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2
車門打開,最先下車的是人高馬大的保鏢,他面無表情繞到後座,彎腰開門,神色恭敬。
男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陽光細碎下,他的面容格外清冷。
他很高,足有一米九,一身黑色西裝筆直,襯著雙腿修長,氣質高貴。
最勾人的還是那張臉,濃眉,桃花眼細長,薄唇性感撩人,一顆黑痣點綴在鼻翼右側,更顯眉目清俊。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一雙漆黑的瞳眸似是枯井幽潭,儘是深邃和不染塵世的淡漠。
男人走在保鏢前面,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氣魄頓時壓住了身邊的其他人,就連守在門口的旋風都不由往後撤了撤。
程落隱約覺得這人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裡遇見過一樣,可時隔許久,記憶早已變得破碎模糊。
他按響了門鈴,程落踱步上前,隔著欄杆與之相望。
「有事?」
男人垂下眼瞼,對上了程落視線。
她掀起眼皮,登時覺得這人有些不對勁。
凡人的肉眼可能無法發現,可程落清楚看到籠罩在他身體四周的黑氣,烏沉沉地,壓迫感十足。更讓程落驚喜意外的是他的眼睛,純粹的黑,像藏了銀河,這是雙天生的陰陽眼。
換言之,他能見鬼。
程落不由挑起秀麗的眉,這片土地上別的沒,就是鬼多,怨氣更多,要是其他鬼魂知道這人能看見他們,估計會很意外也很開心。
畢竟這個世上除了他們意願外,能主動看見鬼的少之又少,程落能看見,然而他們不敢惹;如今來了個敢惹的,還不知道會激動成什麼樣兒呢。
想著,她臉上掛了笑,乾脆利落的開了門:「雖然不知道你找我什麼事,不過請進。」
他斂目,邁開長腿走進了動物園。
「方便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男人斜睨程落一眼,說:「程小姐的忘性真大。」
他的聲音淡淡,又清冷乾淨:「我叫時墨,幾年前我們有過一次合作。」
時墨……
的確聽過,可是記不太清。
如果是在她穿越前的合作對象的話,那麼不記得也是應該的,畢竟她經歷了萬年光陰,對此還有印象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你找我有事?」
時墨沒說話,只是擰著眉打量著周圍。
他現在的感覺很不好。
距離這房子有段距離時,時墨就注意到上方天空壓著一團紅雲,起初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可距離越近,那團紅光越清晰。如今站著這兒,除了能看到頭頂壓迫的怨氣外,還有股腐爛的惡臭撲鼻而來。
難受,想吐。
時墨不由掩鼻,眸光一瞥,看到地面深陷,一隻殘缺灰白的斷肢從下面延伸而出,他不動神色收斂視線。
「方便進去說嗎?」
「當然。」程落嘴角撇了下,心裡失望:看樣子這個男人並不害怕這些孤魂野怪,想來也是,天生陰陽眼,從小到大還不知看過多少鬼魂,恐怕早就習以為常,不足為奇了。
誰知沒走兩步,時墨就被看門的擋住。
「汪——!!!」
「哼唧哼唧——!」
旋風頭上騎著儲備糧,雖然模樣滑稽,可露出的牙齒卻不是開玩笑的。
「你去玩兒,我沒事的。」
「汪——!」旋風依舊不讓路,敵意十足。
時墨不禁輕笑出聲:「你這狗貌似不喜歡我。」
程落說:「你要是肌肉男的話,它應該會喜歡。」
男人驟然沉默。
「去吧,我一會兒就出來。」
旋風抖了抖耳朵,不甘心的讓開路,程落隱約聽到它罵了句:小白臉。
小白臉?
程落不由看向時墨,他側臉英俊,陽光下的皮膚比一般女生還要白上一些,說是小白臉也不為過。
進了屋,時墨徑直在沙發上坐下。
程落從冰箱里拿了瓶奶放在他面前:「抱歉,只有這個。」
看著那瓶旺旺,時墨再次陷入沉默。
她坐到他對面,背靠沙發,長腿交疊,吊梢鳳眼慵懶迷人:「時先生,可以說正事了嗎?」
時墨從錢夾里掏出張照片,修長的手指將之推送到她面前:「你認識這孩子嗎?」
程落垂眸看去。
照片上,穿著吊帶褲的小男孩髮絲烏黑,大眼睛乾淨澄澈,叼著奶嘴看鏡頭的樣子可愛又憨厚。
她收斂視線,毫不猶豫說:「不認識。」
時墨的表情瞬間冷了下去。
「是嗎……」他勾了下唇角,又很快收斂這嘲諷的笑,說,「一個月前,我結束完工作已是半夜1點,那天下著雨,我在路上撿到了這個小孩。他高燒七天未退,健康狀態也不是很好。報警后,這孩子暫且由我照料,小傢伙不太開心,每天哭,也拒絕進食和玩耍,說的最多的兩個字就是媽媽,等哭累睡著后,夢話喊得還是媽媽」
她聽著,表情漠然。
「所以呢?」
時墨繼續道:「然後有一天,他不哭了,對著電視喊媽媽,那時播的是關於你的新聞。」
「程落。」男人眉目銳利,「我今天來不是興師問罪的,你的過往也與我無關,我只是希望你能把你的孩子帶回去。他現在的情況很糟糕,醫生說他很有可能患上了小兒自閉,需要母親在他身旁。」
程落沒說話。
只是有些煩躁。
早知道那兩個人不是好心的主,所以也沒指望孩子到他們那兒能過的有多好,只是她沒有想到,蘇雲理竟然會這麼狠心的拋棄自己的親生骨肉,但凡有點血性的人,都不會做出這等喪心病狂的事。
她攥了攥拳,深吸口氣平復下心情。
「你不如去找蘇雲理。」
「什麼意思?」
「我和蘇雲理離婚了,離婚協議是我凈身出戶,孩子歸他養,一切都和我無關。」
時墨喉結動了動,突然啞口無言。
他很詫異。
對於程落,他還停留在四年前的頒獎典禮上。
那天的她盛裝出行,氣質高貴,看著鏡頭的眼神落落大方,笑容溫和而又驚艷。
沒人能把眼神從她身上移開,時墨也不例外。
他看過她拍的電影,也關注過她平日里的動態,程落給人的感覺一直都是善良而又謙讓,隱忍而又知曉分寸,即使後來曝光了各種關於她的不好傳言,他對此依舊保持著信任的態度。
在頒獎台上那般自信高貴的人,不會做出那種低俗的事。
時墨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
直到今天……
他徹徹底底體會到了失望。
眼前這個神色傲然,眼神冷漠的女人,不再是昔日那個笑容溫暖,眼中有光,讓他為之心動的人了。
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只覺得胸口有一口氣梗著,上不去,下不來,難受得緊。
「現在你掌管著這家動物園?」
「算是。」
「開發動物園是一筆不小的投資,我相信以你的條件沒辦法承受那筆開銷。」
程落挑眉:「你什麼意思?」
時墨看著她,說:「我願意做你的投資方。」
頓時沉默。
「我只有一個要求,把糯糯留在你身邊,好好照顧他,如果你答應,明天我就擬定合約。」
「……」
這人什麼毛病?
程落有些不理解。
親生父親趕著把兒子往外推,後來撿的卻掏心掏肺的好。
可不得不說,程落心動了。
如果只是動物園建設的話,何止的錢也許會夠,可整個地皮就不一定了,動物園加上周邊地區,所需的建立資金起碼幾個億,她可不相信一個小小的動物心理學家有這麼多錢。
思來想去,程落點頭了:「好,我答應。」
見她應下,眼前的男人竟長舒口氣。
「不過先說好,這裡除了我外,還有一個男人,他才是收購動物園的人。」
「我相信他會答應的。」時墨朝後打了個響指,「讓人把糯糯帶進來。」
「是,先生。」
聽后,程落不由笑了:「敢情你這算盤早就打好了。」
他淡淡道:「只是不希望小孩子受苦。」
說完,程落注意到他的眼神落到了自己身後。
她餘光睨去,原本做練習題的兩個雙胞胎不知什麼時候跑了出來,正一左一右站在她後面,手上依舊抱著自家爸爸的頭顱。
除了兩個雙胞胎外,還有四五個不大點的小鬼,面容慘白,氣場陰森,光是看一眼就讓人受不了。
「大哥哥,和我們玩兒皮球吧……」
說著,手上頭顱在空中劃過一道血紅色的弧線,啪嗒聲滾落在時墨懷裡。
「咕嚕咕嚕……」
「咕嚕咕嚕咕嚕……」
頭顱眼睛上下轉動,最後固定在時墨臉上。
他的嘴角直接裂開到耳後,猩紅色的血液源源不斷往出流著,用那沙啞的聲音說:「我殺了我女兒,你要來一起嗎?」
嗝——
時墨後背一僵,眼前一黑,心理的最後一絲防線瞬間擊潰,他閉上眼,竟活生生嚇暈了過去。
望著暈倒也保持著高貴坐姿的男人,程落不由發出嗤笑。
這貨……原來怕鬼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