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在裴遠東說話的同時,裴伊的視線已經不動聲色在室內游弋了一圈, 卧室門和其他房間的門都是大敞開著, 從裴伊的角度正好能夠看到卧室里凌亂的地面,也許裴遠東帶著這些人把所有能翻的地方通通翻了一遍, 最後什麼都沒找到,才坐在這裡等裴伊回來。
看著面前仗著有靠山在囂張得不可一世的裴遠東,裴伊倏地勾起唇角笑了起來。
「你們不是把我家裡裡外外搜過一遍了嗎?搜出什麼沒有?」裴伊輕聲問道, 他臉上的笑容溫和得彷彿是在跟一個許久沒見過面的老朋友敘舊。
裴遠東見裴伊這樣還以為對方怕了他,冷笑著拍了拍裴伊的肩膀, 繼而用食指在裴伊肩頭點了幾下,動作間充斥著嘲諷和蔑視, 他滿臉橫肉笑得十分滑稽, 又在白熾燈下顯得分外猙獰:「剛才是誰喊我滾過去來著?怎麼現在又是一副頭都不敢伸出來的孬樣啊?你他媽管我搜出了什麼,反正我爸還在醫院裡躺著,今天你必須拿出錢來。」
聽裴遠東這麼說, 裴伊頓時明了這夥人並沒有找到他藏在盆栽下面的房產證和存款。
「好。」裴伊點頭道,「看在你爸也是我小叔的份上,我可以替你們出這筆錢,不過我家裡沒有太多現金, 只能暫時給你兩千多快,剩下的需要明天到銀行去取。」
裴遠東聽到這番話眼睛都亮了起來,既是興奮又是期待地搓了搓手, 忙不迭催促道:「兩千多就兩千多, 先拿一部分去應應急, 等明天我們再過來和你一起去取剩下的錢,你趕緊把那兩千多拿出來,我們這麼多人為了等你連午飯和晚飯都沒有吃。」
裴伊嘴角揚起幾抹明顯的笑意,只是那些笑意並未浸入眼中,他眼神冷淡地看著貪婪油膩的裴遠東:「我把錢放在床墊下面的,你進來幫把手吧。」
說完裴伊轉身朝卧室走,周柯宏連忙拉住他的手臂,壓低聲音說:「你別衝動,警察馬上就來了。」
「沒事的。」裴伊對周柯宏眨了眨眼睛,隨後拿開對方拽著他的手,三步並作兩步就走到了卧室門口。
此時此刻裴遠東眼裡只剩下即將拿到手的兩千多塊錢,壓根沒有心思去深究明明躲了一下午的裴伊為什麼會這麼突然就想通並且願意拿錢出來,他滿心以為裴伊和周柯宏都被他帶來的幾個人給唬住了,洋洋得意的神色遍布了整張臉,跟著裴伊往卧室走的腳步也不由得變得輕鬆起來。
他還當裴伊搬到鎮上結識了有錢又當官的朋友后能有多大能耐,到頭來還不是個慫貨,跟以前一樣稍微嚇一嚇就繳械投降了,而他那些開轎車還給鎮長做秘書的朋友們連影兒都沒有,說不定根本是裴伊厚著臉皮巴結上去的,那些人根本瞧不上裴伊這麼個土包子。
裴伊和裴遠東單獨進了卧室,留下戰戰兢兢的周柯宏和那群呆在餐桌旁沒動的壯漢們大眼瞪小眼。
周柯宏暗自衡量了一下己方和對方的實力差距,絕望的發現若是等會兒打起來了,他和裴伊根本不是這群混混的對手,他只能祈禱警察快點過來。
正這麼想著的時候,卧室里突然傳來一陣東西打碎的噼里啪啦聲。
緊接著又是「砰咚」一聲響,伴隨著裴遠東殺豬般的慘叫聲,似乎是他的腦袋撞到了牆壁上。
周柯宏和那些壯漢皆被這一系列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了,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后趕忙沖向卧室,率先映入眼帘的是裴遠東那張扭曲到變形的臉,他臉色慘白,一個勁兒翻著白眼,要不是他四肢還在無力的掙扎著,那可怖的模樣看起來真和死人沒什麼差別。
裴遠東半癱在地上,裴伊則蹲在他身後,手裡拿了根皮帶死死勒著裴遠東的脖子,也不知道裴伊看似消瘦的身形從哪兒爆發出那麼大的能量,他面上沒什麼表情,可是那被濃郁的戾氣填滿的嗜血眼神把一群壯漢嚇得硬生生倒退了幾步,集體躲到周柯宏身後。
周柯宏從震驚中穩下心神,這才看清楚裴伊手裡還拿著一把尖利的水果刀,橫向握在手裡與皮帶持平,乍一看很難發現其存在,仔細看就能發現水果刀的刀頭已經刺入裴遠東的頸側,猩紅的鮮血霎時從傷口裡溢出來,打濕了衣領。
在場所有人都被裴伊的動作震驚到了,包括快要窒息而死的裴遠東。
「別……別殺我……」裴遠東像條擱淺在沙灘上的胖頭魚,張大嘴巴拚命吸進氧氣,源源不斷的淚水從他眼眶裡溢出,他斷斷續續哭著哀求,「我求你了……我不要錢了……我不要錢……」
裴伊像是沒有聽到裴遠東的求饒聲似的,血紅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那些瑟縮的壯漢,他拖著幾乎半死不活的裴遠東直接站起身往前走了兩步,動作中刀尖更深的扎進裴遠東的肉里,裴遠東又是一陣慘叫。
「誰翻了我的卧室?」裴伊聲音低沉得猶如惡魔的召喚,他一遍遍地說,「誰他媽動了我的卧室?給我站出來!」
五個壯漢全是裴遠東花了兩百塊錢從各個犄角旮旯里請來充場面的,他們看起來強壯發達,其實身上堆積的全是些沒什麼卵用的肥膘,而且他們充其量只是街邊的混混而已,平時拿著木棍嚇唬人搶點小錢,一旦碰到真刀真槍就慫成鴕鳥,恨不得把腦袋埋進地里。
這個時候他們開始後悔拿了裴遠東的錢過來嚇唬人了,悔得腸子都青了,裴遠東說那人是個膽小怕事的慫蛋,又帶著小孩兒,指不定被他們嚇得尿褲子,現在來看慫個鬼啊慫,明擺著就是個不要命的刺頭,連親哥都敢又勒又刺的,明顯把人往死里弄。
這下該是他們被這場面嚇得尿褲子了。
「敢做不敢當是吧?那行,我們慢慢來,反正今天晚上有的是時間,我就跟你們慢慢耗。」裴伊說完鬆開了勒著裴遠東的皮帶,就在那五個人鬆了口氣的時候,卻見裴伊又猛然拽住裴遠東的衣領把人扯了起來,緊接著手起刀落,水果刀在裴遠東臉頰上劃出一條蜿蜒蜈蚣般血淋淋的口子。
「……」
聞到血腥味的裴遠東獃滯了足足有半分鐘,倏地伸手摸了下滿臉的鮮血,登時嚇得幾乎昏厥,他撲通一聲跪在裴伊面前放開嗓子哭嚎:「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好不好,求求你放過我啊!」
裴伊一腳踹開跟前磕頭的裴遠東,將水果刀上紅得刺眼的鮮血隨意往衣服上一抹,抬腳向退至卧室門外的五個人走去。
那五個人彷彿見了鬼一樣發出驚恐的叫喊聲,爭先恐後跑向大門,其中一人沒注意絆了一下摔倒在地,其他人直接從他身上踩過去,一群人擠在門前,生怕落後了就要被裴伊紮上一刀。
好不容易用發顫的手打開門,外面站著一個西裝革履臉上寫滿焦急之色的男人,他抬起手似乎正要敲門。
五個人宛若看到了救星:「救命啊!救救我們!」
在房門被打開之前,裴伊便停止了追趕,動作利索的把還沾了血的水果刀扔到卧室門邊,對裴遠東施暴的時候他就已經考慮好了,裴遠東六人擅闖民宅在先,他自衛傷人在後,並且沒有傷及對方的要害,後面經過警察的調解給些錢就行了,可裴遠東臉上的傷痕卻是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看到穆文臻從門外走進來時,裴伊愣了好一會兒,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直到穆文臻快步走來一把將他抱住。
穆文臻抱得很緊,就像要把裴伊揉進自己的懷抱中,裴伊能察覺穆文臻身體的顫抖,他知道這個抱著他的男人是打心底里感到害怕和恐懼,只是他不明白穆文臻為何會有這麼強烈的情緒波動,說到底這一世他只是穆文臻生命中可有可無的過客罷了。
就這樣抱了有一分鐘,裴伊余光中看到周柯宏懵逼的表情,見穆文臻還沒有鬆開他的意思,不由得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穆文臻的背說:「我沒什麼事,你先放開我。」
穆文臻念念不舍鬆開雙手,垂眼看到裴伊衣服上的血跡,急得眼睛都紅了:「我帶你去醫院。」
「我真沒事,這不是我的血。」裴伊指了下躲在卧室里不敢出來就露出半個屁股的裴遠東,「我在他臉上劃了一刀,估計等會兒警察來了要找我問話。」
穆文臻反覆確定裴伊身上沒有任何傷口后,懸挂了幾個小時的心終於緩緩放下來,他拉起裴伊的手溫聲說:「警察已經來了,就在樓下等著,我們先去醫院給你檢查一下吧,剩下的事情等明天再說。」
裴伊本想先去警察局把口供錄了,順便盡最大力度擺脫責任,轉眼看到走進屋子的劉秘書以及跟在劉秘書身後穿著黑色西裝訓練有素的保鏢們,他頓時明白穆文臻是有備而來的,便沒再說什麼,和周柯宏一起跟著穆文臻下了樓,出門前那五個壯漢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懺悔,裴伊全當沒看見。
直到裴伊走出居民樓才知道四輛車的警察全在樓下候著,周圍擠滿了前來看熱鬧的居民,警車燈一閃一閃的照耀在那些吃瓜群眾的臉上,自從裴伊搬到這邊來后還是第一次見到小區里這麼熱鬧的時候。
霍天祥抱著已經睡著的裴團團走來,關切道:「沒事吧?剛才孩子一直哭著要爸爸,哭累了就睡著了。」
「沒事了。」穆文臻說,「我們還要去趟醫院,接下來就交給你了,還有我兒子幫我好好照看著,我們很快回來。」
霍天祥嘖了一聲,不滿開口:「得了,我就是你的傭人,被你呼來喚去的還沒有一毛錢的薪水。」
裴伊是想抱著裴團團一起走的,可是他太累了,從踏出房門的那一刻開始,他整個人猶如被抽去了所有力氣,連眼皮子都變得無比沉重,穆文臻開車送他去醫院的路上,裴伊坐在副駕駛上歪著腦袋直接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