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月餅

  “為什麽我不可以去追求我的夢想！”


  “你幹什麽我都支持你，唯獨這個不行！那些都不是咱們普通老百姓能碰的，你醒醒吧孩子！”


  “我怎麽了？音樂還分出身嗎？我有能耐就應該出去證明！”


  我出生在一個小村子裏，就在六年前，我與爸爸大吵了一架，原因還是關於我那個夢想，我有一個與農村孩子完全不相符的夢想，搖滾樂，而我這個夢想卻遭到了爸爸的極力反對，而那時候我卻執著的認為自己追求夢想是任何人都無法阻止的。


  “老實本分的過日子不行嗎？”


  “我不用你管，我一定會出人頭地的，你別想阻止我！”


  “你去哪兒？我不會讓你去的！”


  我的心也特別堅定，我那時被搖滾的激情攪得在家裏呆不下去了，一心要往外麵走。其實那年我大學剛畢業，爸爸托了好多關係，在鎮中學給我安排了一個音樂老師的工作，可我那時隻想著要去大城市闖蕩，再大的舞台上，盡情的把自己對生命的憤怒和渴望唱出來，不想在老家守著孩子過日子。


  所以我極力的掙脫爸爸的手，我記得我當時狠狠的推開了爸爸的身體，也許是我太著急了，也許有些大了，爸爸的身體竟然一下子向後麵倒了過去，接連倒退了兩步，爸爸竟然一下子坐到了地上，當時我就是一愣。


  從小到大爸爸一直是很強壯的，不僅一個人頂起家裏，所有的農活還能把我拉扯長大，可是怎麽現在會被我輕易的推倒呢？也許他真的老了吧，我心裏很想上前去把他扶起來，也應該那麽做，可是當時我沒有，而是轉身走掉了，我怕隻要我過去扶爸爸站起來，我就真的走不掉了。


  我會被一時衝動的心情拖住，追求夢想的腳步，就那樣從家裏逃出來，我帶了一千二百塊錢和一把吉他闖進了我心中的搖滾聖地北陽城，我忘了誰的歌裏，曾經唱過一句，理想就像夢幻般的鏡中世界，但它會被現實的鐵錘砸得七零八落，現在想來唱的真對。


  在北陽城的日子裏，我每天都會與幾個來自全國各地的樂隊成員，在哥哥不知名的小酒吧裏來回的走場子，可是那些我們認為會感染所有人的搖滾音樂沒有引來尖叫和共鳴反而令許多人反感，一次次的碰壁，最後我連個能吃飯的存身之地都沒有留住。


  “不是我說你，你們這樣的東西沒人喜歡……”


  “你們那些客人懂什麽？這是呐喊，來自生命的呐喊！”


  “行，大藝術家，以後我這裏你別來了，我們不懂你的藝術……”


  直到最後連當年發誓要跟我一起堅持音樂夢想的隊友，一個個都向現實低了頭，隻有我還在堅持，可我在堅持什麽呢，有時連我自己也不知道，這段時間，我像個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一樣，十幾天沒有出過門。

  “要不我們唱點流行音樂吧，總是唱自己的歌，怕是混不下去了……”


  “要唱你們唱去，我不會唱那些無病亂哼哼的愛情，還有別用混這個字，你在混，我不是。”


  雖然我嘴上不承認，但我心裏知道，他們說的沒錯，並不是聽眾的欣賞水平上，而是我寫的歌真的很爛，磨練了多年，回頭再看看自己寫的歌，那些所謂的批判控訴呐喊都留在表麵，沒有一點深度，根本無法走進別人心裏。


  我想寫一首有深度的好歌，可發現自己腦海裏亂成了一團，一絲靈感也沒有，也許自己就像爸爸說的那樣，並不是幹這一行的料，一切都隻是癡人說夢，就在這樣頹廢的狀態中，十幾天後的一個晚上，我正在桌子前發呆，突然聽到了幾聲輕微的敲門聲。


  我在這個有十幾萬人的大都市裏，除了弄丟了夢想還弄丟了朋友，我不知道這時候還會有誰來找我，我一肚子不耐煩的打開房門，門口果然站著一個人，不夠清楚的是樓道裏的燈並沒有亮，我一時沒有看清來人，等我仔細看了一下心突然一震，門外竟然是我五年多沒有見過的父親。


  “爸，你怎麽來了？”


  “過年了，你媽親手做的月餅讓我給你帶過來，你從小就愛吃你媽做的月餅，快拿著，你看你瘦的，沒好好吃飯吧……”


  “我很好，你不用操心……”


  “家裏也挺好的……”


  這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出來的這5年多，剛開始我還會給媽媽打電話，有時候會厚著臉皮要生活費，可是從來沒有聽過爸爸的聲音，我認為他還在生我的氣，而我也是沒臉麵對他，到後來，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的情況，更是有一年多沒有聯係他們了，他怎麽會找到我住的地方呢？

  從爸爸手裏接過月餅後，我的態度始終有些僵硬和冷淡，我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我那時心裏冒出一個念頭，就是讓爸爸趕快離開，我不想讓他看到我現在的樣子，從我的名字可以看出我的身上有著爸爸太多的期望和寄托，他曾為此拚命的幹活，隻為了給我買樂器交學費，可我現在在幹什麽？

  “不行就回家吧，爸……爸走了。”


  我狠心的關上門，沒想到過了很久，聽到爸爸在外麵說了一句話，我的眼淚就再也止不住了，那些曾經的夢想突然變得格外可笑，那些所謂的堅持變得那麽的幼稚，這快三十年的生命中，到處都是父母為了我而忙碌的身影。


  我們那個小農村沒有交進去的教師，爸爸每次都要騎車子送我去縣城學習，足足二十多公裏的村路，爸爸的後背都是濕的，臉上卻一直掛著滿足的笑，他總是說。不管我以後能不能成為啥音樂家都無所謂，隻要我開心，他喜歡聽我唱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