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儘管一開始裴伊就做好了向穆文臻攤牌的心理準備，但是再次面對完全陌生的穆文臻時，裴伊心裡還是不可避免的緊張起來，同時又伴隨著幾分忐忑——他並不知道穆文臻是什麼態度。
穆文臻能接受一個突如其來的孩子嗎？
而且裴伊還不清楚穆文臻是否結婚或者有沒有女朋友，如果他本身就有一個十分恩愛的伴侶，那裴伊此番行為不就等於是在破壞一對情侶的感情？
想到這裡，裴伊忽然開始猶豫起來，不過當他考慮到今後也許會再次踏入B市以及聞家那些人的存在後，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將裴團團的身份告訴給穆文臻。
無論對方信與不信，他總要替裴團團多爭取一分安全的機會，若是以後聞家人再用各種各樣不入流的手段對他下手，至少穆文臻能看在裴團團是他親兒子的份上護小傢伙一陣。
待手機第二次響起時，終於想通的裴伊才緩緩接起電話。
沒等裴伊開口，那邊率先傳開一道極為低沉的男音，夾雜著滋滋電流音：「你好，請問是裴伊嗎？」
「我是……你是穆文臻先生吧？」裴伊握緊手機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不知怎麼的他忽然變得格外緊張起來，室內太安靜了，只能聽到裴團團獨自坐在床頭用浴巾胡亂擦拭頭髮的聲音，一下又一下擾得裴伊心緒不寧，說起話來也有點胡言亂語，「很抱歉這麼冒昧打擾到你，不知道你還記得我嗎？在北格會所那天晚上……」
「記得。」穆文臻淡淡打斷裴伊緊張得都開始結巴的話，他說話時依舊帶有些許電流聲，以至於他的聲音很失真，「那天給你名片后，我以為你會很快找到我，沒想到三年後你才打來這通電話。」
裴伊尷尬道：「其實這次是有點事情想要找你說一下。」
穆文臻嗯了一聲，漫不經心地說：「什麼事？」
「我知道我的問題很唐突，也許會給你造成困擾，但是我不得不先問一下。」裴伊深吸口氣，余光中看到裴團團裹著浴巾滾到靠近他這邊的床上，雙目炯炯地望著他，裴伊心中一軟，摸著兒子還有些濕潤的頭髮說，「你有家室嗎？」
穆文臻沒有絲毫猶豫：「沒有。」
「女朋友呢？」
「也沒有。」穆文臻笑了笑，「難不成你這麼晚打電話來是想給我介紹女朋友？」
「不是……」
「那是什麼？」
裴伊有一搭沒一搭摸著兒子柔軟的頭髮，小傢伙也一聲不吭用腦袋在裴伊手裡蹭來蹭去，像只在撒嬌的小貓，裴伊看著兒子天真無邪的表情忍不住嘆了口氣，隨後開口對電話里的穆文臻說：「那晚過後，我懷孕了，還剖腹生了個小男孩，今年虛歲有三歲了，不管你願不願意相信我的話，這都是事實，他是你兒子，如果你不相信的話可以去醫院做親子鑒定。」
話音落下，裴團團抬頭把下巴擱在裴伊手心裡，脆生生說道：「爸爸，你在和誰說話呀？」
裴伊撓了撓兒子的下巴，小傢伙舒服地眯縫起眼睛，那雙淺褐色的眼眸卻直勾勾盯著裴伊手裡的手機，裴伊知道小傢伙比同年齡段的其他小朋友早熟，說不定他聽明白了剛才裴伊那番話是什麼意思，於是低下身子湊到裴團團耳旁輕聲說：「你媽媽。」
裴團團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四肢並用一骨碌爬起來坐到裴伊腿上，伸手就要去拿裴伊的手機。
「別動。」裴伊猛地意識到裴團團想要做什麼，連忙抬高拿著手機的那隻手，另一隻手攬著裴團團的腰準備把這個衝動的小傢伙從他腿上趕下去，哪知道他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就見裴團團兩隻手拽著他的手腕，滿臉通紅極其激動地喊了聲：「媽媽——」
裴伊一下子僵住了：「……」
小傢伙像是沒喊過癮似的，緊緊抱著裴伊的手，小身板猶如一隻小樹袋熊掛在裴伊身上，嘴巴里不停喊著：「媽媽，我是團團呀，媽媽什麼時候回來看團團？」
裴伊：「……」
好不容易捂住小傢伙的嘴把他從自己身上扯下去，裴伊頓時慫得連繼續接電話的勇氣都沒有了，他甚至懷疑那邊的穆文臻早就已經掛斷了電話，任誰遇到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不會順理成章的接受。
然而事實證明，穆文臻的內心比裴伊想象中要強大得多，他不僅沒有掛斷電話，在聽到裴團團急切的呼喚后，還語氣略微不滿地更正道：「你讓孩子喊我媽媽的？應該是爸爸才對。」
「……」大哥這真的不是重點吧，裴伊絕望的心想。
似乎察覺到了裴伊的無奈，穆文臻故意停頓片刻，隨後尷尬地咳嗽兩聲：「我不清楚你現在是怎麼想的，你願意把這件事情告訴我肯定有你自己的原因，很感謝你對我的信任，不過我還是有必要跟你說一下我這邊的情況，出於一些個人原因，我暫時無法接受這個孩子，可能需要等一段時間，等我把那些事處理完之後才能和你們相認。」
裴伊又愣住，好久才說：「沒關係的，我們並不是要從你身上得到什麼，我之所以把真相告訴你，只是希望以後我兒子遇到困難的話，你能看在他與你有血緣關係的份上幫他一把，當然我這些話沒有要強迫或是威脅你的意思，我不想打亂你原本的生活，我更不會告訴任何人我們與你有這層關係……」
裴伊越說越混亂，他突然不知道該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想到今後裴團團也許會成為聞家人主要攻擊的目標，裴伊心裡就止不住開始發酸發澀。
「裴伊。」穆文臻安撫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既然你說他是我孩子，那我一定會盡全力保護他的。」
聞言裴伊瞬間安靜下來，原本醞釀好的話在這一刻全部堵在他喉嚨里，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雖然裴伊不知道穆文臻為何會這麼相信他說的話，但是有了穆文臻的口頭承諾，他那顆躁動不安的心終是緩緩平靜下來，良久才呼出一口氣道：「你就沒有什麼想要問我的嗎？」
「沒有。」穆文臻答。
裴伊：「……」這人真是超出他想象的隨便啊，也不知道是神經粗還是心大。
剛這麼想完，又聽到穆文臻補充道：「只是有些事情還是需要驗證一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把你的大概住址給我一下吧，我想讓秘書帶孩子去醫院做個檢查，畢竟我不知道你說的話是真是假。」
「可以。」裴伊說，「等會兒我會把地址以簡訊的形式發給你，不過我要陪孩子一起去醫院。」
穆文臻道：「好。」
把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兩邊都沉默下來，裴伊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猶豫了許久才問：「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麼能生下孩子嗎？不是……你該不會以為我是個女人吧？」
穆文臻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悠揚悅耳的笑聲傳到裴伊耳中竟覺得有些熟悉，可惜這聲音里夾雜著絲絲電流音，又太過低沉，裴伊實在想不起來在哪裡聽到過這聲色。
「我們什麼都做過了，你前面和後面我也摸過，我還沒有蠢到分不清楚男人和女人的差別。」穆文臻不甚在意地說，「人的一輩子總會有些匪夷所思的經歷，和其他更詭異的事情比起來，男人能生孩子算不上什麼。」
「也是……」裴伊跟著笑了笑，又不自覺臉紅起來。
其實他對那晚和穆文臻上床的過程還是有點印象的，至少能模糊記得穆文臻在床上和浴室里用了哪些姿勢，以前他下意識屏蔽那些記憶，現在回想起來突然感覺和穆文臻說話都有點彆扭。
相對無言后，裴伊找了個借口掛斷電話，他把手機扔到床上站起來在卧室里來來去去走了幾圈，直到臉上的熱度逐漸散去，才被裴團團焦急的聲音喚回思緒。
「爸爸，媽媽呢？」裴團團赤腳踩在地板上，雙手扒著裴伊的衣服，「媽媽什麼時候回來呀？我想媽媽了。」
裴伊彎腰把裴團團抱進懷裡，點了下他鼻子說：「很快就能見到媽媽了，團團再等等好嗎？」
裴團團用力點頭，睜大的眼睛裡面寫滿了期待和希翼，小傢伙實在太想有個媽媽了，雖然他從出生以來就沒有媽媽，但是他經常聽村裡的大伯嬸嬸說他媽媽肯定是個大美人，如果能像張嬸嬸那樣經常給他買糖吃就好了。
想到這裡小傢伙更加急迫的想要一個媽媽了，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問：「爸爸，我們什麼時候見媽媽呀？」
「就這兩天了，很快的。」裴伊又拿起手機用簡訊把他們的地址發給穆文臻，隨後摸了摸裴團團還沒幹完的頭髮，「過來，爸爸幫你吹頭髮。」
與此同時，小鎮上唯一的三星級酒店裡。
劉秘書已經在這裡住了有一周，除了來到小鎮的前兩天為了熟悉環境出去逛了逛外，剩下時間一直呆在酒店裡面處理工作，而同他一起來的穆總則是每天外出，神龍見首不見尾。
有一次劉秘書實在按捺不住，從旁敲擊了一下穆總來這個偏遠小鎮的目的，然而穆總只用「散心」兩個字就把她打發了，不過劉秘書是個聰明人，她猜測穆總此次行動可能與那個名叫裴伊的年輕人有關，不然也不會在接到電話后的當天就匆忙收拾行李飛來四川省。
就在劉秘書猶豫著要不要主動幫忙去打聽裴伊時，這天凌晨，消失了兩天的穆總突然敲響了她的房間門。
「過兩天你去辦件事，幫我找一個人，地址已經發到你微信里了。」
不知道是不是劉秘書出現了幻覺，她居然看到穆總一直以來消沉陰鬱的臉上浮現出幾分不易察覺的笑容，就連往日黯淡無光的瞳仁里都彷彿灑滿了零碎的星光，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奕奕，與來之前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好的。」劉秘書惶恐應道，緊接著發現穆文臻穿著一套深色的運動服，登時詫異開口，「穆總，您這是……」
「晨跑。」穆文臻言簡意賅的說完便離開了，留下風中飄零滿臉震驚的劉秘書。
良久，劉秘書默默抬手看了眼手錶上的時間——凌晨四點十五分。
這算哪門子的晨跑啊？夜跑還差不多。
接下來的兩天里，劉秘書又斷斷續續從穆文臻那裡了解到不少關於裴伊的信息，她才驚訝的發覺原來穆總早已讓人暗地裡調查過裴伊的身世和過往了，並且穆總此次前來並不是為了裴伊，而是為了那個名為裴團團的孩子……
劉秘書自知她知曉得太多，不敢深問其他，只得嚴格按照穆總叮囑的內容辦事。
兩天後，劉秘書遵循約定的時間找到裴伊家裡，來開門的人並不是照片里看過那個俊秀斯文的年輕男人，而是一個穿著大紅色紗衣和黑色緊身褲，渾身上下充斥著市井氣息的女人。
「你找誰？」女人蹙起眉頭用不悅的目光打量了一圈劉秘書，尖聲尖氣的聲音很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