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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七十五章

  郁暖對於那些一無所知,而宴席結束后, 西南王撤去了之後所有的招待事宜, 把所有的賓客皆送走了。


  郁暖在郁成朗安撫的目光下, 被幾個侍女帶下去沐浴梳洗。


  第一步, 那些侍女便把她身上外族人的長袍和面紗褪下, 換上中原女子的著裝。


  郁暖輕輕問了兩句話, 得到的回應模稜兩可,她索性便不說話了。


  在這樣陌生的環境,其實她也有些忐忑,但如果不能逃走, 逃走也不知道去哪裡, 那便走一步看一步罷。


  頭飾是帶了些西南特色的流蘇頭面,而這裡的釵環和長安的精緻小巧不同,比較偏好大件兒, 也會把整套的亭台樓閣樣式戴在頭上,綴以流蘇和寶石,瞧著金玉樣大氣奢華。這整套頭面看上去都有些半舊了,配上簇新的衣裳, 在她身上卻糅合的很好。


  一旁的侍女也小聲驚嘆起來,郁暖穿上中原女人的衣裳, 像把自己的一切都展現的柔婉精緻, 彷彿劍客終於有了趁手的名劍, 劍刃在他手上前所未有的鋒銳, 併發出喜悅的輕I吟聲。


  沐浴梳洗完, 她便被帶去了花廳里。


  郁成朗和米琪婭公主相對而坐,郁暖隔了很遠,都能聽見他們說話的聲音。


  「要帶走我的奴婢,王爺難道不需要付出些什麼?不然喀舍爾之神都不會認同,尊敬的神明會給您帶來厄運!」這是米琪婭公主的聲音,有些不耐的高亢,很明顯是被激怒了。


  西南王啜茶,說話的是郁成朗:「公主殿下,首先,你救了舍妹,這點在下和外祖父皆很感激,你想要以此求些報酬,我們都會應允。但你不能帶著阿暖,不然你走不出西南王城。」


  米琪婭公主起身,棕色的眼裡皆是諷刺:「這就是你們中原人的待客之道么?搶走我的奴婢,還要挾本公主,不知若是中原皇帝知曉了,會不會大發雷霆?」


  郁成朗無語了一瞬,才慢慢道:「陛下並不會為這樣的事大發雷霆。」


  「公主也應當慶幸,此刻在您面前的並不是陛下。」


  「不然無論您是否交出阿暖,或許您都性命堪憂……」


  米琪婭公主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冒犯,中原的皇帝是不會這樣對她的!不論她是不是友邦的公主,她都是個美麗的女性,而男人應當對所有長相漂亮的女人,都抱有憐惜之情。


  而郁成朗已經不想和她探討陛下會不會憐香惜玉的問題。


  這時,西南王沙啞著開口,緩緩道:「公主,本王的外孫女年紀尚小……」


  話音剛落,他看見了從外頭走來的郁暖。


  銀色的流蘇垂落在郁曖深棕的髮絲間,深紫的襦裙上以銀線綉著鈴蘭花,喇叭式樣的淡紫色紗質袖口垂墜在指間,她的脖頸上有一道傷痕,也綴著一串深如星海的紫色水晶,肌膚瞧著愈發冷白。


  像是與歲月中的某顆,早已蒙塵黯淡的明珠重合,煥發出奪目灼人的光暈。


  郁暖不忘了撫住腹部,非常恭敬乖順的的行了個禮,默默退避在一旁。


  她的神情平和沉靜,抿著唇瓣並無說話的意思,像是對所有的事情,都沒有更多的情緒和看法。


  這讓郁成朗和西南王面面相覷。


  這個老人征伐多年,浴血廝殺而磨礪出的冷硬,在此刻柔和萬千,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西南王看著郁暖的眼神,就彷彿掌心托著一隻頭頂碎殼,張開嫩紅的喙嗷嗷待哺的鳥崽,無處安放,也不知如何妥帖對待。


  老人的眼尾有許多皺紋,那是歲月留給他的痕迹,卻使他看上去老謀深算而狠戾,現下卻極力掩飾著自己面容的猙獰,他的聲音柔和洪亮,隱隱有些難言的情緒。


  最後,只是澀然沙啞的,說出一句:「——歡迎回到西南。我的孩子。」


  郁暖不知怎麼說,只是靜靜看著遲暮的老人,有些陌生,卻不全然抗拒。


  她終於開口道:「謝謝。」


  郁暖說著,露出一個平和的微笑,有些歉意道:「但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抱歉。」


  西南王重重舒口氣,身上的輕甲發出金屬摩擦聲,老頭恢復了一些威嚴的樣子,看郁暖時卻還是很慈祥柔和:「沒關係,孩子。你也是第一次見到外祖父……外祖父家裡,有一座牡丹園,是你母親兒時愛去的地方,她在那兒有一整片的粉牡丹,開花時大朵大朵極是壯麗……她一定與你說起過。」


  看著郁暖疑惑的神情,西南王才嘆息道:「外公忘了,你不記得了……」


  仔細聽時,卻會發現這位凶名赫赫的殺神,在外孫女跟前有點手足無措,彷彿打內心擔憂會把這麼柔弱的小姑娘嚇到。


  郁暖的性格和南華郡主南轅北轍,幾乎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一個爽朗潑辣,另一個柔弱而寧靜,但卻很意外的長相相類。


  郁暖比起她的母親,更多了幾分蒼白,瞳孔的顏色也更淺一些。


  這點卻和西南王很類似。


  常年曝晒在西南的烈陽下,老人的眼睛是一種很淡的琥珀色,比起年輕的小姑娘,多了些冷厲和睿智,卻不妨礙他們對視時,互相都覺得很奇異。


  郁暖也不知道,怎麼又突然冒出個外祖父,但她卻沒有更多驚訝的感觸,除了些微的疑惑,表現的很平靜。


  看見郁暖的模樣,米琪婭公主也覺得有些驚訝。她原以為,這個姑娘穿著喀舍爾的袍子,已是很美,卻不想她更適合中原的衣裳。


  那樣骨子裡的寧和高貴,和精緻婉約的樣貌,讓她看上去並不比任何一個公主差。


  米琪婭公主抱著袖,站在一邊用生澀古怪的官話道:「西南王,本公主不管你編造出什麼樣的話來欺騙我,但暖暖不能給你,她是本公主的婢女,得服侍我一輩子。況且她肚裡的孩子屬於我們草原上的一員猛將,你帶走她……」


  公主冷笑起來:「……讓本公主怎麼與她的丈夫交代?」


  郁暖的面色有了波動,她的語氣拔高,有些微的冷凝:「公主,您不要亂說話。我們在路途上相識,您救我一命,不問自取帶走了我的約指,讓我扮作婢女在您身旁,我都可以認。」


  「——但是,您不能污衊我的孩子。」


  話說到這裡,西南王輕咳了一聲,神情有些古怪,卻沒有多說什麼。


  郁暖卻有點懷疑,郁成朗到底和他說了什麼。


  郁暖繼續說著,語氣卻又變得平和淡靜:「公主,我的確很多事都不記得了,也受過您的恩惠,但如果可以的話,您能把我的約指還給我嗎?」


  「它……對於我很重要。」


  她覺得,這是原身的東西,如果在她這裡丟了,總是有些對不起人家。


  米琪婭不欲再談,只是起身冷笑道:「中原人都是慣騙,本公主早該認清。你們中原人,品性敗壞。」


  郁成朗忽然起身,看著米琪婭公主,伸手道:「拿來。」


  他的眼中凌厲之色盡顯,又重複了一遍:「拿、來。」


  米琪婭冷笑起來,不說話了,只是起身準備離去。


  西南王忽然開口道:「公主,你若是聽話,本王看在你救了阿暖的份上,許你八萬兩白銀,並千頭牛羊。這些資產都歸你,足以抵消你救她的恩情。」


  話鋒一轉,是耐心消失殆盡的濃重戾氣:「若你執意不肯,那麼本王認為,喀舍爾王應當不會為一個女兒的死,而大動干戈。」


  西南王坐在那兒,眉宇間精光頓現,殺意瀰漫,那是在死人堆里磨礪出的嗜血。


  米琪婭能感覺到,西南王不是在開玩笑。這已不是口舌能解決的問題,而對方根本不打算給她任何機會。


  米琪婭公主頓住。


  都說財帛動人心,對於權貴來說也如此,如此龐大的錢財,對於她而言或許也是很多年內都得不到的。如果放了一個侍婢,卻得了一筆不小的財產,卻很是划算。


  公主撫過紗帽上的金線,靡麗的嗓音緩慢道:「讓本公主再考慮一晚。」


  話音剛落,郁成朗抽出佩劍,撕裂風聲迅速橫於她的脖頸前,冷漠道:「把我妹妹的約指還出來,不然本世子便讓你一文錢也拿不到,並立即去見你的喀舍爾之神。」


  米琪婭公主棕色的眼眸睜大,看著郁成朗俊挺冷冽的眉目,難以置通道:「這便是你們中原人的待客之道?」


  郁暖袖手一旁,終於柔和出聲道:「公主,我的東西,你何必留著,它在你身邊也並無用處。」


  如果原身的家人幫她拿回來,自己也沒有資格阻止。


  況且……郁暖也覺得,彷彿那是很重要的東西,對於她有非同一般的意義。


  米琪婭公主進西南王的花廳,並沒有帶人,因為西南王不允許,她便也無所謂。畢竟,她很篤定,西南王不敢拿她怎樣,但卻忽略了還有個郁成朗。


  西南王爺並未阻止外孫的行徑,這讓公主非常惱怒,甚至放話要讓她父王帶兵攻打西南。然而並沒有人相信她。


  只有郁暖開口道:「兄長,請不要為難公主,我們好好說話。」


  郁暖看著郁成朗的眼神還是有些生疏,但卻願意叫兄長了。


  喜悅涌動著,郁成朗不由鬆了手,示意幾個婢女把米琪婭按回位置上,倒茶「好生」侍候。


  米琪婭自然憤怒不已。


  話題進行到最後,米琪婭公主終於鬆口,答應把約指還給郁暖,只是郁成朗不允許她離開,於是便派侍女去府中,把約指快馬加鞭帶回王府。


  錦盒中躺著一枚小巧的羊脂白玉雕鳳約指,套在郁暖的手指上,是恰恰好好潤澤細膩的觸感。她觸摸著失而復得的約指,心中有些難言的感慨。


  她套上了約指,通身的氣場有些微妙不同,眉目間多了些寬和,露出了一個連她自己也沒發覺的笑容。


  郁暖對著米琪婭公主一禮,輕聲道:「謝公主這幾日的招待之誼,阿暖不會忘懷。」


  米琪婭公主得了西南王的謝禮,面色才緩和起來。


  公主對郁暖的感覺有些複雜,此刻只是冷淡道:「你真該看看你背後黥了什麼,是它救了你。」


  「本公主只是順手罷了。」


  說罷,米琪婭把面紗緩緩覆上面頰,轉身對西南王一禮,又沉默看了郁成朗一眼,乾脆離去。


  待公主的身影不見,郁暖才扶著肚子,慢慢被人侍候著落座,此時已面色蒼白,撫著心口,腦中還盤旋著米琪婭的話,連思索都有些費力。


  西南的氣候有些乾燥,一天中最熱的時,能令郁暖覺得呼吸一口,喉嚨都會蒸熟。她非常不適應,又悶痛。


  卻聽西南王對她道:「等阿暖生了孩子,便留在西南罷。」


  郁暖的手緩緩扣緊袖口,卻不曾出聲。


  郁成朗立即起身,回應道:「外祖父!阿暖的身份……到底不適宜留在西南,望您三思。」


  西南王輕嘆一聲,又道:「是這個理。」


  其實他早就想到了,無論什麼樣的理由,都不能把外孫女扣留下。他不能這麼昏聵,只是想要親耳聽見,才會死心罷了。這樣的做法,不僅對西南百姓無益,對於外孫女也沒有任何好處。


  郁暖只是垂眸坐在一旁,扶著額頭有些睏倦,顯而易見的脆弱難支,像是最珍貴的易碎物,讓所有人都提心弔膽。


  南王有些緊張起來。


  他不知道,原來外孫女與傳聞中一樣,是真的體弱多病到誰見了都害怕。這幅樣子,簡直讓老人的心都要被生生剜了去,於是他立即召了蘇家人來為她診斷。


  郁暖卻勉強抬眸安撫微笑,露出一對淺淺的小梨渦,她的睫毛又濃密垂落。


  不知為何,儘管這種病痛的感覺很不爽利,她卻已經習慣了。


  而她總覺得,往常在這樣的時候,便會有人把她抱在懷裡,撫著她的脊背,給她按揉疼痛的地方,低柔輕哄她吃藥,又微笑著說有趣的事體哄她開心。


  然後,她便能笑倒在那人的懷裡,抱怨他啊,怎麼有人像您一般,能一本正經說那樣的話呢?

  可是彷彿,並沒有那樣的人。記憶里也沒有。


  她在恍惚間,看見診脈的大夫已然搖頭拱手。


  蘇大夫給出的結論卻是,郁暖不適合西南的風土,本就羸弱的身子在這樣的氣候下,或許生產時都有心脈停滯的可能。


  這並不是在瞎說,而患心疾的人,本就生產有風險。


  西南王看著外孫女,終究是嘆息道:「那該如何是好?」


  蘇大夫捋著鬍鬚,淡淡含笑道:「依老夫看,若將郁姑娘挪去江南待產,會是個很好的選擇。」


  江南是個好地方,空氣濕潤新鮮,氣候暖和宜人,又是魚米之鄉,能吃用的也比西南要多。


  最重要的是,江南離西南不會很遠,不至於讓阿暖懷著身孕在路途上顛簸太久,是個待產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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