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 9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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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笑的很欣慰, 她一直憐惜兒子幼年喪父,只圖他平安長成就好。並不指望他多麼的智計百出,如今兒子知道想事了,有了自己的主意, 她若閉眼,也能少些擔心。
「你父親在世的時候就說過,」林氏細細為兒子分說:「陶家是咱家世仆, 伺候三代人了。老陶年紀大了才讓兒子頂上來, 偏偏他家老大陶厚有些憨, 不夠精明, 你父就沒有讓他當管家,選的陶二。可是你父臨終的時候也說過,陶忠這個人腦後反骨,太活泛、太精明了,這樣的人不能久居人下。」
賈琰聽的認真, 就聽他母親接著道:「你父親當年就說如果陶忠敢亂動心思,哪怕只露出一點, 也不能放任。明日你安心去辦事, 帶著陶厚, 娘會打發陶忠去辦事,然後叫來他父親陶安, 之後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雖然有些擔心, 可是賈琰還是乖乖點頭, 林氏就又勉力寫了兩封信,這才讓賈琰將名帖書信收好,打發他去睡覺。賈琰哪裡睡得著,輾轉反側,長到了十歲,這是他頭一次失眠,就連父親喪事的時候,他也是被母親抱在懷裡,晚上能睡上一小會。
第二天一早,賈琰就來到母親面前,林氏先招來了韓長生。小韓跪在門外,她的母親—賈琰的乳母韓馮氏就在林氏身邊,而韓馮氏的丈夫韓常正在看顧著林家的莊子。
林氏道:「你是阿琰的奶兄,陪著他長大、陪著他讀書,如今我病重,萬一有所不測,還是要請娘家來人的。現在打發少爺去揚州,要你跟在身邊,長生,你要千萬顧著些少爺。」
她說完了,韓馮氏就道:「你要侍奉著少爺平平安安的走這一趟,不然小心折了你的草料!」語氣嚴厲非常,賈琰是喝她的奶長大的,林氏也對她和她男人一向尊重。韓家全家都靠著林氏母子,只有盼著這家裡好的。
韓長生重重地叩頭道:「小的都明白,請太太放心,也請母親看著,兒子一定陪著少爺平安回來!」
林氏點點頭:「我讓陶厚陪你們去,陶厚雖然憨,可畢竟是男人。你路上要聽陶大叔的話,可也要顧著少爺,知道么。你去罷,叫陶厚來。」
長生告退,又將陶厚叫來。陶厚今年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面相就憨厚、粗眉厚唇、長得黑壯,一進院子就跪在廊下:「小的陶厚向太太請安!」
林氏氣虛不能大聲說話,就讓陶厚站在窗外,囑咐道:「讓你陪著少爺去揚州探望舅老爺,你一路上多看顧著少爺些,他年紀還小。要多指望你,老爺在世的時候就說你指望的住,路上少爺就託付你了。」
陶厚也是從小陪著老爺賈攽長大的,因為腦子有些笨,他自家也知道。因此多年來就負責老爺出門的時候陪著護衛,又或者送個信、出個門什麼的。老爺去世之後,他也就常奉命去去莊子上,因著主母將少爺當成眼珠子一樣,他也沒了用武之地。
如今將少爺安危託付給他,陶厚簡直是熱血沖頭,恨不能剖心明志表示自己一定好好辦這件差事。林氏雖然虛弱,卻語氣輕鬆:「我已經派人請你父親過來了,讓他也囑咐你幾句。」
這句話讓陶厚的情緒一下冷靜下來,他雖然憨厚、看著粗糙—有人說這是傻。但是過去總在賈攽身邊,賈公賜看著這個玩伴,偶然看不下去也會提點他兩句。因此陶厚心裡也算是清爽,當初不選他而是選他弟弟陶忠做二管家,他也不怨。
但是陶厚知道,他父親陶安也偏愛二弟,所以陶厚安靜下來,等他父親來了必是要訓誡他幾句。出乎陶厚意料,陶安剛進院子,主母林氏就讓他下去找少爺去了。老管家陶安非常驚訝,他怎麼沒聽說老大要陪著少爺出門子。
等到陶厚離開,陶安站在階下,他有這份體面。林氏招呼一聲,院門口都是婆子小廝,正房內外都是丫鬟,陶安心裡一沉,這必是出事了。
林氏讓蓮藕將一本賬遞給陶安,隔著帘子,林氏低聲道:「老爺臨終的時候說過,大姑娘就不說了,該給的都給了,這家業盡歸少爺,這些老管家都是知道的。」
陶安彎下身子:「是,這些小的都知道。」
「如今你兒子陶忠不止和外頭人勾勾搭搭,還和人賣消息,說我病重將死。又趁著我讓他去鋪子上的時候,隨意支了銀子,在外麵包了個外室,想謀者放出去。」林氏慢慢地將這話說出來,陶安刷的一下跪在了階下,抖著手捧著賬本。
林氏的聲音透著寒氣:「我自嫁進這家裡,自問也算寬厚,如今外頭那些人打的什麼主意大家都知道。我與老爺只有阿琰一個兒子,誰要我兒的命,我也只好要了人的命。」
陶安老淚縱橫:「那個畜生!陶家幾代侍奉家裡,從無懈怠,求太太、唉。」他說不下去了,只是連連磕頭,院子里的人都是林氏心腹,可是看見老人如此也略有不忍。站在林氏身邊的奶娘韓馮氏有心說些甚麼,可是看見太太八風不動的樣子,還是閉嘴了。
林氏冷眼看著,只說了一句話:「我已經請金陵知府衙門的人去他那外室所在將人抓住了,你還有老大、老三兩個兒子,好生回去過活罷。」說完讓人扶著陶安家去,又讓人去金陵知府衙門好生打點,殺一儆百。
韓馮氏一直盯著太太,林氏這邊安排完,還沒端茶喝一口就順著椅子滑下去,唬得她喊道:「太太!太太!」林氏勉力睜開眼睛告訴她噤聲,照著平時的方子煎藥來就是了。
這邊林氏快到斬亂麻,出嫁的大姑娘賈芬娘聽說消息的時候,那陶忠已經按律刁奴欺主重打二十大板、又被判了枷號,眼看著就要判徒刑了。賈芬娘氣的眼睛立起來,卻無可奈何,想要忍著氣回去問問為何父親手裡的老僕人、二管家突然被送官發賣,卻又被丈夫攔住了。
王東鳴攔著她不讓去:「你現在過去,豈不是送上門白聽她的教訓、又要氣得發昏,何必呢!」可芬娘心裡咽不下這口氣,王東鳴素來疼媳婦,這會攬著她的肩膀湊在媳婦耳邊道:「好芬娘,你想想,那邊她為何這麼干?要知道岳父在世的時候對下頭一向寬和,賈家門內還沒有弄到官府開革管家的事情呢。」
賈芬娘冷笑:「那女人一向狠毒,哼!」
王東鳴無奈笑道:「你這就是氣話了,好媳婦我告訴你,她這麼干只能證明一件事,那就是陶忠說的是真話,她身子垮了,真的要死了。」王東鳴語氣平靜,似乎在說晚飯吃什麼。芬娘聽的一呆,她也知道自己丈夫能幹,平素事情都交給他。
陶忠賣消息,其實也是賣給了這位大姑爺,芬娘就算之前隨丈夫同族內老人頻頻見面,心中也還有所懷疑,如今聽丈夫這麼一說,又與林氏平素行事比對一下,也覺得還有道理。
「她只有撐不下去了,才會如此的快刀斬亂麻。至於陶忠,」王東鳴手指豎起來擋住妻子的嘴唇:「你不要管,就算陶忠向著我們,他也是個背主的奴才!我用他,但是瞧不上他,如今他也算是死得其所,權當為咱們大姑娘效忠了呀。」
他呵呵的笑著將話說出來,芬娘一琢磨也真是這麼回事,一碰丈夫:「就你聰明!對了,那陶忠就算判流放也好、徒刑也罷,老陶管家那邊……」
王東鳴摟著媳婦:「我媳婦還是聰明,這就對了,你打發人去探望一下老管家,什麼都不必多說。」
賈芬娘這會才開了臉,笑說:「我知道,有時候不說比說還好。」夫妻倆笑得開心,彷彿萬貫家財已經落在他們頭上了。
清早就辭別母親帶著韓長生、陶厚以及幾個小廝出門的賈琰,此刻剛出金陵城,賈琰頭一回出遠門,他畢竟少年心性。雖說心中沉重,然而還不免有些好奇,東張西望最後問道:「陶叔,咱們往哪走?是坐船還是騎馬。」
陶厚冷不丁被他這麼一問,好一會才回道:「少爺,當年我隨著老爺往揚州去,都是騎馬的。可是您還小呢,還是帶著您坐船好。」
「陶大叔,哪個快呢?」韓長生看賈琰猶豫,他多問了一句。
陶厚便道:「差不多,反正到最後都得坐船到對岸去。」
賈琰想了一下,拍板說道:「那就坐船,有勞陶叔了。」
就這麼定下來,一行人賃了艘船,一路無話往揚州去了。賈琰不是頭回坐船,船在運河上,船家又是老手,平穩的很。但是他有些蔫,心中想到母親就特別的擔心,他太知道自己那個好姐姐了。
他的大姐賈芬娘,一直覺得自己母親鳩佔鵲巢,賈琰雖然年紀不大,卻也聽人提起過,父親當年似乎說假如沒有兒子,就乾脆讓獨女招贅。可是不知為何又娶了母親生下自己,賈琰不太明白大人那些複雜的心思,但是他覺得如果有個弟妹和自己分母親的話,大概自己也不會很喜歡。
何況他和大姐不過是同父異母罷了,他長到現在,長姐見他從來都是笑里透著假。帶著這些念頭,賈琰安靜的坐在船艙里,心裡沉甸甸的,不知道那位堂舅舅和舅母是什麼樣的人,自己此去他們真的會幫忙嗎?怎麼從來沒聽母親提起過呢。
不滿十歲的少年賈琰,頭一次懂了什麼叫心中沒底、什麼叫前路茫茫。
好么,他倒是給自己恰如其分的找了個台階,志大爺張張嘴又想到了此來的目的,沒工夫與這奴才計較!
陶忠嘴上說著恕罪,實則偷瞄著志大爺的臉色,就見那少年臉色更黑了,卻拂袖而去。韓長生瞪了陶忠一眼,也緊跟上去,陶忠站起身嘿嘿一笑,全不在乎那個志大爺會不會在少爺跟前下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