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錢淑蘭壓了下心裡的憤怒, 兩人離婚是必然的。趁著王守智還沒發現李彩英出軌, 她必須讓這兩人趕緊離婚,以王守智現在對她的孝心,再加上他對李彩英積壓的不滿來看,她覺得只要她跟王守智說, 他還是能聽進去的。
這事還得儘快辦,這種事情紙是包不住火的。這年代可不像後世之人都不愛管閑事。這年代的人,因為沒有別的娛樂活動,都喜歡盯人家說事非。說不定這家屬區已經有人知道了。
到時候鬧大了,王守智的臉面可就沒了。
而且, 如果兩人不離婚,等她完成任務回去, 原身知道李彩英的事兒還能給她高分嗎?
顯然不可能,就老一輩的思想,李彩英這樣就是破鞋, 就該浸豬籠的。
別以為原身活了一輩子就會寬容, 從她只改造兒子兒媳不改造女兒就可以知道,原身還是老一輩的思想。想想,連重男輕女的思想都不會變。那關於破鞋的看法,肯定也不會變。
所以,無論從哪一方面考慮兩人都必須離婚,而且還得儘快。
只是, 婚要怎麼離呢?她需要好好琢磨琢磨。
錢淑蘭皺緊眉頭從家屬院里出來, 可, 還沒等她走幾步,迎面就碰上王守智回來。他的臉上被人撓了好幾個血口子,一看就是跟人打架了。錢淑蘭微微皺眉,「你臉怎麼了?」
「娘,你怎麼沒回村?」王守智看到他娘居然還在縣城裡有些驚訝,這麼些天,他娘到底住在哪的?
錢淑蘭看著他擔憂的眼神,神色有些複雜,如果她現在告訴王守智李彩英出軌的事兒,他一定會跑去捉姦,到時候場面肯定得失控。
因此,她壓下心裡的想法,有些同情地看著他,重重地嘆了口氣,「小五,娘都是為了你啊!」
聽到他娘的話,王守智微微有些驚訝。為了他?
錢淑蘭不等他說話,又重重嘆了口氣,用疼惜又帶著悔恨的眼神看著他,「小五啊,娘尋思,你這日子過得太苦了,娘看著難受,要不然,你跟彩英離婚吧!」
王守智驚了一下,下意識就想反對,如果他離婚了,就得回鄉種地,他不想過苦日子。
錢淑蘭似乎猜到他心裡所想,立刻把自己原本就要告訴他的好消息說了出來,「糧油局那邊正在招工,娘已經幫你報名了。」
王守智雖然有些驚訝他娘的消息,城裡這些單位招工一般都不會對外宣布的,只有內部人員才能得到一點消息,他娘是怎麼知道的?
不過,就算知道消息也沒用,他們還要面試和筆試,所以,這事未必會成功。因此,王守智只有驚沒有喜。
錢淑蘭看著他面色平淡,略想了想就明白他的想法,於是笑著道,「他們已經宣布了任務,只要誰能買到一千斤大米,談下來的價格最便宜,誰就能當正式工。娘已經幫你買到了一千斤大米,你拉到糧油局就成。」
王守智沒想到他娘為了他居然連大米也敢買,他不是笨蛋,劉關縣不產大米的,他娘能買到這麼多的大米一定花費了很大的心思,他心裡又湧起深深的愧疚,握著錢淑蘭的手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這些日子,他住在廠里,無時無刻不煎熬著。一方面是娘臨走時看他的眼神,一方面是現在優渥的生活。
他知道李彩英在等他服軟。可他不想就這麼輕易地妥協。所以,一直逃避,不肯回家。只是今天要領糧食了,他不得不回家拿糧油本。
錢淑蘭見王守智還想著領糧食的事,心裡一慌,她現在只想把他拉走,所以,立刻連拖帶拽把人帶到她住的地方,她走的時候,已經把一千斤大米放到院子里的板車上面了。
姜家這院子是青磚,壘得院牆也挺高。所以,她不擔心被人看見。
王守智拉著板車,邊走邊聽他娘說話,聽到他娘說等到了糧油局的時候,這大米要報一毛錢一斤,他驚得不行。
「娘,這麼好的大米,怎麼能報這麼便宜?」
錢淑蘭卻打斷了他,語重心長道,「這糧食雖然買過來很貴,可你不報便宜不行啊,因為那些人也會報低。到時候,你還怎麼跟人家競爭?」說起來,他們比得是性價比,並不是單純的比大米的質量。
這也是想給自己增加一點籌碼。比起那些有背景的人,王守智一個農家小子反而一點優勢也沒有,雖然領導們說要公平競爭,可這世上的事從來就沒有絕對的公平,她不想這事有意外發生,所以,她耍了點小心機。至於她這糧食到底是花多少錢一斤買的,抱歉,她也不會算。
王守智有些遲疑了,「如果以後領導還讓我以這個價格買大米,怎麼辦?」
錢淑蘭拍著胸脯保證,「沒事兒,這點虧空,娘還賠得起!」她空間里還有兩萬多斤呢。
以後,只要她多多賣商品攢金幣,就能買更多大米,所以她並不擔心沒有大米。
王守智有些愧疚,錢淑蘭不想這事再出什麼變故,一再叮囑他,「一定要報一毛錢一斤。」
王守智拿他娘沒辦法,只能心事重重地應了。
等兩人拉著糧食到糧油局的時候,負責接待的人看到他們拉過來的大米都驚了起來。
他神色複雜地看著這個小夥子,朝旁邊的會計點了下頭,「我先去找局長過來看看。」這事他做不了主。
很快,局長過來了,看著小夥子精神不錯,斯斯文文,臉上還戴副眼鏡,身上穿得也很體面,對他很滿意。
抄了一把大米在手心,見質量不錯,笑眯眯地點頭,「多少錢一斤?」
雖然這局長臉上帶著笑,可王守智莫名覺得有些威嚴,他性子內向,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面前撒謊,他下意識地就低下頭,結結巴巴說了一句,「一…毛錢」
局長臉上的笑容立刻收起,看著小夥子的眼神帶了幾分審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而後笑了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夥子不錯!」還挺精明!隨即又皺眉道,「以後,每半年都要送一千斤大米,還是這個價格,你能行嗎?」
王守智心道果然來了,可是,想到他娘的囑咐還是硬著頭皮點了下頭。
局長見他這麼能屈能伸,還是個能吃虧的非常滿意。比起給下面的人一個人情,倒不如用來培養一個只屬於自己的心腹。
現在手下的人,也不知道都投靠誰,他輕易也不敢用,所以,他才想這麼個法子。他一個新來的局長,如果連個自己人都沒有,那他以後還怎麼安排工作。
雖然這小子一看就不是個有背景的,可至少這小子門路廣,人也實誠,否則也不可能買到這麼好的大米。
這種質量一看就是從黑市倒騰來的。
局長朝會計點了下頭,「把他的名字記錄下來吧。價格也記下來。」
會計點了點頭,從自己上衣口袋裡抽|出鋼筆,在記錄本上刷刷刷地寫下來。
王守智微微鬆了一口氣,朝局長鞠了一個躬,微笑道,「謝謝領導」
局長點點頭,側身而過的時候,小聲對他說了一句,「下個月過來培訓。」
王守智立刻抬頭,轉過身朝局長看去,見對方正笑眯眯地看著自己,他驚得差點跳起來。
他這是被聘上了。王守智臉上浮現一抹大大的笑容。
他激動地朝一旁的會計重重握了下手,「謝謝,謝謝會計同志。」
原本正在記賬的會計立刻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手裡的鋼筆差點甩出去。
王守智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快要掉下的鋼筆。
他不好意思地朝會計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太高興了。」
會計見鋼筆被他接住了,一把奪過來,試著在本上寫了兩筆,見沒什麼問題,也就沒有責怪他的失禮,嘴裡嘟噥了一句,「冒冒失失成什麼樣子。」說完,轉身就走了。
王守智也不惱,立刻拉著板車往門外飛奔。
錢淑蘭等在外面,緊張得不行,她怕王守智太過死板,不按她教得來說。
正式工就一個名額,五百個人盯著呢,甚至還有些領導也盯著,如果她不耍點心機,恐怕連一成機會也沒有。
前世的自己筆試第一不照樣被人擠下去了嗎?她不能錯過這次好機會。
正在她忐忑不安,在門口不停徘徊的時候,大門被打開了。
王守智拉著板車沖著出來,朝錢淑蘭笑了起來。他看了一眼四周,人太多,怕惹人嫉妒,立刻收斂了臉上的笑容。
錢淑蘭也注意到了,他們這無權無勢的,如果被別人提前知道名額落到他們頭上一定會起壞心思,他們還是小心為妙。
直到兩人拉著板車走了幾百米遠,王守智才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錢淑蘭。
錢淑蘭也高興起來,朝王守智道,「小五,既然工作已經落實了,你趕緊跟李彩英離婚吧。她根本不是個好媳婦。」
王守智有些遲疑。雖然彩英性子不好,為人也高傲,可畢竟給過他幫助。而且,他們還有小蝶這個孩子。他不想當陳世美。他知道他娘現在對彩英有很大意見,央求道,「娘,您再給彩英一個機會吧。我會讓彩英改好的。」他現在有了工作,底氣也有了,彩英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拿捏他了。
錢淑蘭卻一刻也不想跟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住在同一屋檐下。
只是,讓王守智就這麼跟李彩英離婚,王守智會不會覺得她不盡人情,過河就拆橋呢?他的心思真的很難猜。錢淑蘭不想功虧一簣。想了想,道,「那你答應娘三個條件。」
王守智見他娘鬆口了,忙不迭得答應,「行,娘你說。」
錢淑蘭在心裡斟酌了再三才道,「第一:你不能跟李彩英同房」。李彩英剛和別的男人搞過,再跟王守智睡在一起,到時候懷|孕了,孩子算誰的?這年頭又沒有DNA檢測,再說了即使有,那不得花錢啊,她錢還沒多到燒得慌的地步。
王守智有些尷尬,可對上他娘認真的眼神,忙點頭答應了。
錢淑蘭見他雖然有些遲疑,可還是應了她,十分滿意,「第二:娘必須也住進去你們家,看李彩英是不是真的改好了。」
王守智思索了一下,也點頭應了。
「第三:關於你新工作的事情,你先別跟彩英說,我怕她再把你工作攪黃了。」
這條,王守智倒是毫不遲疑就點頭答應。
錢淑蘭再次踏進這屋子,頗有幾分揚眉吐氣的感覺。好吧,她覺得她就是小人心態。她想看李彩英在面對崛起時的王守智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李彩英穿著睡衣從房間里走出來,看著她從容不迫的面容,錢淑蘭心裡突然有個大膽的猜想,小蝶是誰的女兒?會不會是李彩英跟姦夫所生?不是沒有可能啊,她又不知道李彩英是什麼時候出軌的。
她朝牆上那張照片看去,那裡有小蝶的照片。小蝶幾乎跟李彩英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唯一不太像的就是嘴巴,李彩英是厚唇,小蝶是薄唇。王守智倒是薄唇,能對得上,唇形也頗有幾分相似,所以說,小蝶還真有可能是王守智的種。
不過,她得看李彩英那個姦夫的長相才能確定。
李彩英看到錢淑蘭居然去而復反,當下就炸了,指著錢淑蘭沖王守智嚷道,「她怎麼回來了?」
不等王守智回答,她就朝錢淑蘭噴起來,「你拿了五年的錢,說好了不回來的。你居然說話不算話!」
錢淑蘭被她這一提醒也忘了這茬。她能說自己過來是為了讓兒子跟你離婚的嗎?
只是還沒等她說話,就見李彩英張牙舞爪就要撲過來。
錢淑蘭下意識就要反擊,可等她一抬腿,才猛然間想起,她現在是個老太太,身子骨不好,不能跟她硬拼。
王守智被李彩英這不要命的架式嚇了一大跳。
別說,他現在有工作了,就是沒新工作,他也做不到看著親娘被人打!
他立刻就衝過來,一把扯開李彩英的胳膊,拽到一邊。
因為顧忌她還是自己的媳婦,並沒有太用力,可李彩英卻依舊不依不饒。
又重新撲了過來,反覆三次,王守智也惱了,一個勁兒把李彩英狠狠往地上一推。
李彩英一屁|股坐到地上,就開始咒罵起來。
錢淑蘭被李彩英扯了好幾下,她身上的衣服還是她新買的,被她這麼一抓,扣子掉了好幾個。
她登時也火了,往椅子上一坐,朝李彩英詭異地笑道,「今兒,我還就是不走了。從來,沒有說親娘到兒子家住,還有被攆走的。你要是敢不滿,我就去院子里嚷嚷,讓全家屬院的人都知道,你李彩英是多麼地孝順老人。再說了,當初我說的是不會因為贍養費的問題過來打擾你們,可沒說不會因為別的事情過來打擾你們啊。我想我們家小五了,過來看看他,怎麼?你還要攔著我!」這是原則問題,要錢是為了買糧食,住在這裡是為了改造王守智,她怎麼可能會給自己挖坑?!
李彩英知道自己這是上這老虔婆的當,她沒想到一個鄉下老婆子居然跟她玩起了文字遊戲。吵又吵不過人家,李彩英所幸找軟柿子捏,她指著王守智就開始大罵,「好啊,王守智,你是怎麼答應我的。只要我不追究你跟林芳的事,你就把你|娘趕走。你親口答應我的,你居然敢反悔。你還是不是男人!」
聽到自家媳婦把這事嚷嚷出來了,他下意識就去看他娘,只見他娘臉色沉得嚇人,心裡也害怕起來。
他娘為了他出錢又出力,留在城裡就為了幫他找工作,一點怨言也沒有。
哪像李彩英,就因為給他找了份工作,把他當牛一樣使喚。
他跟林芳的事,根本就是結婚之前的事,結婚後,他一次也沒見過林芳,跟林芳更是沒有半分牽扯,可李彩英就是不講理,非要跟他鬧。
他迫於無奈才答應她,把他娘趕回老家的。
這事,他心裡一直後悔,尤其是當他知道他娘沒有回家,住在別人家裡,還幫他找工作的時候,他的愧疚之情已經達到頂峰。
現在,被李彩英這麼提出來,他也惱了,朝李彩英道,「這事我就是反悔了,又怎樣!我跟林芳屁事沒有!就你嚷嚷個不停。這是我家,房子也是單位分給我們倆的婚房。你憑什麼不讓我娘住進來。」
李彩英見他臉色漲得通紅,一副要把她吃了的模樣,嚇得往後縮了縮,後背撞到後面的牆才覺得安心。
錢淑蘭有些瞠目結舌,這人的脊梁骨真是奇怪,只要有了它,就什麼都有了。以前那個對李彩英唯唯諾諾,連大聲說話都不敢的王守智也回來了。她萬分感謝,自己找到了工作,當然她也感激姜玉瑛的幫忙。
李彩英被王守智這不同尋常的神色嚇了一大跳,她彷彿想到那天她被王守智按在地上打的情景,身子不由得抖了兩下,頭也不敢抬,眼神躲閃間,突然看到對面牆上掛著的黑白照片,這是一張全家福,裡面是她,王守智,她爸和小蝶四人的照片。
看到她爸,她立刻有了底氣,立刻從地上爬起來,撲了撲身上的灰塵,朝王守智道,「好,好,王守智,你等著瞧!」說著,一把推開門,沖了出去。
等她走了,王守智期期艾艾地挪過來,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娘的臉色,見她依舊面沉如墨,心裡也有些懊悔,「娘,我,我不是故意的。彩英威脅我,說要舉報我和林芳有不正當關係。我擔心她會找林芳的麻煩,不得已才答應她的。」
錢淑蘭涼涼地看了他一眼,「你為了保護林芳,就不要老娘?」
王守智低下頭,愧疚不已。
錢淑蘭看著他腦門上,孝心值已經變成了10,雖然值得慶賀,可她覺得自己不能輕易原諒他。
「你保護林芳沒錯,娘也不怪你!難道,你不覺得李彩英的脾氣是你慣出來的嗎?你一次次的忍讓,只會讓她的氣焰更囂張。所以,她才這麼目中無人,對長輩一點恭敬之心也沒有。媳婦是你自己娶的,當初,娘又沒有逼你!你怪不到娘的頭上吧?誰都不是完人,媳婦娶回來,你就得好好管教,而不是一畏怪別人!小五,你什麼時候這麼沒擔當了呢?你的骨氣呢?你還記得你自己是人嗎?你為什麼學軟骨動物一樣,把人的脊梁骨也給丟了呢?」這話,以前的錢淑蘭絕對是不能說的,一旦說了王守智的孝心值肯定會跌破谷底。
可現在嘛,他的孝心值已經滿分,現在又是對她萬分愧疚的時候,應該能聽進去,進而反思自己的形為。
果然如果她所想,王守智聽了她的責罵眼眶都紅了,朝錢淑蘭直直地跪了下去。
錢淑蘭下意識地就想避開,可一想到她現在的身份,剛站起來的身體又坐了回去。
不提王守智有多麼悔恨。李家這邊,李國成反覆問李彩英好幾次,「你確定嗎?真的要告王守智作風有問題?」
李彩英陰鷙的眉眼滿是狠厲,她咬牙切齒地重複一句,「確定,非常確定,我非得要讓王守智吃盡苦頭。讓他再也抬不起頭。」
李國成想勸的話,怎麼也勸不下去了。
他也惱那老太太說話不算話,也擔心王守智挺起胸膛欺負他女兒,他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王守智哭了好一會兒,眼睛都腫了,錢淑蘭也沒表態。只是讓他到自己房間里睡一會兒。她起身去灶房做飯。
還沒等她把一盤菜炒好呢,就見外面有好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往這邊走。
錢淑蘭趕緊把灶房裡的柴火抽|出來,往灶灰里插。等火全部滅了,才解了圍裙走了出來。
「同志,你們找誰?」
領頭的男人大約三十來歲,朝她看了一眼,笑道,「你好,我是北台鋼鐵廠的工會武正陽,我找王守智同志核實一下情況。」
工會就是負責北台鋼鐵廠所有男員工的生活作風問題,再過幾年就會更名為革|委|會。
錢淑蘭皺緊眉頭,心裡有種很不好的預感,「武正陽同志,我是王守智同志的娘,我想問下,你找他是什麼事嗎?」
最前面的男人還沒答話,旁邊小個子的男人已經不耐煩起來,「你問這麼多幹啥?這是我們廠子里的機密。你一個老太婆就沒必要摻和了。」
錢淑蘭正想說話,就聽見後面的門被人推開,王守智揉著臉走了出來,看到他們的時候,王守智還愣了一下,朝最前面的男人道,「武哥,你怎麼來了?有事?」
武正陽眉心微微一蹙,朝王守智道,「李彩英同志舉報你和女同志走得太近,有生活作風問題。」
王守智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什麼?」
旁邊的小個子男人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看他長得白凈又帥氣,一看就是書上寫的那種白面書生,專愛勾搭人家小姑娘,於是神色有些冷淡,又重複了一遍。
王守智這才確定,李彩英真的去舉報他了,他有些想笑,中午他還跟他娘說,再給彩英一個機會。現在,他的回報就來了。
他笑了,笑得前仰後合,眼裡有淚花閃過。
錢淑蘭緊張地拍拍他的背,一個勁兒地叫他,「小五,小五,你沒事吧?別嚇娘啊。」
王守智該不會像中舉的范進一樣受刺激太過傻了吧?錢淑蘭這下子是真的慌了。
好在,她的擔心純粹是多餘。
王守智笑過之後,眼裡只剩下悲哀,他擦了擦眼淚,朝武正陽道,「武哥,我自認作風正派,沒有跟任何女同志有曖昧。」
武正陽自然也知道這個的。他和王守智是認識的。王守智因為在家裡過得壓抑,就一直加班。
經常會替別的員工加班,而且還不要錢。
跟他一個組的人都對他很有好感。
因為是鍊鋼廠,所以除了會計和人事那邊有幾個女同志,車間里青一色的全是男同志。所以,王守智這麼說也很正常。
武正陽提醒道,「是和林芳同志有曖昧。」
聽到這個,王守智大大鬆了一口氣,他朝武正陽道,「我陪你們去調查。」
武正陽點點頭,很快就把人帶走了。
臨走前,王守智對錢淑蘭道,「娘,你在家等我,等我回來,我就同意你之前說的那件事。」
錢淑蘭聞言一愣,反應過來,才知道他說的是離婚這件事。
心下喜不自勝。
王守智剛走沒多久,李彩英就從她爸那回來了。
看到錢淑蘭的時候,她又恢復了之前的趾高氣昂。
也許她是顧及到院子里有人,所以才沒有撲過來。
得償所願的錢淑蘭絲毫沒有在意她的態度。
就沖王守智的那句話,她也能猜到王守智和林芳沒有什麼牽扯。
王守智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
李彩英見她呆愣著不動,朝她低斥道,「還不趕緊去做飯!」
錢淑蘭都要被她氣樂了,涼涼地看了她一眼,「我做飯是給人吃的,你是嘛!豬狗不如的玩意兒!」說著,轉身走了出去。
飯是不用做了,她自己得找地方填飽肚子。
王守智和林芳的問題調查得很快。王守智已經六年沒有回過鄉下。街道辦這邊沒有給他開過介紹信,所以一查就查出來了。
林芳是嫁給隔壁村的,也從未出過村,所以兩人六年來沒什麼來往。
就憑李彩英說得那個夢,根本不足以證明王守智跟林芳有作風問題。
王守智很快被釋放。
錢淑蘭沒有住在棉紡廠家屬區,她擔心自己看到李彩英那張臉會吐,所以依舊住在姜玉瑛家裡。
姜玉瑛知道她兒子兒媳鬧離婚的事情,也支持兩人離婚。因為錢淑蘭怕王守智臉面不好看,所以並沒有把兒子被帶綠帽的事情告訴姜玉瑛,只說李彩英人品有多差,性子有多壞種種。
姜玉瑛聽了直咂舌,「怎麼會有如此寡廉鮮恥的女人,簡直丟盡咱們女性同胞的臉。」
當然,姜玉瑛對錢淑蘭那窩囊至極的兒子同樣也看不上眼。能忍這種女人七年,不是王八也得是烏龜托生的。
不得不說,姜玉瑛無情之中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只是,她心裡雖然這樣想,可表面上卻沒有說出來,要不然錢嬸子臉上不好看。看得出,錢嬸子對兒子是真的好,要不然也不會被兒子趕出來,還繼續為他操心。
錢淑蘭低眉沉思,早上她聽家屬院的人說,她走的那天,王守智和李彩英打起來了,王守智還放話要跟李彩英離婚。可最後卻是王守智跑到廠里住了好幾天沒回家。
可見,此人心有多軟,做事猶豫,缺乏決斷,雖然他說會跟李彩英離婚,可錢淑蘭真厭煩他這種左搖右擺的性子,更擔心這事會發生什麼變故。
所以,她必須趁著王守智還在氣頭的時候,攛掇兩人趕緊離婚。
錢淑蘭把自己的想法跟姜玉瑛說了,姜玉瑛也很同意她的觀點,也幫忙出主意。
等王守智從廠里回來,一出廠門就看到錢淑蘭一臉擔憂地看著他。
「小五,你沒事吧?」錢淑蘭看著王守智鬍子拉碴的臉就知道這些日子他過得一定很苦逼。
這幾天,王守智都是住在廠里,哪也不能去,每天光交待思想報告都要十多次,連晚上也不消停。鬧得他差點精神崩潰,但王守智是個非常能忍的人,愣是咬牙堅持了三天三夜。
到了時間,廠里不能再關人,鋼鐵廠的領導也不想再為難王守智,雖然之前答應過要幫李國成的忙,可這小子是個硬骨頭,就是不鬆口,他也沒轍。
他大小也是個領導,不能被人抓|住把柄說他因私尋公,故意給王守智穿小鞋,那就不好了。
所以,時間一到,領導就把王守智給放了。
看著她娘擔心的眼神,王守智心裡暖暖的,彎了彎唇,「娘,我沒事。」
錢淑蘭卻只想哭。她以為王守智只是去接受調查而已,怎麼王守智這樣子像是被人套麻袋打了三天呢?渾身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沒有。
錢淑蘭想帶王守智到她住的地方,突然想到不方便。畢竟姜玉瑛還是個雲英未嫁的姑娘,王守智去了,影響不好。
錢淑蘭就把他扶到招待所。
讓他先洗漱一下,自己回姜家熬雞湯。這母雞是她今天早上在黑市買的,沒捨得殺。本來想帶回家下蛋的,可現在等不了了。
王守智身子實在是太虛了。
錢淑蘭現在已經猜到是李國成在搞鬼了,否則以王守智這副老實人的性子,別人不可能故意整他的。
她強壓住心裡的憤憤。
姜玉瑛今天休息在家,便也過來幫忙燒火。
錢淑蘭便把王守智的慘樣跟姜玉瑛說了一遍,把姜玉瑛氣得夠嗆。
錢淑蘭把燉好的雞湯用搪瓷缸子給盛了一瓦罐。
弄好之後,姜玉瑛也要跟她一起去招待所瞧一瞧王守智。
錢嬸子對她這麼好。她知道她兒子受了大罪,不去看看,於情於理都說不通。
錢淑蘭怕她招惹到李彩英,硬是阻攔,「玉瑛,聽嬸子的,李彩英那人就不是個能說理的。要是看到你去看小五,她肯定會往你身上潑髒水。嬸子不能害了你。乖,你就留在家吧。」
姜玉瑛也只能點頭應了。
等錢淑蘭拎著瓦罐到達招待所的時候,居然看到那裡圍了許多人,錢淑蘭突然有種很不詳的預感。
趕緊跑過去,擠開圍觀的人群。朝里看去,只見王守智捂著胸口坐在台階上大口大口地喘氣。旁邊的李彩英卻一個勁兒地數落他的不是,聽她話里的意思似乎已經落實了王守智作風有問題。
錢淑蘭把瓦罐往旁邊一擱,走到王守智面前,這才發現他的臉色由剛才的蒼白變成了潮|紅,嘴唇殷|紅似血,顯然是發燒了,她心裡一個咯噔,這年代發燒可不是小病,她探手去摸他的額頭,感覺腦袋上溫度確實不正常,有些慌了,她四下尋找工具,發現根本沒有什麼自行車,板車之類的東西。
恰在此時,一直不放心錢嬸子的姜玉瑛帶著一個醫生模樣的年輕人從人群外擠進來,他似乎早有準備,摸了摸額頭,就給他打了退燒針,並叮囑錢淑蘭道,「病人得要好好休息才行。」
年輕男人和錢淑蘭一起把王守智架起來往招待所里走,姜玉瑛拎著藥箱站在外面,打量著面前這個不可一視的人,她想起之前錢嬸子說的話,擔心李彩英又要胡扯,所以搶先上前找她不自在,「就是你欺負我表哥的?」
李彩英吊著眼角斜著眼看人,不屑地撇嘴,「誰是你表哥?」
姜玉瑛皺緊眉頭,「還能是誰!我表哥跟你結婚七年,你一分錢也不給我表哥,弄得他有家不能回。像你這種女人就該下地獄,簡直枉為人。」
圍觀的人群全都開始沖著李彩英指指點點。縱使李彩英臉色夠厚,這會子也有些不自在了。
李彩英想要擠開人群,手肘卻被姜玉瑛緊緊攥|住,也不知道這姑娘是吃什麼長大的,居然力氣這麼大,李彩英怎麼都掙不開。眼見著圍觀的人全沖著她指指點點,李彩英趕緊用手去掰,「你這個潑婦,你快把手鬆開。」
姜玉瑛自然不肯,死死拉住她的胳膊就是不鬆手。
眼見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李彩英急得口不擇言,「你快點鬆開,要不然我到派出所告你故意傷害。」
姜玉瑛還沒答話,就見錢淑蘭從招待所里走出來,她擠開人群直接攤坐在地,扯著嗓門就開始嚎。沒辦法,她跟李彩英打架肯定是打不過的,只能學原身當一回潑婦。
「我的老天爺,我這是娶了什麼媳婦呀。在家裡當千金小姐,燒飯,做菜,洗衣服全都推給我兒子干,看我兒子老實,她就可著勁兒地使喚。我的老天爺呀,新中國都成立了九年了,還有人欺負我們八輩子貧農呀,M主|席呀,您老人家過來看看吧,這資本主義小姐在欺負我們下中農啊,您快來救救我們吧。」說著,錢淑蘭就抓著李彩英的腿不讓她走。一邊拍打地面,一邊喊,「把我兒子都欺負得發燒了,她還在這邊說風涼話,敗壞我兒子的名聲,我不活了呀。」
此時的李彩英都氣炸了,特別是圍觀的人還有平時那些看不起她作派的同事,居然也擠了進來,看到她被婆婆數落,全都沖著她指指點點,她李彩英還從來沒有被人如此羞辱過,氣得她理智全失。一腳踹了過去,「你個死老婆子,你個農村老寡婦,你有什麼資格當我娘。你有那麼多兒子,你就當守智死在外面不就行了,還找他幹嘛?」
圍觀的人看到她居然死不悔改,一陣嘩然,也開始相信這姑娘真如這老太太所說,是個萬事不幹的千金大小|姐。
錢淑蘭見她一腳踹過來,順著她腳下的力道,往旁邊一磕,裝作腦袋被磕破的樣子,把之前準備好的雞血從空間里調出來往腦袋上一抹,就開始尖叫起來,「殺人啦,殺人啦」
李彩英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一幕,她剛才只是輕輕踹了一腳,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就在大家全都嘩然,紛紛交頭接耳議論起來,彷彿像開年會一樣喧鬧,突然聽到人群里傳來一聲驚呼,「民警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