:以後再也不和她們玩了。
賈琰附議,結果被舅母敲了腦袋,又被小妹子給做了個鬼臉。
「殘臘即又盡,東風應漸聞。一宵猶幾許,兩歲欲平分。燎暗傾時斗,春通綻處芬。明朝遙捧酒,先合祝堯君。」飛花令快要結束的時候,賈琰想起了唐朝詩人曹松的這首《除夜》,希望一年更比一年好罷。
從初一到十五,只要林海出門會客,賈琰就跟著。巡鹽御史這個差事有一點好,方方面面都打交道,卻總不需要「避諱」,因為他畢竟不是地方主官。比如賈琰考試,林海完全不用避諱什麼自己做主考啊、當學政啊,因為外甥考試還擔心有人說嘴。
縣試二月開考,過完了年,賈敏就打發人開始給賈琰做新衣裳,做出來要讓孩子試試,然後洗一遍。下過水的穿著比全新的舒服,看著也不打眼。從這個時候開始就需要注意了,為了避免麻煩,衣服都得是單層。
這一通麻煩也不只是縣試,將來會試、殿試的時候也是在二月份,又冷又得穿單衣。所幸家中有林海這個行家,用什麼料子舒服又厚實,林探花是最有發言權的。按照他的指點,大衣裳要用斜紋布,和絨布似的。裡衣什麼舒服穿什麼,若是還要多套一層,就用松江布即可。
這都是次要的,最最要緊的是給賈琰準備一身斗篷,不要什麼動物毛皮,那個得弄裡子、弄面,要不然沒法穿。就給他弄一身氈子斗篷,暖和厚實擋風,鄉試會試的時候在號房裡頭冷了還能當被子蓋著,總而言之就是非常有用。
這個賈敏就太熟悉了,當年在家中沒出嫁的時候,她父親賈代善秋冬都會收到兵部發下來的灰氈斗篷。那的確是個實用的好東西,揚州有港口,又是南北貨物集散的地方,很容易就被她找到了氈子。
剩下的就是綉娘的活了,全部衣裳重做試穿,下水洗過。
還在正月的時候,縣試的地點時間就掛在了縣衙圍牆外面,廩生作保帶著小孩子和老童生在縣衙做記錄,也要互相認識一下。考試之前入場的時候,叫到名字,作保的廩生就要大聲回答,如果回答錯誤或者出了別的事情,廩生和考生都要被單獨審查。
如果是作弊,那問題就大了。
而且考生要在縣衙留下資料,就比如賈琰,縣衙小吏記錄的就是,保人高玉芝、同人作保五人。賈琰,年十三,父舉人賈攽、母林氏,祖籍金陵。因為他年紀略小,記錄相貌的時候只是記載了大概,如面白、身量較瘦等等。
縣試要考三場,而第一場叫正場。賈琰覺得大概是因為這是通往科舉之路的第一場正式考試的緣故?他亂猜的。前兩場考試,都是考完馬上就能知道自己通過了沒有。而前兩場考試的內容基本相同:默寫規定的四書文兩篇,試帖詩一首,第二場的時候加上一篇孝經默寫。
這都不是難事,賈琰心態很好的在二月初準備進考場,這是過年以來家中最大的大事。陶厚負責駕車送他,韓長生、阿原陪同,帶著家丁小廝,賈琰還覺得這是不是太緊張了……等到了考場那天,他才知道,自家這個實在不算什麼。
二月寒風刺骨,真走過來,凍一凍也夠他受的了。就看那邊吧,還有在馬車附近燃著暖爐,又給車裡人送手爐來來回回折騰的。賈琰憋笑,這位仁兄要讓他來考科舉也是夠為難人的了,好一朵怕風的嬌花。他這邊正在腹誹,那邊「嬌花」露出個頭,還往賈琰這邊看了一眼。
他就聽到旁邊人議論:「瞧見了么,那是許正行啊!」
那就是許直許正行?賈琰沒有迴避目光,露個笑容抱拳作揖,這位許才子可是個奇人,論起年紀應該比賈琰大七歲,正是弱冠之年。這才名震江南的許直出身普通人家,所謂普通就是家中既非世宦、也非世代書香,只是祖父做過小吏,到了父親一輩有了些家底,專一讓兒子念書。
許直也真爭氣,先是在村中私塾啟蒙,不到半年,塾師就表示自己沒法教他了。又去考了石鼓書院,那書院中都是是書香世家的讀書種子、名門子弟,可是許直偏偏就能考第一。又遇上前首輔梁鴻廣的長子、如今在石鼓書院專講老莊之學的梁緒梁子元,梁子元特別喜愛這個學生,不止教他讀書,還帶著他到處遊歷。
這對師徒彷彿完全不擔心科舉的事情,因為梁緒的名言就是:八股敲門磚實太易,不足為慮。所以,許直到了如今,才被師父放出山門應試科舉,打算一舉奪魁!
許直聽見外頭有人小聲討論自己,他聽著煩了,乾脆撩開帘子從馬車裡站出來讓他們看個夠。卻沒想到,諸人皆避開自己的眼神,唯有一個孩子笑著大大方方地與自己打招呼。這孩子才多大啊,許直打量賈琰,有十五嗎?
賈敏想了想,這也很妥當了,不過「不如請雨村先生也跟著去。」
林海道:「賈時飛?你怎麼……哦,夫人高見!」林海馬上明白了賈敏的意思,老沈畢竟是林家奴僕,哪怕他是管家;景凌身份又是朝廷命官,請他做個見證可以,處理瑣事就不合適了;而賈時飛是林家西席,正經的進士,做過朝廷命官,由他出面來應付十二房的人,不會怯場、更不會低了身份。
「我去與時飛打招呼,」這些人選問題妥當了,林海安心不少,轉而同妻子抱怨道:「你說那大姑娘在想什麼!阿清也不是小心眼的人,你也知道她因著頭次婚約不成,特別重視名聲,她幹嘛苛待一個女孩子呢。更奇怪的是那女婿也跟著胡鬧!」
當然還有十二房那群昏聵之徒,只是林海看著妻子的面子,不好出言指責。
賈敏嘆息:「你我夫妻,有什麼不能直說的。照我看,那十二房的族老也是昏了頭!如果他們有一個人秉公說話,呵斥那大姑娘和姑爺,難道事情還會弄成這樣?讓阿清不安到了將阿琰送到咱們這裡?」
賈家十二房是個什麼德性,只看多年來賈敏只與賈攽、林清夫妻倆來往,就可見一斑。林海雖然礙著面子不好說話,賈敏卻全無顧忌。她道:「再者說,那大姑娘的姑爺雖是金陵王家的偏房子弟,可聽說在那王子騰跟前很過得去。如今王子騰做著京營節度,自然是水漲船高。」
林海這會才想起了那大姑娘嫁給了王家,這樁婚事還是賈敏嫁給他之後的事,他勸賈敏:「夫人也不要生氣,王子騰的確是仕途順利,王家人膽子又大,想著繼母幼弟,大姑娘想從娘家弄點東西。膽子大的人敢這麼干,倒也不奇怪。至於十二房那邊……」
「他們無非是被慣的心大了,說到底不止十二房與京中府里關係遠了,就算是十二房之間,比如阿琰吧,到了他這一代,和十二房的親戚也都出了五服。」賈敏嘆道:「大概也是想到了公賜去世,阿清掌家,離著阿琰當家還早,自然是擠兌孤兒寡母的銀子,能擠一些是一些,哼!」
這些林海也都猜到了,就是膽子大的人、和貪心的人碰到了一起,一拍即合。阿清又要名聲,又礙著母子孝期剛過,原本也可以徐徐圖之,誰知道林清又病的嚴重。這麼一來,各路的牛鬼蛇神,連家中奴僕都要鬧起來。
「也虧得妹妹管家管的嚴,」林海突然道:「否則,唉。家族家族,守望相助還好,倘若不能反扯後腿,真是……」
賈敏就拉著林海的袖子:「老爺可得好生保養,就當是為著我與玉兒娘倆,你要是有個好歹,可讓我們怎麼辦!」
林海拍拍妻子的手臂,沒有說話,好一會才道:「若是那王家小子就跟著媳婦裙角轉,而那大姑娘鐵了心不讓繼母幼弟好過,這種可能倒也有……只是,因為什麼呢?」
賈琰站在舅舅面前,他就要回金陵了,臨走前來聽訓。
林海道:「我也沒什麼多囑咐的,你是個妥當孩子,可是舅舅有個問題,你也不必急著回答,路上好好想想。阿琰,你還小,如果有人和你胡攪蠻纏,你一定會吃虧。而你母親呢,身體也扛不住他們來來回回的鬧事。你想,怎麼才能讓自己抓住主動權,盡量少吃虧呢?還有,這本史記,你路上看,尤其好好讀一讀我為你划好的章節。」
賈琰雙手接過書,就與林海道別,又去內院見過了舅母和小表妹黛玉,就此離開了揚州。他走了,黛玉才問母親:「娘,阿琰哥哥還回來么?」
賈敏摟著女兒嘆道:「娘倒是希望阿琰哥哥和你堂姑一起回來。」
這一路上,賈琰坐在船艙中,就讀了一遍史記中舅舅為他划的章節。是第十一篇—《越王勾踐世家》,是卧薪嘗膽、是三千越甲可吞吳!賈琰捏著書,舅舅這是什麼意思呢?是讓他忍耐、卧薪嘗膽嗎?
可是,事情不至於發展到這一步吧,賈琰覺得,好像還不至於?得了,還是再讀一遍吧。
賈時飛對林海請他陪著表少爺去金陵這件事非常激動,這是林海信任他,才將家事託付給他。這趟走的好了,妥妥噹噹的將事情辦明白,自己就算請林海為自己謀起複,也更有底氣了不是。
他在船上,表面上撐得住,心中卻在琢磨自己到了金陵要如何表現。正好他還受託去拜會金陵知府孫高,也得在孫知府面前表現一下。士林皆知,孫景凌乃是梁鴻廣老太傅的入室弟子,名望甚高啊。
而沈全的心思就簡單多了,就是按照老爺的叮囑,好生幫著姑奶奶、表少爺處理好一攤子事情。到時候看姑奶奶打算怎麼辦,他老沈聽命就是。就這樣,依舊是一整天的水路,賈琰在城門關閉之前,帶著一大幫人回到了金陵家中。
孫高下衙回到後院,夫人趙氏就迎了過來:「快將溫毛巾拿過來,快幫老爺把官府換下來,看看出的這一身汗。」
「夫人、夫人吶,」孫景凌笑說:「我就這身體,一到夏天就止不住的流汗,這麼多年別人不知道,你還……哎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