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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昨日重現

  邵渝覺得自己可能走入了一點誤區。


  他的知識都是大魚教的, 所以很多的技能都是基於大魚的本能認知,在他的世界里,這種靈氣驅使其實和這個世界有很大不同。


  最明顯的一點,就是經絡很多並不相同, 都是大魚後來用自己的強大的認知強改下來的, 學習起來也不很容易, 所以現在的學生們雖然都很努力,但進度並不比太快,可按阿魚說的就是「基礎穩固」。


  基礎穩固的另外一個說法就是進度慢, 雖然可以靠著大魚那無窮的技能加一點技術,但不能遇到大BOSS,不然巫陽那次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現在看來, 如果意念有用, 可以轉換為實力,那麼完全可以開發出一套新的法術技能。


  不需要太複雜, 出招時想什麼五行生變, 直來直往,就像語言一樣簡單,這樣就容易多了。


  現在的地球不缺少靈氣, 按阿魚的說法, 這裡很多地方的濃度已經不輸給他的老家了。


  那就趁這個機會, 試試看?

  他回想著自己以前, 那個時候, 他並不知道怎麼用心臟里的物品, 很多時候都是靠本能的威懾,如今看來,威懾分明也可以成為一種戰鬥力。


  仔細想想,當年自己吃掉第一個惡鬼時怎麼做的?


  那時候,他還小,並不知道心臟里一種可以讓他反覆復活的東西,有一次正巧看到村邊的小河溝里有影子,將一個欺負他的孩子拉入水下,一時心急,就告訴了大人,那個孩子雖然被救起來,但是也因為窒息時間過長,造成了嚴重的腦損,智力低下,行走不穩,他看到「鬼」的又能力讓人恐懼又不願相信,都認為是他心懷怨恨,將這欺負他的孩子推下了水。


  那名母親在照顧了孩子半年後,家裡不堪重負,不得不放棄了那個只有六歲的孩子,她精神幾近崩潰,在他去河邊洗衣服時,趁著周圍無人,將他按在水裡直到失去意識,才將他推到水底。


  然而他死不了,反而在水底醒了過來,那個影子就漂浮在他身邊,像個猴子一樣發出了笑聲。


  那時他委屈又難過,看到自己被冤枉的禍首,心中氣極,瞬間就將它撕成了碎片。


  嗯,對,那時不是吃掉,因為他還不知道這東西能吃。


  然後他從河裡爬出來回家,路上遇到那個害他的孩子母親——本來就心中有鬼的女人瞬間暈倒,醒來后,就瘋了,天天念叨著他是鬼,讓周圍人看他的目光也漸漸變了。


  那時的他,心裡積壓著無數怨氣不能釋放,現在回想,那些暗地裡欺負他的人,或多或少都倒霉過,當時還覺得是自己心想事成——現在回想,完全就是不會使用自己的天賦啊。


  邵渝一邊想著,一邊按照記憶對付著面前的鬼物,一邊試圖將自己每次用出的手法歸類。


  嗯,如果將意念加持到體質,可以暫時提高抵抗力,這種算是提高生命存活力的技能,就叫,就叫富強吧。


  再一試,如果將意念加持到四肢,可以解除所有禁錮效果,加70%速度,嗯,這一招,叫自由好還是民主好?嗯,既然是減除禁錮,那就叫自由好了。


  還有這個辦法,可以降低敵方鬼物的攻擊性,意念越強降低的越厲害,如果低等修士如黃燁一類人來學,遇到一名厲害的鬼,可以降低到和自己等同的殺傷力——那就叫平等好了,平等的進行戰鬥,如果再運用一點小技巧還可以降低到惡鬼剛剛誕生最柔弱的時候,既然是加強版又是出生強度,那就叫——生而平等好了。


  ……


  很快,十六字的真言已經被他用完,邵渝記得是二十四字的,但一時真的想不起另外八個字是什麼了,那就當是十六字好了,反正對於那些普通的,要下放到各地的速成生,十六字應該夠用了,畢竟這裡的小鬼們,只用八個字就能單手不用靈韻就打得他們滿頭包了。


  邵渝甚至隱隱有一種預感,哪怕沒有遇到姜魚,他在某個時候也可以自己領悟出這套技能,甚至還會更早更快,開發出屬於自己的體系……


  打住打住,吃水不忘挖井人,自己怎麼能這麼想呢,要不是魚自己哪會有今天呢,怎麼能亂想這種事情。


  邵渝無奈地笑了笑,又看向面前的惡鬼們。


  惡鬼們已經恐懼地退到水下了,但水下似乎又有什麼讓他們畏懼的東西,不敢潛入更深。


  突然感覺自己好厲害,想想看,要是這麼簡單易學,那人類依然還是種族巔峰啊,都沒有鬼類存在的餘地吧,他不禁感慨道:「我這也是算XX特色社會主義價值觀熏陶下的新一代捉鬼警察呢。」


  他的嘀咕很小聲,但也有鬼聽見了。


  突然間,面前一隻鬼跪在他面前大哭:「警察同志,你不能這樣,我雖然是鬼,但也是愛國的啊!」


  邵渝一呆,這個,這個和他以前遇到過的鬼不一樣啊。


  「對啊,同聲,生是國家的人,死是國家的鬼。」又有鬼歸過來哭喊磕頭,「國家怎麼能拋棄鬼

  ……」


  「對啊,我們活著交過稅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我們被關在這裡可慘了,您都不知道我們遇到了什麼……」


  ……


  如果這群鬼是像剛剛那樣凶神惡煞的進來咬人,邵渝還可以面不改色的打回去,但現在這種態勢,他反而不好動手了,而且他們說的,好像,也有點道理……


  行吧,反正超度鬼魂也算是功德,邵渝便溫和道:「那你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惡鬼們同時開口,數百個鬼物各有苦衷仿若尖叫,生怕小聲了被別鬼壓下去這位大人聽不見,於是無數重疊的聲音猶如惡咒,幾乎讓邵渝受到精神攻擊,不得不不指著一個鬼讓他第一個說,然後告訴其它鬼每人有十五秒的講解時間給他說,過了就下一個,所以自己精簡語言。


  這些鬼哪敢不聽,紛紛照做。


  邵渝越聽越是皺眉。


  這裡的主人似乎是一個很偏激的妖怪,住在水下的蚌殼裡,它喜歡看別人犧牲自己挽救別人,認為有願意犧牲的人這個的世界才是最美好的。如果來這裡的人願意在考驗後繼續付出生命的代價,它會微微收手,給對方處理後事的時間,若是有人中途退出,不願意犧牲,就會被它殺死,強行交易,然後將靈魂扣在這裡,任它驅策。


  「它是在水下么?」邵渝花了快一個小時,聽完了他們的講述。


  眾鬼紛紛點頭,指著那蓮花下方。


  「進去要考驗,才能下到水底。」


  「是的,只有經過那個蓮花,才能下去,」有一個鬼物小聲地道,它面色畏懼,又恐懼地重複道,「只有走過那裡,才可以。」


  「那個蓮花,很難過去么?」


  「進去會經歷自己人生最痛苦的事情,然後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才能過去,」有鬼小聲道,「過不了關,就下不去,下去了,我們也打不過它。」


  「原來如此。」邵渝自然能看出它們說的真假,這是片警的基本素養。


  他平靜地向那蓮花走去。


  越是靠攏,周圍的一切便離他越遠,彷彿他在漸漸縮小,而花朵,化成了另外的世界。


  我最痛苦的是什麼呢?


  不過是當年被拋棄的時候,可我已經知道原因了,不會再痛苦了。


  邵渝這樣想著。


  但事情並不是這樣。


  周圍的景色漸漸幻化,成為一處腐朽而黑暗的地下室,周圍氣息潮濕而悶熱,他的身體彷彿變小了,而且感覺到了心痛,那是心口彷彿被生生挖出來,無法呼吸的窒息。


  隨後,他聽到陌生又有一絲熟悉的聲音,那是一聲慘叫。


  他又看到了自己的母親。


  母親在陰影的房間里,抱著他,尖叫著,哭泣著,彷彿已經不能活下去。


  「真不小心,失手了,」邵渝聽到了伏南的聲音,他握著一顆幼小的心臟,淡淡道,「這裡有另外一個孩子需要它,只能讓你兒子犧牲一下了。」


  他的母親正抱著孩子慟哭,根沒聽不下任何聲音,就像,就像那個瘋了的女人。


  「這個孩子的生辰和體質正好可以用來使用做東西,夫人,抱歉了,我們也不想的,但誰讓你丈夫殺了教主的家人呢?」伏南輕哼一聲,關上門,「火架已經生好,就看你交不交出隕石,畢竟,它可是很耐燒的。教主已經決定,還謝狗兩瓶骨灰,我殺了你兒子,不過讓他少受一點哭而已。」


  「救救我的孩子,誰來救救我的孩子……」母親拚命地捂住他的胸口,想把血液堵上,想把他弱小的生命留住。


  但於事無補。


  「你想救他么?」突然,有聲音問。


  母親立刻起身,看向周圍:「我要救他,誰都可以,讓我救他啊!」


  「天道恆常,萬物都有代價。」那聲音突然說。


  「我要我的孩子活,想他逃出去,什麼代價都沒關係。」


  「這是兩個願望。我的力量還很微弱,只能達成一個。你選擇自己,還是你的孩子?」


  「一個么……」母親深吸了一口氣,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一個也夠了。反正,我現在也沒有選擇,我選擇,讓我逃出去!」


  「你確定么?」


  「確定。」


  「可以,但做為代價,你將在三天生死亡,無法生還,交易已經達成,無法更改。」彷彿帶著一點怒氣,那聲音如是說。


  「三天,足夠了!」


  然後,她的母親不知用什麼法術,強行將自己的心挖出來,放入他的胸口,甚至心臟大大,卡在窟窿上,放不下去,母親強行擠出血液,壓入他的胸口,沒有針線,便只是用衣服包上。


  她慘白著臉,從心口的旁邊,挖出一顆米粒大小的白石,然而,失去這塊白石,她便瞬間倒地,最後的力氣,將那粒白石,卡進了心臟。


  她的靈魂漸漸脫離身體,卻看到那顆白石強行將孩子的魂魄扣入體內,並且有詭異的力量匯聚,涌心臟,讓那顆心瞬間活了過來,縮小了數分,血管如蛇一般自動找到了肉/體斷開的動靜脈接合,強行讓血液重新循環。


  幾乎同時黑暗的室內出現一盞蓮燈,靜靜的釋放出光芒,將她的魂魄強行扣入身體。


  「你的選擇讓我很感動,那麼,請珍惜這三天的時間,三天後,這股力量即將消失。」


  「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是,謝謝你!」她抱著孩子,臉上帶著微笑的淚,在黑暗裡,向燈台叩首。


  ……


  畫面驟然定格。


  「看到了么?」那聲音淡淡問,「你早就死去了很多年,是那粒石頭,強行將你的魂魄扣下,所以你生存至今。」


  「原來如此,我居然忘記了。」剜心太痛,幼小的他本能遺忘了死前那一幕——或者說,他那時還太小,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那麼,你現在有機會,用你自己的命,換回你的母親。」那聲音緩緩道,「我擁有你無法想像的力量,給她新的生命。」


  「你的意思是,她的靈魂在還在你這裡?」邵渝平靜地問。


  「當然,這是她選擇的交易。」那聲音淡淡道,「可是她是一個願意犧牲的人,所以可以去美好的地方,而你先前見到的,只是一群自私卑劣,不願意犧牲的鬼物。」


  「謝謝你。」邵渝突然道。


  「嗯?什麼意思?」


  「謝謝你,在她最絕望的時候,幫助了她。」


  「這是一個平等的交易而已。」那聲音冷冷說。


  「不,那是希望。」邵渝輕輕按住了胸口,低聲道。


  「不要轉移話題,回答我,你願意犧牲自己,救回你的母親么?」那聲音問。


  「不願意!」邵渝沒有一點猶豫,徑直道。


  「為什麼,你難道沒有一點動容嗎?」那聲音冷厲道,「她為了你付出了什麼,你都看到了!」


  「正因為如此,才不能讓她的犧牲白費。」邵渝低下頭,「她付出了那麼大的代價,再讓她出來換我一次,又是何苦?」


  「借口,你就是不願意犧牲自己,你想活著,你捨不得放下現在的一切。」那聲音漸漸變冷,周圍的景色變化,彷彿知道惡鬼對他無用,變成回了無垠水面,「接受你的懲罰,永遠留在這裡吧!」


  「我不會留下的。」邵渝感受著自己的心跳,輕輕擦去眼角的淚珠,微笑著看著面前的水面。


  然後,虛空中開始浮現無數字元。


  金色的,燦爛的,跳躍著,照亮整個虛空,彷彿無數星辰。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誰,需要什麼,該如何選擇。


  他想見到母親,想要感謝她,如果她願意以另外一種方式存在,便幫助她,若是不願意,就完成她的心愿,好好地活在世上。


  他的路很長很遠,有愛他的人和他愛的人,需要守護很多人,幫助很多事,那是屬於他的,不可推卸的責任。


  就像這個虛幻的世界,讓他解除心中最後的一絲困惑,感悟到整個精神世界的升華。


  再者,他一進來,就已經在分析這裡的精神流動,靈蘊變化——那都是隨著自己內心改變的世界,所以,這個考驗,他可以通過。


  只要在這裡,認清真正的自己,就不會再有幻覺。


  他就是他,沒有遲疑沒有改變的他,看清了從前,也是讓他更堅定自己的路。


  所以,隨著他意念越來越堅定,先前的蓮台在無數真言的照耀下,漸漸浮現。


  邵渝平靜地走上去。


  「不,不可能,你怎麼能通過的,你明明就不願意犧牲!」那個聲音咆哮道,「伏南明明說過,只有願意犧牲的人,才可以通過這裡!」


  「沒有人可以強迫別人犧牲。」邵渝輕聲說著,從蓮台走入水下,「哪怕父母,哪怕親人,誰都有活著的權力。」


  「因為……」他靜立水中,輕輕打了個響指,無數真言漂浮,照亮虛空,也照亮了水下那巨大的蚌殼,殼裡,一個幾歲的孩童赤裸著身體,正怨恨地看著他,「人,生而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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