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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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 她也沒想到, 姜太后竟然也會來瑞安莊裡。
姜太后,是個實打實的賢妻良母。比起她的一雙兒女, 她更沒有爭權奪利的心思,但這不代表她就很溫柔,相反, 姜太后是個威嚴甚重的女人, 一雙利眼能把人的靈魂都看穿。
具體表現在,原書中, 秦婉卿和姜太后就處得很不好。隔三差五姜太后就要為難她一二, 站在女主的視角上, 姜太后是個惡婆婆, 自己不好好養老, 反倒整天干涉朝政後宮, 攛掇兒子娶自家外甥女當皇后,恨不得把她擠到山溝溝里去養豬。
然而, 站在男主視角來看, 這些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戚寒時雖冷情,但並不至於把母親和一個妃嬪相提並論, 即便秦婉卿已經算是他最偏愛的妃子。所以基本秦婉卿就沒贏過。然而她就是再憋屈,也不能多說甚麼。皇帝是偏愛她, 與她更有話說, 那是因為她比其他妃嬪更聰慧識趣, 果決狠辣的性子最叫他欣賞,但也止步於此了。
論真情,那層紗捅穿后是什麼,她完全沒有任何信心。
就這點看,秦婉卿還是很聰明的。因為她要是執意捅破那層紗,可能會非常失望的。畢竟男主在尾聲回想畢生,也遺憾坦言,自己一生,都沒有愛過任何人,他不是全然絕情,但只是沒有任何機會,也沒有真正能與他契合的人。而這也或許也是《為皇》作者想要寫出的,孤家寡人的悲哀。
儘管有人打傘護著,郁暖還是被淋濕了小半邊身子,一進樓里,便被那太監使人,帶去廂房的屏風後頭更衣。
她的身材在長安城的姑娘里,算是極偏瘦的,單薄得像是一片雪白的澄紙,但偏偏她的單薄卻顯得十分輕盈,配上一雙橫波杏眼,柔婉的長眉,還有清雅如仙姝的面容,已然令人見之忘俗。
不過,很難得的是,這身衣裳倒是十分合身。她覷著,彷彿還是簇新的模樣。
然而,這居然是一條齊胸石榴裙,裙子用料極為奢華,但卻不著綉紋,端的一副純天然去矯飾的樣子,只裙擺上簡單綉了金紋,逶迤到了地上。
郁暖覺得,如果這是太后的衣服,那老太太實在太能趕潮流了……並且審美居然還這麼直男,簡直難以言喻。
眾所周知,時下大多以瘦為美,如果以瘦的程度比美,郁大小姐絕對是最美的,當然比臉她還是最美的。故而,這種前朝流行的款式,在本朝並不多人穿,因為胸太小,撐不起來,反倒顯得不夠雍容。
然而她也沒法子,只好勉強穿上,對著銅鏡一望,卻覺得也沒有想象的那樣糟糕。翦水秋瞳,象牙白的肌膚細膩光潤,胸前的溝壑雖不深,但卻透著點青澀的純粹懵懂,腰帶簡略勾勒出柔美的曲線,身姿美不勝收。
她記得自己的胸,彷彿以前也沒有這般豐盈。嗯,大約是錯覺吧。而且,這件衣服或許有點過分合身了,簡直像是為她定做的一樣。
算了,還是不要多想了。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畢竟太后也是頭一天見她,更加不可能預料到她今兒個要換衣裳,這一看便是巧合嘛。
過了片刻,又有錦衣婢子來恭敬引路,郁暖順其自然,見到了當今皇太后姜氏。
太后正在雨天里,席地而坐,看上去也不過四十齣頭的年紀,端的嫻雅可親,正慢悠悠地織著布。她的織布機一看便是用名貴的木材做成的,顏色深紅而泛著點點光潤,而太后一邊推著橫木,右手嫻熟拉緊緯線,不緊不慢地做著活計。
郁暖只好恭敬在一旁候著。
過了一盞茶時間,太后才慢慢道:「你是郁家姑娘?」
她說著,微微抬頭,含笑看了郁暖一眼,手下的功夫也不曾停下。
郁暖點頭,恭敬垂首道:「回太后的話,是的。」
太后頓了頓,才慢慢微笑道:「抬起頭來。」
郁暖微微抬頭,讓太后恰巧能看見自己的容顏。太后的神色有點晦暗,但仍舊帶著溫柔的笑意,漫聲問道:「這身衣裳,可合身?」
郁暖實話實說:「臣女覺著,確實……太合身了。」
太后嗯一聲,道:「喜歡便帶回去,哀家沒有見過比你更合適的了。」她的語調微微上揚。
郁暖只好點頭,又說了些感謝的話。
太后又提起了佛經的事,只是溫和向她道謝:「這幾年,哀家的身子也不見好,這幾天見了你抄的佛經,說來也怪,哀家這心裡倒是平緩不少,也甚少夜夜失眠了。你的字兒,很不錯。」
到了太后這樣的地位,不再會說言不由衷的話。
她的讚揚,也是認真在認同郁暖。
這個小姑娘,她是一早便有打聽過的。
只聽聞是個清高的,又有點眼高於頂,平日里各項花費皆要至奢至貴,那時她暗暗搖頭,又聽聞郁家這姑娘背地裡還拉幫結派的,和另一個姑娘對著不和。太后是不在意小姑娘之間那些齟齬,但她並不喜歡這樣的姑娘,鋒芒太重,又不見得多聰明。
但這幾日,看了她日日抄完的佛經,老太太對她倒是有點改觀。
一個心浮氣躁,重奢靡小心眼的姑娘,寫不出來這樣大氣的字。
字不在於形,更在其意,這姑娘的字纖瘦婉潔,乾淨利落,但又不過分緊湊,端得是一副賞心悅目的舒朗樣子,而且通過她抄寫過程中,那幾處輕微的頓距,姜太后也能察覺到,她是真正讀懂了佛經的。
這樣的姑娘,心態好,不重欲。雖不知她那些名聲是怎麼來的,但姜太后難得準備抽出空閑,見她一面。
姑娘是好姑娘,說話細聲細氣,雖然有點小清高,但眨眼的樣子莫名挺可愛。
就這裙子,也實在有些太張揚美艷了。
說真的,她不太明白自家兒子的審美問題。既然對一個清雅佛性的小姑娘有偏愛,怎麼就愛逼著人家穿這種樣的裙子?皇帝早已是個成熟男人,太后就特別後悔沒糾正他,小時候怎麼就沒看出他有這種偏好?
不過世間男人大多如此,也沒什麼可指摘的。
郁暖又在太後身邊呆到了雨停,但太后彷彿沒有要她走的意思,反倒還順其自然教起她怎麼用織布機,那模樣特別認真,還執著要郁暖上手試試看。
郁暖有點無語,這織布機難道還是祖傳的嗎?原書里提到太后,就還會捎帶她的寶貝織布機,就是不曉得織那麼多布是要做什麼。
不過她也沒在小樓裡頭呆太久,因為太后要回宮了。
郁暖自然恭敬行禮,送走了太后。
太后匆匆臨走前,還隱約含笑提起一句:「好孩子,等時候到了,哀家帶你進宮頑。」
郁暖弄不清她什麼意思,但大約也只是順嘴一句,畢竟她們或許今後都未必相見了,於是也點點頭道:「謝太后賞識,郁暖自當恭候。」
太后拍拍她的肩膀,舒展眉眼,慈祥地褪下手腕上的鐲子,不容拒絕的讓她戴上,和善道:「這算是見面禮兒了,你抄那麼些佛經不容易,今日便到這兒吧。還有便是,這裙子……不要穿出去了。」這幅絕色動人的樣子走出去,會有人不高興,當然這話太后沒說。
郁暖點點頭道:「這是太后所贈的,郁暖自要妥帖安放。」
……
臨安侯府,周涵打開了一個描金的錦盒。
裡頭擺放著滿滿的紅豆酥,還有梅子糕等等,上下幾層全都是,還有一張字條,非常簡略地寫著時間地點,字體纖瘦婉潔,透著一股少女獨有的馨香味。
周涵長眉微挑:「……」
男人修長的手指擰擰眉心,眉目輕垂,修長的手指捏起一塊糕點,難得有興緻淺嘗一口。
酸甜的梅子味在舌尖蔓開,這是小姑娘才會喜歡的味道。
而忽略其餘種類的糕點,只看紅豆酥和梅子糕的話……
男人眼眸輕寂,漫不經心地勾起唇角,卻忽然想起兩句詩詞。
「勸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摽有梅,頃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謂之。」
這是相思恨嫁了。
就這麼想嫁給他?嗯?
大夫尷尬低頭道:「這個……古法有雲,心痛之症,法不在救,是以……不可救也。貴人應當調養生息,多用五穀糧食,平心靜氣者,延年益壽。」
大夫的話,非常有道理,但就像沒說一樣。
翻譯一下,具體治療法子有,膳食健康,多調養身子,不要想太多。然後等死就可以了。
秦恪之本來已經烏青的面色更青了,他緊皺著眉頭擲地有聲道:「不論如何,你都要給我找出法子!不然要你何用!」
大夫有些為難,一把年紀了還要給個不懂醫術的小子為難,但也只好嘆氣:「世子莫要為難老夫了,即便是尋遍長安城,老夫敢斷言,再沒有大夫能醫這病症的……老夫雖無能,但讓貴人多活幾年,還是能的。」
其實不是沒法子,法子還是有的。有傳聞道,本朝皇室私庫藏有前朝留下的金馗古籍,乃是前朝醫聖所著,聞名遐邇,卻流失已久,裡頭的方子專治絕症。
但傳聞也只是傳聞,這幾個貴族少年,雖皆出身於勛貴之家,但卻連皇帝的袍角都摸不著。
同他們講這些不過是徒勞無功,不說也罷。
大夫都如此說,可見郁大小姐是真紅顏薄命,即便再名動長安,也不過是空餘回憶。
秦婉卿在一旁聽著,很識趣地不聲不響。
她可不想在這種時候觸霉頭,再是開心也得自個兒偷著樂,私底下回屋裡,蒙著被子放肆地笑也沒人知道。而現下露馬腳怕不是傻的,這幾個男人都緊張著呢,她可不要當他們眼裡的惡毒女人。
郁暖也算是死得其所,婊里婊氣,早死早超生。
人都是這樣,討厭一個人的時候,她身上所有的缺陷都值得厭惡。很明顯,秦大小姐並不覺得自己也同樣婊里婊氣,事實上若論手帕交,恐怕她和郁大小姐才該惺惺相惜。
郁暖在裡頭緩緩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崇北侯府廂房裡頭,綉紋繁複的床帳。
侍候的清泉有些喜悅道:「大小姐,你可醒來了!」
郁暖點頭,面上沒有甚麼表情,只是淡淡道:「侍候我更衣罷。」
清泉勸道:「大小姐,大夫說您體虛,要您多躺會子,不若照著世子的安排,再在侯府小憩兩日再走吧?馬車顛簸,只怕您身子……」
郁暖輕聲打斷,只是整理著髮絲,平視銅鏡道:「不必了,今日就走。」
以郁大小姐的心性,定然不希望旁人瞧輕了她去。雖然以她現在的處境,嫁給秦恪之是上乘選擇,但以病為名,賴在旁人家裡休養,這種死皮賴臉的做法只有蠢人才會做。崇北侯府和忠國公府,並無多少深厚交情,她因病留宿,怎麼說都說不通了,又不是人事不省了。不能因為想嫁給秦恪之,就崩了高貴優雅的白蓮人設。
郁暖自己沒有感想,倒是真的。嫁給誰都無所謂,能活一天是一天吧。
更何況,現在只是開始。
等她被逼無奈嫁給戚寒時,那才是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開始。
呃,是她單方面作死,而男主非必要,從來不對女人動手,這點在她看來還挺優雅紳士。畢竟郁大小姐作的死,實在已經不能簡單囊括了。
她面色蒼白地被丫鬟扶著出來,對著面色焦急的秦恪之道:「方才,是我唐突了,不曾顧好自己的身子,反倒讓世子和大小姐你們為我擔憂……是我顧慮不周。」
秦恪之皺眉,有些急切道:「大小姐萬萬不要如此說,大夫說你身子太虛,還是先躺一會子才好。」
他想好了,千萬不能告訴郁暖她有心疾。她這個毛病,恐怕南華郡主夫婦也非是不曉得,只是沒人告訴她罷了。
只怕郁大小姐得知自己薄命,便消極凄涼,對身子更加是不利。
然而就是有這種出頭鳥,防不勝防。
秦婉卿誠懇擔憂,美眸泛紅,拉著郁暖的手道:「我竟不知,郁大小姐有心疾,過去皆是我錯怪你了,也望你好生保重身體才是。」
郁暖僵了僵,看了她一眼:「……」
她突然面色變得更蒼白,微微睜大眼,顫抖著唇瓣道:「心疾……我真有心疾么?從前娘親請來的大夫,從沒這般說過的……難道他們都瞞著我。」她說著眼角微紅,原本淡淡的神色也變得無助起來。
秦恪之沒想到妹妹竟然若口而出,不由面色轉驚,立即回絕道:「怎麼可能!她瞎說的,你不要信她。」
郁暖怔然,柔弱輕聲道:「罷了,亦不必再說。」
秦恪之欲言又止,卻怕自己火上澆油,忍不住含著厭惡瞪了妹妹一眼。
郁暖轉身,抬頭卻猝不及防對上了周涵的眼睛,不自覺地心慌,不由倉促垂眸,輕聲道:「我想回家了,世子和秦大小姐,請允我先行離開。」
男人眸中寒星寂寂,略有興味,卻仍舊沉默不言。
這隻柔弱的獵物,提起心疾絕症這樣的字眼,眼眸深處可並沒有驚惶。除了表面的恐懼蒼白,她的眼裡甚至古井不波,眼神平淡地像是在談論天氣,似乎早就接受了這樣的事實,精緻的面容實則安靜恬淡。
有趣,他在心中散漫微笑起來。
畢竟,他難得有這樣閑暇的興趣,想了解一個女人。
郁暖去意已決,無人敢阻攔,於是這幾人帶著各色心思,把她送上了馬車。
今日之事,稍稍攪亂了原本的劇情。原書中若是不出意外,郁大小姐也不會因為頭疼而昏厥過去,所以大約到了後來,才知道自己的病已經嚴重到了那個程度。
哦,那又怎樣略略略。
她可以裝作仍舊不知道的嘛。反正除了秦婉卿沒人告訴她,那她是不是就可以認定,是秦婉卿杜撰來害她的?聽上去邏輯也能自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