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八章
辛嶸正趴在馬桶上, 臉色蒼白地乾嘔著。之前吃進去的那碗面早就被他吐光了, 他現在肚子里空空如也, 除了一些胃裡的酸水,什麼都吐不出來。
辛嶸按著自己的喉嚨, 確認食道里沒有嘔意后,渾身虛脫地坐在冰涼的地板上。
只是沒坐幾秒鐘, 他又想起什麼, 蒼白著臉站起身,往洗手台走。
上衣的領口和袖子都弄髒了,他皺著眉, 把水流開到最大, 胡亂扯掉身上的衣服, 扔在地板上。
顏斐看著他脫了襯衣,把冷水把自己身上撲時,終於忍不住道:「辛總!」
辛嶸彷彿沒聽到他的聲音, 仍是自顧自地把水往身上灑。
「辛總,你這樣會感冒的。」
顏斐快步走過去,替他關了水龍頭。
辛嶸抹了把臉,看著他。
「不要多管閑事。」
男人的語調很疏離。儘管他形容狼狽, 黑髮仍然在往下淌水, 但一雙漆黑的眸子仍然如同暗淡的夜空, 冰冷而倨傲。
「對我來說, 這不是閑事。」
顏斐抓住他的胳膊, 近距離地看著辛嶸:「你不舒服, 我幫你是應該的。」
「我不用你幫忙。」
辛嶸語氣排斥。顏斐靠他太近了,而且他身上那種溫和無害的氣場不知何時變得咄咄逼人,一雙深邃的桃花眼近乎執拗地看著他。
「是不是要洗澡?我幫你。」
顏斐幫他開了浴室里的花灑,又打開暖氣。
「站得穩嗎?要不要我扶你進去?」
「不用。」
辛嶸推開他伸過來的手,自己往浴缸走,可他剛吐完一場,身體還處於極為虛弱的狀態,手還摸到浴缸邊緣,就感覺一陣眩暈。
顏斐連忙從身後攬住他的腰。
辛嶸沒穿上衣,溫熱光-裸的肌膚熨帖著他的掌心,顏斐有一瞬的心神蕩漾。
辛嶸好不容易站穩,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竟然被顏斐摟著,頓覺羞恥而窘迫。
「放開!」
「你進去了我再放手。」
顏斐稍微鬆了一點力道,但雙手仍是虛扶在他腰上。
辛嶸皺著眉頭,不理會他,抬腳跨入浴缸。
等進去了,他才發現自己長褲還沒脫,立刻凌厲地轉頭看向顏斐。
「出去!」
顏斐聳了聳肩,轉身走了。
辛嶸等他離開,長呼了口氣,脫了長褲和內褲,開大水量,緩緩地坐進浴缸里。
「辛總,別泡太久了,會缺氧的!」
顏斐不放心地在外面叮囑。
被溫熱的水流包圍的辛嶸並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他閉著眼,感覺全身所有緊繃的神經都放鬆下來,意識也不知不覺沉入了香甜的黑暗。
顏斐在外面掐著表看時間。
都半個小時了,辛嶸怎麼還在裡面泡著?不會暈倒了吧?
顏斐越想越擔心,一時什麼也顧不上了,乾脆地扭開門。
還好,辛嶸沒有從裡面反鎖。門一扭就開了,浴簾是拉著的,顏斐也顧不上冒犯了,連喊兩聲「辛總」沒人應答后,大膽地拉開了浴簾。
眼前的情景讓他有些臉熱。
辛嶸全身赤-裸,大半個身子浸在水裡,只有腦袋和脖頸露在外面。他閉著眼,腦袋靠向一側的浴缸邊沿,已經睡著了。
顏斐慌慌張張地把視線從辛嶸浸在水裡的下身移開,看向他的臉。
辛嶸眼睫緊閉,眉骨深邃而性感,神情完全沒有平日里的冷峻。
糟糕,他這副任人宰割的表情看得他更想犯罪了!
顏斐咽了咽口水,壓抑住心中的欲-念,把辛嶸從水裡撈出來,用浴巾裹上。
辛嶸大概是太累了,睡得很沉,被他抱到床上后都沒有什麼反應。
寂靜的夜。
顏斐坐在床頭,聽到胸口那顆不安分的心臟猛烈撞-擊胸腔的砰砰聲。
此時,辛嶸就乖順地躺在他床上,不著寸縷,活-色生香。
暗戀的人什麼都沒穿躺在你床上怎麼辦?在線等,急!!!
顏斐抓了抓頭髮,又抓了抓自己的睡衣。
每隔幾秒,就忍不住往辛嶸那邊看去一眼。男人睡得很沉,眉目舒展,神情毫不設防。
辛嶸心底還是信任他的,不然不會連浴室門都不鎖。如果他真的一衝動,對他做點什麼,豈不是辜負了辛嶸對他的信任?
可是,喜歡的人就躺在自己身邊,這樣的機會如果錯過,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要是他什麼都不做,豈不是暴殄天物?
顏斐腦中天人交戰,他很清楚,自己不是聖人,做不到像柳下惠一樣無動於衷。當然,過分的行為他肯定不會對辛嶸做,只是,能不能讓他小小地滿足一下內心的私-欲呢?
顏斐下定決心,深吸了一口氣,關了房間的大燈,只留床頭的一盞落地檯燈開著。
昏黃的光線從檯燈罩外傾瀉出來,灑在辛嶸的睡臉上,讓他的五官蒙上了一層曖昧的暖色。
咽了咽口水,顏斐伸出手,小心地摸上辛嶸的臉。
先是用手指試探地在額頭劃過,確認辛嶸沒有反應后,才小心地往下,用指腹感受著他臉頰溫熱的肌膚。
在他的手指快要移到辛嶸唇邊時,男人的唇瓣突然動了動。
一個很微弱的音節從他嘴裡發出來。
「媽……」
顏斐聽到了。
他的手指頓住,苦笑了聲,慢慢收回手。
原來他今晚吃面的時候,想起了自己的母親,才會有那樣失態的反應。
顏斐按著額頭,挫敗地嘆了口氣。
之前的那些旖旎心思在聽到辛嶸的那句「媽」早就消失了,他現在對辛嶸只有無盡的憐惜。
怎麼可能捨得再對他做些什麼。
盯著辛嶸的睡臉看了一會兒,顏斐揚起嘴角,俯身在他額頭親了一下。
「晚安,辛總。」
他關了檯燈,在辛嶸身旁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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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嶸睜開眼的時候,首先感覺到的是額頭的沉重感。
太陽穴處隱隱有什麼在跳動,撕裂的痛感折磨著他的神經末梢,讓他一睜眼便不自覺皺起眉頭。
下次不能再喝這麼多酒了。他暗暗提醒自己。
茫然的視線逐漸聚焦,不知看到什麼,他突地目光一凝。
這個窗帘的顏色,怎麼是深藍色的?他記得自己房間的窗帘明明是灰色的……
疑惑的目光打量著周遭的傢具,視線環顧了一圈,最後落在身旁的隆起上。
怎麼……還有一個人睡在床上?不對,這根本不是他的房間!
辛嶸按著太陽穴,坐起身,冰涼的蠶絲被從他身上滑下,他往下瞥了一眼,瞳孔猛地一縮。
他竟然什麼都沒穿!
辛嶸臉上的鎮定在龜裂,他已經意識到,這是顏斐的房間。昨晚的記憶也在此時逐漸回籠,他在酒吧里跟陸沉喝酒,最後他喝多了,好像是顏斐來接他回的家,回家后他似乎還吃了碗面,之後的畫面就有些模糊了……
「辛總,你醒了?」
一個嘶啞的嗓音在他身旁響起。
辛嶸僵著脊背,一時竟然不知如何反應。
早在辛嶸坐起身的時候顏斐就醒了,不過他也不出聲,只偷偷地窩在被子里,壞心地等著看辛嶸臉上的神情變化。
「我們……」辛嶸艱難地開口,他動了動腿,發現自己的身體並沒有什麼異常。餘光瞥向顏斐,那人也是不著寸縷的狀態,而且脖子上似乎還有些小紅點……
顏斐看他窘迫得整張臉都快燒起來,在心底偷偷笑了兩聲,扶著被子坐起。
「昨晚的事,辛總都不記得了嗎?」
辛嶸的喉結艱難地滑動了兩下:「我該記得什麼?」
「就是辛總喝醉酒,吐了一身,我幫辛總防水洗澡。後來……辛總洗完澡,就跑到我床上來了……」說完,還害羞地用被子遮了遮自己的肩膀,一臉的羞怯。
「我昨晚進了你房間?」
辛嶸努力回想昨天自己吃完面后的情形,可除了在浴室里一些零碎的片段外,之後發生的一切,他都完全沒有記憶,彷彿那一塊的記憶出現了斷層。
「是啊,辛總要是不相信的話,可以看我——」
他突然拉下被子,大片白-皙的肌膚露出來,辛嶸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後退。
「我身上的蚊子包。」顏斐仰頭,露出瓷白的脖頸,上面有幾個鼓鼓的小紅包。
聽到他後半句,辛嶸吐了口氣。
「手臂和肩膀也有,手臂最多。」顏斐苦著臉,向他展示身上被蚊子叮出來的紅包:「昨晚蚊子太多了,為了幫辛總擋蚊子,我只好用我的血肉之軀做引子,讓那些可惡的蚊子不能近辛總的身!」
現在是初夏時節,郊區的別墅里有蚊子太正常了。辛嶸聽到這裡,臉上的神色稍緩。
「我沒對你做什麼逾越的事吧?」
不知怎麼地,辛嶸忽然就想起了之前那個荒唐的春-夢,眼前這一幕,彷彿就是那個荒唐春-夢的重現。
「沒有啊,辛總只是跟我躺在一起睡覺而已。」顏斐聳了聳肩;「何況辛總你也說了,你是直男,對男的不感興趣。」
辛嶸有些心虛地點了點頭。
「抱歉,這種錯誤我之後不會再犯。」
辛嶸重又恢復了冷峻的神色,他裹著被子,神情自若地開始下床穿衣服。
顏斐看著他背對自己穿長褲,忍不住一笑。
「辛總,額……那是我的褲子。」
辛嶸動作一頓,耳根通紅地愣在原地。
「你的我放洗衣機了,你穿我的也行,反正我們倆身高差不多。」
辛嶸僵在那裡,脫也不是,穿也不是,最後只得系好皮帶,光著上身出了門。
「我馬上還你。」
帶上門前,他留下這句話。
「不用還啦,辛總喜歡的話送你啊。」
顏斐站在門口,笑得跟偷腥的狐狸一樣。
經過早上的小波折,辛嶸送顏斐去公司的時候,神情有些尷尬。
「之後有事的話,我會再聯繫你。」
「嗯,我的假期也結束了。」顏斐嘆了口氣,解開安全帶:「最近可能會比較忙,沒那麼多時間,不過辛總要是有需要的話,一定要打我電話哦。」
「嗯。」辛嶸點點頭,目視前方:「記得帶好東西。」
「辛總,拜拜。」
顏斐提著小行李箱,戀戀不捨地下了車。
看著辛嶸的車消失在路口,顏斐才轉身,提著行李箱往公司走。
兩周一次的公司例會,他雖然煩得很,但也不得不參加。
剛進大樓,就碰到幾個藝人經過。有師弟師妹,也有比他資歷老沒他紅的,看到顏斐,都笑著上前來打招呼。
畢竟他現在是深藍的搖錢樹,公司里哪個藝人不想上來巴結一下,最好能跟他捆綁炒作,也能提一下自身的熱度。
顏斐敷衍地跟眾人打了招呼。
出了電梯,他跟著大部隊往會議室走。剛過拐角,不知看到什麼,他腳步突地一頓。
那人站在一盆虎皮蘭旁,正在跟身旁的人聊天。聽到腳步聲,他轉過頭,瞥了眼這邊。
看清楚顏斐的臉后,他水藍色的眸子眨了眨,露出驚喜的笑容。
「顏,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