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 9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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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鍾也湊了上來:「沒錯, 朝廷對僧道一流一向有明文典章,子不語怪力亂神,爾等若是信口胡言、製造恐慌, 小心官府追究!到時候平白帶累他人, 你的師門不追究你么?你自己的良心不會過不去?還是說,你根本就是邪路?如此,還敢學人妄言吉凶, 大膽!」
「……」老道士還是頭一回被人搶白, 還是連連搶白, 這還真是初出茅廬頭一回,「貧道只想讓小公子不要鳩佔鵲巢, 以免害人害己。」
賈琰也火了:「害人害己?道長這話從何說起?我佔了誰的巢?誰又該是我本來的位置呢?」
老道就說:「小公子本該是早夭短命之像, 令堂雖有善舉,卻非出自本意,所以,」
賈琰打斷了他的話:「敢問道長開天眼了嗎?」
「啊!」這麼一問,道士倒無法作答,他們這一圈人已經被人圍觀, 倘若真的說自己開天眼,還不一定惹來什麼麻煩, 「呃, 貧道當然沒有天眼。」
「那道長是憑什麼說我母親善舉並非出於本意的, 」賈琰后槽牙咬得死緊:「聖人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我若是說道長出於見不得人的私意來大街上攔我,道長很愛聽?還是說,我說中了。」
\唉,公子好自為之。\道人轉身想走,卻被許直叫住。
許直問道:「道長所言,是指世人皆有命數,世間自有天道嗎?而我這小兄弟,在道長看來,違背了你眼裡的天道?」
老道停下腳步:「正是。」
許直又問:「道長可否濟世救民,亦或者渡過什麼人呢?」
「既是天道,自然不是人人皆可渡。」老道說:「天道不仁,以萬物出為芻狗。眾生皆同。」
許直大笑:「道長說眾生皆同,又說自有天道,那麼不管我這小兄弟是鳩佔鵲巢也好,還是因為妨礙什麼天道也罷,又與你何干呢?既然天道無情,道長何必操心。」
「沒錯!」賈琰道:「既然道長口口聲聲的談論天道,那麼假若我真的佔了誰的,那就讓天道來收拾我好了。可你想要維護的那人算什麼?他是神明?妄稱神明,便是俗世官府管不得你,道長就不怕天譴嗎?」
道人搖頭一嘆:「無上天尊,在下不過是來提醒一句,小公子聽則聽,不聽……天道無情,我等也沒有辦法。」
賈琰嗤笑一聲:「那道長就請吧。」
老道分開眾人,走了。許直拍拍賈琰的肩膀:「別聽這瘋道士胡說八道,他們這些人慣會危言聳聽的,不要理他們!」
賈琰點點頭:「正行兄放心,我再不會往心裡去的,咱們走罷。」賈琰在金陵的祖宅還在,既然來這裡考鄉試,自然住在家裡方便些。
一行人回到金陵賈琰的老宅子,賈琰之前已經打發陶厚帶著阿原過來命人收拾,他們到了就可以直接入住。孫鍾笑道:「倒是多賴伯衡,我們不必去和同科一道擠著住客棧。」
這也是實話,江南文風鼎盛,整個大吳朝,就這塊地方錄取的士子最多,自然就是名額多,參加科考的人也多。有道是窮文富武,江南的魚米之鄉日子也要好過些,又常免於戰火,略有些家底的人家都會供兒子讀書。
萬一能讀出來呢?抱著這種想法,江南有功名的人越來越多,實在不足為奇。
聽說賈琰帶著同窗回來,同行的還有揚州知府的兒子,王東鳴看著自己活蹦亂跳的胖兒子,心思又活絡起來。許是做了母親心氣也平和許多,賈芬娘如今提起賈琰態度正常多了,但是對於丈夫帶著兒子要去見舅舅……
「大爺就不能別折騰了嗎?」她說的很不客氣:「當初與他們母子作對,您可還衝在前頭呢。如今咱們有了兒子,我又懷了一個,就踏踏實實過日子罷。從前他到了揚州,出孝之後你給他送了東西,他也客客氣氣的回信回禮,那之後不也沒有什麼來往了么?」
王東鳴鑽營慣了的人,不讓鑽營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他也知道媳婦不笨,如今心氣平和下來更是持家的一把好手。可他就是……「琰哥兒如今已是秀才,眼看著又要考舉人,若是真考上了,媳婦啊,那可就是十四歲的舉人。」
「要是他一舉再考上進士,我的媳婦那就是十五歲的進士,十五歲啊!咱們大哥兒可就有了個好舅舅啊。說到底你們是親姐弟,我帶大哥兒過去,他還能把咱們掃地出門不成。」
賈芬娘撐著腰,她覺得頭疼,最後不耐煩的說:「隨你便隨你便,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自己想吧。」
王東鳴想來想去,還是抱著兒子去了那邊。
一路勞頓,收拾好了東西,三個人剛要坐下說話,外頭長生臉色怪異的過來了:「大爺,大姑爺帶著……他家大哥兒來了。」
孫鍾聽過父親說起賈琰家裡的事,一聽是姐夫,立時看向了賈琰,而許直就很茫然。賈琰慢慢吐出一口氣,笑道:「罷了,請他們進來。」
這孩子長得像記憶中的父親,這是賈琰看見王家少爺—他外甥的第一個感覺,他對父親賈攽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這個孩子的臉型卻又讓他將那點單薄的記憶從腦子裡挖出來,賈琰露出個笑臉:「姐夫,大哥兒取名字了么?」
「取了。」王東鳴忙道:「大名叫王淮。」
賈琰點點頭:「也還罷了。」說罷與王東鳴寒暄兩句,讓跟著過來伺候的菱角拿著幾個小玩意、兩個小銀錁子過來送給了王淮。姐夫、小舅子相對而坐,雖然不算冷場,這見面也是乾乾巴巴,饒是王東鳴最後也受不住這麼尷尬的氣氛,最後告訴賈琰他姐姐又懷孕了之後就帶著兒子走了。
他沒有讓許直、孫鍾露面,獨自出來見這對父子,而孫鍾偷偷地將賈家姐弟的恩怨講給許直知道。聽的許直搖頭嘆息,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連他自己家裡也有苗頭了。只不過他母親還算掌得住,知道長子學業到了要緊的時候,才沒順著他爹的意思,讓他帶著弟弟出來見世面。
真到了要緊的時候,才知道家裡人拖後腿多麼的讓人火冒三丈。
賈琰表面上全不在意那個老道士說了些什麼,念叨著「子不語怪力亂神」,可心裡卻想著「祭神如神在」,這也是孔聖人說過的。他畢竟才十四歲,要緊考試的關頭上,被人當面這麼說了一句「鳩佔鵲巢」……
我佔了誰的巢了,這個問題攪合的賈琰略不自安,直到入場。秋闈都是提前一天入場,一待就是九天,三個人帶著各自的提籃裝著必須的東西,在家人的護持下來到了金陵貢院。難怪考過進士的人回憶的時候都是苦中作樂,這裡實在不是好地方。
就是個簡易棚子,考生坐在裡頭,考三天能夠從裡頭出來一次,讓雜役打掃一下號房,然後還得進去。鄉試第一場是四書中選二篇、五言八韻詩一首、每篇都要二百字以上的經義四篇;第二場是五經中一篇,詔、判、表、誥四種文體各寫一篇,也要二百字以上;而最後一場就是時務策,由朝廷出題,令學子們對當前政務發表看法。
論起來,前兩場靠的都讀書人的基本功:經學和文章用典。只有最後一場時務策是考的學子們對朝廷,整體政務施行的了解和個人傾向。
林海著重給賈琰講過時務策,對於賈琰來說,最好的路徑就是記住寫法模板,然後牢記考官喜歡的經義,結合時務策具體題目來斟酌作文。由於他的文風,林海特別告誡外甥:時務策不要追求文採用典,能將深度和文采斐然結合的特別好的,那大概是許直那個水平,賈琰只要做到說理通透,就行了。
然後前兩場不出問題的情況下,考上舉人應該是可以的,反正林海和賈琰的目的都是考上,而不是追求名次。
賈琰擱下筆,長吁一口氣,可算寫完了。這幾日在這裡頭不敢放鬆,如今最後一筆寫完,賈琰才鬆了口氣,伸伸腰。他還是仔細將卷子收好,等著巡考們過來收卷子,將封好的試卷交上去,賈琰才裹著氈子斗篷靠在小床上養神,就等著時間一到,他就出考場嘍!
大火燒起來的時候,遠在揚州的黛玉問父親林海:怎麼這世上的僧道之流都喜歡弄虛嚇人呢?
許直也不知道,一問之下,阿原才道:「孫公子比二位早出來,但是臉色不好,好像是最後一場的時候身子不適。孫家管事已經將他送回去咱們家了,陶大叔又叫人去請了大夫。」
賈琰最後看了一眼燒火的貢院,罷了,卷子燒不燒的,現在去想也沒用了。馬車越過了圍在貢院,惶惶不安的秀才們,離開了這裡。
端平二十三年,金陵貢院在最後一場考試之後,突然大火,雖然救火及時、處置得當,並未有人員傷亡,可是試卷燒毀大半。士子們留在金陵遲遲不去,等待著朝廷的處置措施。
林海是在八月十九收到了金陵傳來的消息,家人深夜報:貢院大火!
「老爺,這會怎麼樣呢?」賈敏心中不安。
林海在卧房裡走了幾圈才道:「貢院里那個樣,著火並非是開天闢地,就連本朝高祖皇帝的時候,貢院也著過火。失火不要緊,按照前例,朝廷會在下個月讓秀才們補考,而且這種情況,錄上舉人還會略多一些。」
賈敏卻道:「原來我當那瘋和尚胡說的,現在……要不我再去棲靈寺燒香,要不然請修泉大師想個法子?」
「夫人,」林海摟著妻子:「天將降大任於斯人,阿琰前頭考的順利,說不定這次遭些小厄,日後會試、殿試更加順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