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069
燈光閃動, 忽明忽滅, 張峰扣著程落扼住他脖子的手, 頭頂青筋凸起, 充血的眼窩滿是恐懼, 他突然聽到動靜，微微側頭，看到暗下的角落裡, 漸漸浮現出影子……
鬼影。
一個接一個……
一個接一個從黑暗裡冒出。
「不……不要……」張峰的精神已面臨奔潰, 鬼影越來越近，而被擁簇其中的程落成了控制他們行為的王。
「不要！」
「是趙薇寧！是趙薇寧讓我放的火！」
張峰嚇出一褲.襠的尿, 他驚恐看著程落, 高聲嘶吼：「錢，錢都在保險柜里，我都給你，求你……求你放過我！」
程落面無表情鬆開張峰，緩緩起身, 抽出張紙巾輕輕擦拭手指。
她眼睫微顫幾下，聲音清淺, 又無情：「教教他。」
「不……不要！」
「啊 ——！」
*
張峰瘋了。
得知這消息時趙薇寧正拍完最後一場戲，她不動神色刪除簡訊，心裡竊喜。
瘋了好，瘋了, 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這個秘密。
心裡正高興時, 聽到身邊人說：「程……程落, 你回來了。」
趙薇寧扭頭看去。
因為火災，程落缺了幾天戲份，她面色無常，好似火災對她沒造成絲毫影響。
程落沖眾人點點頭，直接跟進化妝間。
目送她離開后，一些工作人員開始竊竊私語。
「程落真夠無情的，聽說跟她好久的狗被燒死了，竟然一滴淚都沒掉……」
「說的是啊，也沒在網上露臉，說明情況……」
「你們小聲點吧，被她聽到麻煩了，不過旋風真是可惜了……」
「……」
森林大火，旋風為救人葬身火海，這事兒一經傳出就上了熱搜，無數人緬懷這隻英勇又善良的烈犬，然而程落從來沒有出面，微博乾乾淨淨，更沒和媒體透露絲毫，偶爾有人偷拍，也只看到她淡漠，無動於衷的側臉。
趙薇寧朝她背影嗤笑聲，沒有多說什麼。
接下來幾天，程落安安分分拍戲，平常該怎麼做怎麼做。
終於，《天下歸一》正式殺青，魏遲就近在影視城附近的酒店裡舉辦了殺青宴。除了劇組人員外，此次還來了贊助商和投資商，包括時墨和蘇雲理。
宴會這天，趙薇寧特意穿上性感的黑紫色長裙，她長發披散，妝容精緻，挽著蘇雲理手臂坐在主位，擺明炫給眾人看。
程落在他們對面，簡單的白色短裙，畫著淡妝，眉眼清冷，不近人情。
時墨自然而然坐在程落身邊，有意隔開魏遲。
魏遲瞥了眼時墨，笑了笑，心裡不甚在意。
「首先，我敬大家一杯，感謝大家這幾個月的努力。」
程落端起酒杯抿了口，眼神鎖定對面的趙薇寧。
她眼神又陰又冷，趙薇寧臉上的笑掛不住，端握酒杯，佯裝看不到。
「當然，最應感謝的還是時總和蘇總。」魏遲敬向二人，「多虧兩位。」
客套話過去后，趙薇寧突然舉著酒杯站起，她繞過眾人，直直向程落走來。
目睹此舉的一群人紛紛放下筷子，不可置信看向了趙薇寧。
趙薇寧笑意盈盈，一改往日乖張，她輕輕搭上程落肩膀，柔聲說：「我們發生過一些不愉快，這杯敬你，還希望程落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的所作所為。」
所有人都知道趙薇寧當初被程落逼著下跪道歉，她現在這個舉動頓時讓人覺得趙薇寧大氣，一點都沒計較程落對她的刁難。
「還有……」趙薇寧低低說，「之前看你心情不好，我一直沒敢說，現在事情過去這麼久，希望你放寬心，好好的，繼續重建森林之家。」
說完，酒宴上鴉雀無聲。
時墨皺眉，小心看向程落。
她臉上沒有過多表情，眼睫遮住雙瞳，也看不清她眸中神色，時墨直覺程落不甚開心，正要幫程落擋去趙薇寧時，卻見程落端起這酒杯站了起來。
兩人雖然都是模特，但個頭比起來還是程落高一些，儘管趙薇寧正裝加身，氣勢和容貌也依舊被程落壓了下去。
程落垂眉，居高臨下看著趙薇寧，那冷冰冰的瞳孔讓趙薇寧后脊發涼，握著高腳杯的手不由往後縮動，正在此時，安靜的宴廳里傳來「叮」地清脆一聲。
程落碰過趙薇寧杯子，當著眾人的面，把那杯紅酒順著她的腦袋澆了下去。
粘稠液體慢慢滑落而下，掩蓋住她精緻的妝容，浸透她昂貴的禮裙，瞬間讓一個高貴的公主變成滑稽的小丑。
在場人都愕然了，全然沒想到程落會公然羞辱趙薇寧。
啪！
酒杯放在桌上。
程落眼神蔑視，哼笑聲：「抱歉，我是個小人。」
「你……」
「趙小姐，夜路走多了，總會遇見鬼。」她彎彎腰，湊到趙薇寧面前，「今晚上你可要小心點哦，遇到歹徒還有警察幫你，可若是遇到鬼，怕只有死路一條。」
趙薇寧攥緊拳，哆嗦著嘴唇半天沒說話。
她唇邊帶著一抹嘲笑，毫無顧及的轉身離開宴會。
時墨揉揉太陽穴，起身跟上。
「程落。」
他叫住了她。
「怎麼？」
「你剛才那樣做，不得體。」
已快入冬，天氣微涼，瞥見她衣衫單薄，時墨想也沒想解開外衣披在程落身上。
「殺青宴上還有媒體，他們會拍下一部分給電台和發布網上，要是讓看見，你准又被黑。」
程落抬起手避開時墨，半揚起眼瞼，「那又怎樣？」
「對你不好。」
程落笑容深深，「你認為我會在乎別人對我的看法？」
「……」
「人類在我眼裡如同螻蟻，誰會在意螻蟻看法？」她哼了聲，「和你也說不通。」
收回視線，扭頭離開。
時墨跟上程落，強行為她披上外衣，小聲問：「心情不好？」
「沒有。」
「因為趙薇寧？」
「不至於。」
她冷淡，四處彰顯著不耐煩。
時墨眼間苦惱，又不知道怎麼撫慰。
程落性情從來是琢磨不透的，自從動物園失火后，更是變得沉默寡言，他知道她心裡有氣，可偏偏不知道讓她如何發泄。時墨心裡無奈，此刻倒是想變成戒靈，要是那樣，縱不能猜透她心裡所想，也能時時刻刻陪伴她身側，聽她的傾訴。
正在此時，程落收到蘇雲理髮來的信息，上面寫——
[晚上見一面吧。]
她眼角餘光看向身後時墨，回復了一個好字，片刻，蘇雲理髮來位置。
「我有點事，你先回去吧。」
說完，程落直接上了車。
看著遠去的車影，時墨微嘆一口氣，最終轉身重回宴會。
如果沒錯的話，蘇雲理給她的位置應該是他的私人公寓，印象里，蘇雲理只帶她去住過一次。
到達公寓門口后，程落靜靜等了會兒，然後給蘇雲理打去電話，「我到了。」
「我馬上過去。」
程落說：「你太太呢？」
電話那頭略顯沉默，片刻說：「不用管她。」
掛斷電話不久，程落看到一輛和黑色轎車從黑夜裡過來，她眯眯眼，低頭給趙薇寧發了條簡訊，隨後丟下手機，開門下車。
黑色轎車速度慢慢降了下來，最後徐徐停在身側。夜風微寒中，身穿風衣的男人從裡面下來。
她斜靠著車身，昏黃燈光勾勒出窈窕倩影，黑髮在風中凌亂著，五官沾染上月色的迷醉。
蘇雲理看著程落，心中微動，踱步而來。
靠近程落時，女人突然拉住他的手腕，隨後踮起腳尖，唇瓣貼上了他帶著酒氣的唇。
夜色里的女人香格外濃郁，短暫的愕然過後，蘇雲理很快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正當蘇雲理摟緊程落要加深這個吻時，她豎起的尾指隔開兩人距離。
程落巧笑嫣然：「點到為止，蘇先生。」
蘇雲理眼眸深邃，呼出的氣息急促：「那你這是什麼意思？」
程落手心下滑貼上他的胸口，聲音婉轉溫柔，「不久前，我的動物園發生火災，你知道是誰做的嗎？」
他沒說話，眼神中的迷離開始散去。
「你的妻子。」
程落抬起頭，「我這個人小心眼，遇事瑕疵必報，而在徹底摧毀一個人前，首先要先摧毀她的信仰。」
蘇雲理扣緊程落腰身，微微低頭，張嘴咬上她的耳垂，一字一句，咬牙切齒：「你利用我。」
語畢，身後傳來趙薇寧刺耳的吼叫。
「蘇雲理，你敢背叛我！」
程落笑了，眼角餘光向後掃去。
趙薇寧已換了身衣裳，看到兩人如此親密，她早就氣紅了眼，五官扭曲猙獰的不成樣子。
被程落耍了一道的蘇雲理並不氣惱，緩緩鬆開手，看向趙薇寧。
沒等蘇雲理開口說話，一個耳光便重重落在他英俊的側臉上——
「你這個混蛋！！！」
趙薇寧全身發抖，她攥緊拳頭，淚水已充盈眼眶。
「你知不知道，你已經結婚了？！」
蘇雲理舔了下嘴角，淡淡抬眼，瞳眸中的冷漠驚住了趙薇寧。
一陣寒風吹過，他的聲音傳入耳中。
「那麼，我們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