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美人魚

  「卧槽!新任務新任務!新任務是活下去!」消失許久的2333突然登場,並且接管了蕭白的身體。


  對方的力道突然卸掉,常安有些不明所以地抬頭,看見臉上還留著血紅五指印、雙頰微腫、滿臉淚痕、目光獃滯的蕭白,一瞬間心疼到無以復加,幾乎窒息。


  他見蕭白不動,連忙將水果刀抽出來扔遠。2333及時放開管制,蕭白便靠著落地窗癱坐在地。常安撲過去將蕭白緊緊抱在懷裡,顯然還無法從片刻前的驚心動魄中脫離出來。


  卧室的門反鎖了,保鏢們還在門外申請入內許可。常安喘了好幾口氣才回復往常的平穩:「沒你們事了。」


  不是迫不得已,他不想讓任何人看見他的寶貝。別說挖眼睛,殺了都不解恨。


  蕭白目光獃滯地靠著落地窗坐著,2333正在對他進行思想政治教育:「我就離開屁大會兒,你怎麼給我鬧出這麼大的事情?不要命啦?……是,我知道你不要命了,那你不要你白月光的命啦?我不是跟你說過,任務世界里死了就徹底死了,沒有重來的機會!不管發生什麼,你都給我好好活著,知道嗎?」


  「唉,被捅屁股也不是什麼大事兒。瞧他這樣,你想捅他估計他也是願意的。你要是真生氣,捅回去?」2333出餿主意。


  「哎呀,行了行了,別把自己搞得跟封建社會裡被糟蹋的黃花大閨女似的。你這麼想,你那白月光也不喜歡你,你給他留著他也不稀罕,我瞧著這常安的各方面條件也不錯,反正都生米做成熟飯了,要不你跟他試試?」


  蕭白忍無可忍:「你閉嘴!滾!」


  常安張開五指在他眼前晃,蕭白雙瞳聚焦,狠狠一記眼刀飛過去。卻被他手腕上冒的嚇人的血吸引了目光。


  常安像是對自己的傷渾然無覺,見蕭白「活」過來了,如釋重負地笑了一下,抬手想把蕭白抱起來送床上去好生安撫。


  「滾!別碰我!死變態。」蕭白咬著牙一字一句道。


  常安下意識地退了。


  實在是蕭白這一出把他鬧懵了。分明昨天兩人還抵死纏綿,抵著額頭幾乎把一輩子的情話都說了,搞得他差點死在蕭白身上,怎麼今天一睜眼,昨天的小鳥依人就變成了尋死覓活的貞潔烈女?

  蕭白撐著地面想站起來,結果卸了之前的瘋勁兒,各種不適感開始瘋狂反噬,離地不足30公分,他就又一屁股坐了回去,疼得呲牙咧嘴。哪哪都疼,屁股是重災區。


  掌心按到什麼粘膩的液體,拿起來一看,是血,量多得怵目驚心。


  常安垂著四處滴血的手腕打開門鎖,用內線呼叫管家,讓派人來收拾房間,叫私人醫生。


  蕭白還在盯著掌心的血發愣,眼前一花,自己已經被常安用黑色風衣裹住抱了起來。


  「別碰我!死變態!」蕭白掙扎。


  常安沒抱著蕭白走多遠,只是把人放在了沙發上,自己在他身邊坐下來,靠在蕭白身上,再開口時聲音有些弱:「一會兒,你都聽管家的。」


  蕭白從把自己裹住的風衣里鼓搗半天把胳膊伸出來,猛地推了一把常安:「告訴你別碰……!」


  被推開的常安「噗通」一聲倒在地毯上,人事不省。


  蕭白:「……」


  管家跟著女僕和私人醫生迅速出現,一看兇殺現場一般的卧室全都傻了。


  管家本以為少爺叫私人醫生是給剛帶回來的小美人看傷,怎麼也沒想到受傷的是自家少爺,還特么是割破了靜脈!那把帶血的水果刀就在蛇蠍美人赤果的腳邊!要不是剛才少爺在內線里囑咐他好生照顧他的心肝寶貝,管家能立刻拿槍把蕭白崩了。


  常少爺是誰?常老爺的老來子!獨苗一根!常氏未來的掌門人!命金貴著呢。


  不過,要說這生在「王室」里的常少爺,也真是享多大福就得遭多大罪。五歲時眼睜睜看著常夫人被人開槍打成篩子,那之後常安就不會說話了,整個人木獃獃的,吃飯得人托著下巴幫著咀嚼。常老爺也受了傷,這輩子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就這麼一棵獨苗,怎麼都得治好。


  功夫不負有心人,常安的病情漸漸有了起色,等到十二歲時,已經和正常孩子沒什麼差異。不,比正常孩子聰明很多。聰明到,小小年紀就知道怎麼掩藏自己的心理創傷。


  然而豪門風雲多變幻,十三歲時,常安又被常家的仇敵挾持,關在一個棄置於垃圾場的廢棄集裝箱里,不見天日,整整一周,沒吃沒喝,沒死真的是奇迹。但是這次救出來后,常安整個人的狀況就不太好了。情緒極端,時常控制不住自己,顯得極其神經質。


  調養了這麼多年,常安現在在外人面前基本都hold住場子,但在自己人面前的時候多半是神經質的——他也不想,但人總得找個平衡。常安的精神已經脆弱成一根將斷未斷的絲,如果不管什麼時候都叫他綳著,早斷了。


  說實話,這滿屋子人都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幹活。上一秒常少爺對你笑靨如花,下一秒說不定就吩咐人把你拖出去喂狗。


  只有對這剛帶回來的小美人,少爺特別吩咐過,說如果自己發神經,不要管他,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都請管家一定要帶人保護好蕭白。


  管家當時聽到這話時,下巴都掉到了地上——少爺對他說「請」。


  少爺還說,蕭白是他的命。


  那時候,常安倚在卧室門邊,看著床上沉沉睡去的蕭白,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溫柔。管家突然就有了一種感覺,覺得這小美人能治癒他們家少爺,徹徹底底的。


  結果呢?治癒個屁!根本就是致郁!還給他們家少爺放血!


  管家是看著常安從小長到大的,這麼多年簡直就跟親兒子一樣。常安經歷的那些糟心的過往他都知道,真的是打心眼兒里疼常安的。吩咐人趕緊把少爺搬走救治,用力捏了捏掌心,才按捺住自己沒扇這沒心沒肺的小毒蠍一巴掌。


  少爺吩咐了,人他就得好好照顧著。遞過一雙嶄新舒適的脫鞋,恭謹地擺在蕭白腳下:「蕭少爺,請你移步旁邊的卧室。」


  蕭白沒動。


  管家怒火蹭蹭冒,不過面上絲毫不顯。但過了一會,他看明白,蕭白不是不想動,可能是動不了。也是,少爺把人弄過來兩天,一直就沒讓人家下來床。尤其第一天晚上女僕收出來的那染血的床單……嘖嘖,他當時真挺怕少爺把人玩兒死的。


  他們少爺二十二了,從沒沾過葷腥,猛一開葷就搞這麼激烈……管家扶著蕭白慢吞吞往隔壁卧室移動,心裡琢磨著哪天得勸勸少爺,注意身體。


  管家把洗澡水和換洗衣服都準備好,請蕭白進去洗乾淨滿身血跡。自己就在磨砂玻璃門外眼觀鼻鼻觀口地看著。他們少爺說了,這小玩意兒有自殺傾向,得看住了。


  管家告訴自己平心靜氣,他照看的不是弄傷他們家少爺的小婊砸,他照看的是他們家少爺的命。


  ……嗨!怎麼這麼一想就更氣了呢?


  人弄來的第一天晚上,少爺就派人去查了。查回來的結果,說蕭白在天上人間工作。


  嘖嘖,天上人間。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說是沒接過客,誰信呢!就他們少爺傻,前一秒聽見天上人間臉還跟陰雲似的,下一秒聽說沒接過客,是朵難得的清水蓮花,立馬笑得跟朵花似的。


  不管管家怎麼腹誹,蕭白這個妖艷賤貨算是在常家紮下根兒了。他們少爺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似的小心供著,他們這些做下人的,更得小心伺候。


  管家憋屈,蕭白更憋屈。


  是他喜歡在常家待著嗎?每天不分早中晚,只要常大少爺想了,他就得被按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挨啃、挨頂,他巴不得找個機會逃出生天!留在這,還不都是系統那個小妖精要求的!

  2333看著氣得不輕的蕭白,軟聲誘哄道:「唉,弟弟,你看,這常家好吃好喝的,全家上下把你當祖宗一樣供著,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你讓那死變態在床上也把我當祖宗一樣供著啊!」提起來蕭白就氣得要死。


  「哎喲,這可就不是哥哥我胳膊肘往外拐了嘿。剛開始的時候,是,這常安下手沒個輕重,可我瞧著最近你倆挺和諧的啊?那輕了重了、快了慢了的,不全都由著你嗎?」2333猥瑣得像個基院老鴇。


  蕭白氣得飆髒話了:「你他媽哪隻眼睛看見他由著我了?!」


  就特么前邊幾分鐘好好的,後邊就越來越變態!怎麼哭怎麼求都不好使。


  「你敢說你不爽?」2333賤兮兮的。


  蕭白梗了梗脖子:「爽個屁。」


  2333嘿嘿嘿笑,用猥瑣的笑聲表示:我看破不說破。


  蕭白在常家住了兩個月左右,突然出了一件挺大的新聞,轟動全世界那種——西大洋上天現異象,足足持續了三分鐘,被無數衛星捕捉到動態圖像,每天全網循環播放,無數科研技術小組奔赴現場勘察。


  新聞爆出來的時候,蕭白正被常安壓在床上哼哼哈嘿,也沒太在意。後來自己看新聞,還是沒太在意。他比較在意的是,怎麼想法離開常家去海里泡一泡。兩個多月沒沾海水,再不泡就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結果不等他自己開口,出門一趟的常安再回來時,突然血紅著眼睛拿槍抵著他的腦門問:「你到底是不是那隻鮫人?」


  蕭白的腦子從沒像那一刻那麼靈光過——常安懷疑他不是鮫人了!

  不然何來如此一問呢?這兩個月里他嘴皮子都磨破了,死變態還是一廂情願地相信他是那隻鮫人。


  蕭白抬眼瞧著頂在自己腦門上的黑得發亮的槍管,滿心都是——哈哈哈哈哈!


  「我從來沒承認過我是。是你自己一廂情願。」蕭白扣掌心,硬把自己逼紅了眼眶。


  知道真相了吧?還不快把我放了!


  拇指扣下保險栓,子彈「噠」地上膛。常安盯著他,血紅的雙眼憤怒,卻又隱隱透著一種……類似尋求救贖的脆弱。


  「再說一遍,你到底是不是。你要敢說不是,我現在就崩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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