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一場交易

  二人談話間,尉遲善又推門走了進來,他穿著朝服,似乎剛下朝還未來得及將衣服換掉,面上掛著一抹明媚的笑容,他只有在尉遲蕤面前才會露出這樣的笑容,「妹妹今日看起來精神了很多。」


  「大哥你來了,快來嘗嘗芙蓉糕。」尉遲蕤盈盈淺笑著,雙眸如同兩輪月牙,拉著他的手坐下。


  尉遲善淡淡地看了一眼桌上的糕點,捏了捏她粉雕玉琢的臉頰,說道:「蕤兒,只要你身體能儘快好起來,這便是對大哥最大的安慰。」


  「大哥,你這樣說若是讓未來嫂子聽到了可是會生氣的!」尉遲蕤邊說著邊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身側的褚雲。她和尉遲善本就出身寒門,對於門第並無偏見,何況這段日子她是打心眼裡喜歡褚雲。她更希望大哥能找一個體貼能照顧他的人,她站起身說道:「坐了那麼久,我也有些乏了,你們兩個在這裡喝著茶慢慢聊。」


  尉遲善看著她的背影,解釋道:「蕤兒她還小,什麼都不懂。」


  褚雲抱著一絲希望,思忖半晌問道:「我明白的,只是大司馬,雲兒有一件事想問你。」


  尉遲善挑了挑眉,「問。」


  「大司馬當初所說的話,可還作數?如今小姐的病漸漸有所好轉,又有明崇隱調理,這裡也沒有雲兒什麼事了,可否能放雲兒離開?」當初留下來是為了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可是褚雲不能長久留在此處,她必須去尋找離開此處的方法,畢竟她不屬於這裡。


  「我救了你,你就想這麼輕易的離開。」尉遲善目光凜凜,讓人產生怯意。


  褚雲凝視著他,憤憤地說道:「你既然是想救我,便不該用賣身契牽制住我,不然又怎能算得上救命之恩。」


  「這麼說來,我救你也是我的過錯。」尉遲善不禁冷笑。


  「奴婢不敢,奴婢先行告退。」褚雲見他面上有了幾分怒意,卻仍沒有放心上,轉過身便想要離去。


  尉遲善面色一沉,厲聲問道:「我讓你離開了嗎?!」


  褚雲訕訕一笑,上前行了個禮,說道:「大司馬可能嫌我在此處礙眼,我只是想徹底消失在你面前,這樣也可讓您心情舒暢些。」


  「你~」尉遲善有時最青睞的便是她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可有時最痛恨的也是她這種不論任何事,她都可以面不改色的樣子,她就像一隻帶著野獸面具的白兔,總是不會將自己柔軟的一面展示出來。


  朝堂上,蘇清烈手中拿著笏板,在殿下義正嚴辭地說著:「聖上,北陽王在潮州暴虐無道,欺壓百姓,甚至曾縱任自家惡犬上街傷人,百姓對其極為不滿,中州長史范丞彥快馬傳書,特來揭發北陽王暴行。」


  御座上的褚秀突然大笑起來,饒有興緻地伏在桌案上問道:「北陽王?北陽王如此有意思朕怎麼不知道!」


  蘇清烈面色鐵青,加重了語氣,「聖上!」


  「表哥,此事你怎麼看啊?」面對著太后和蘇清烈的眼光,褚秀只好收起了笑意,朝著尉遲善的方向看去。


  尉遲善向前走了一步,面色沉靜,回話道:「北陽王殘暴不仁,縱犬傷人,那便先將他押送回京。」


  褚秀聞言大喜,連忙附和著:「就按大司馬所言,將北陽王即刻押送回京。」


  眾臣只好無奈地搖了搖頭,朝中無論大小事宜褚秀都會徵求尉遲善的意見,而如今本該輔佐朝政的太后也只好一言不發,李魁一日在他手中,便會成為一把刺向太后的利刃,隨意拿捏的軟柿子。


  「可還有事啟奏?無事便散了吧。」褚秀一聲令下,眾人垂頭喪氣地離開了議政殿。


  眼下殿中只剩下了尉遲善和褚秀兩人,她笑的像個孩子,一蹦一跳的走上前拉住了他的手,問道:「表哥,何時秀兒能同你一樣威風?」


  尉遲善淡淡一笑,答道:「聖上即使不開口,依舊是風姿凜然。」


  「朕就知道還是表哥最懂朕。」褚秀扯著他的胳膊,卻見他的袖中掉出了一支羊脂玉所製成的發簪,她愣了愣,有些茫然地問道:「表哥,你為何要隨身攜帶女子所用的發簪?」


  尉遲善的臉上依舊沒有一絲波瀾,他輕描淡寫地回道:「聖上可知年滿十五歲的女子都會行及笄之禮,所以這是微臣為您準備的生辰禮。」


  「表哥,你送秀兒禮物?」褚秀心中極為歡喜,畢竟有人無時不刻地將她挂念在心上,還是她最依賴的表哥。


  尉遲善輕輕地點了點頭,可是他的笑容卻夾雜著讓人看不懂的東西。


  尉遲善走後,褚秀仔細端詳著手中的發簪,其上刻有栩栩如生的梅花,她忽然想到了什麼,一把將玉簪向桌角狠狠地甩去,她看著手中斷裂的玉簪,白皙的手指被碎玉劃破,鮮血潺潺地流了出來。


  聽到動靜的魏國福,連忙跑了過來,看著她手上的傷口,心急如焚地問道:「聖上,您這是怎麼了?您的手,奴才這就去為您叫太醫。」


  褚秀眼眶緋紅,抬起頭忿恨地說道:「表哥知道朕最討厭梅花,這支發簪根本就不是為朕準備的!」


  若不是為她準備的,那麼就是尉遲善心中有了比自己更重要的人,她一想到這些便心如刀絞。


  第二日,褚雲替尉遲善寬衣洗漱,卻始終未開口說一句話。尉遲善見她心緒不寧的樣子,問道:「你近來好像安靜了許多。」


  「奴婢只是怕說錯話被責罵。」褚雲替尉遲善束起了長發,又用銀制的發冠將頭髮固定好,在他不注意時將指尖的銀針刺進了他的百會穴,頃刻間,男子便一動不動地倒在了地上。


  褚雲整理好情緒,破門而出,大喊著:「來人啊,大司馬暈倒了,快來人!」


  太醫搭過脈后也只是說尉遲善風寒軀體,疲勞過度。這一點讓褚雲確信了明崇隱並沒有誆騙她,只是他究竟為何要如此做,那就不得而知了,只要他不會傷及尉遲善的性命,她也不會去過問。


  新月如鉤,夜涼如水。少女趁著無人之際,走到了八角亭下,男子正負手背朝著他,他煢煢孑立的身姿顯得有幾分清冷,褚雲清了清嗓子,說道:「該做的我已經幫你做了,什麼時候動手幫我偷賣身契?」


  明崇隱回眸,臉上掛著一抹淺笑,「三日之後。」


  褚雲猶豫了半晌,應道:「好,我信你一次。」


  「其實你不用走,留在這裡繼續替我辦事,如何?」明崇隱走上前,劍眉下那那墨藍色的雙瞳如同大海一般深邃而神秘。


  褚雲冷哼一聲,想也不想地拒絕道:「你做夢!」


  直到她離去,明崇隱的笑容才凝固在臉上,不遠處身姿矯健的少年翻牆而來,他緩緩走來,問道:「主人,你還要在司馬府呆多久?」


  「尉遲善這一病,聖上必定會想盡辦法前來探望,到時候我就有機會能見到她了。」明崇隱篤定了褚秀會來看尉遲善,所以他才想了個辦法混進尉遲府,為的正是今日。


  少年邪邪一笑,說道:「主人英明。」


  明崇隱面色沉靜,又叮囑道:「你儘快離去,免得府中有人生疑。」


  不出明崇隱所料,褚秀果然親自前來看望尉遲善,她站在門口目光炯炯地看著秦戢,問道:「表哥怎麼了?」


  秦戢頷首低眉地答道:「大司馬只是偶感風寒,休養幾日即可。」


  「朕進去看看他。」剛抬步要走,褚秀便看到了站在一旁端著湯藥的褚雲,她仔細地打量著她,又問:「這個女子是誰?」


  秦戢如實答道:「回聖上,是大司馬的貼身侍女。」


  褚秀見著眼前這個身姿窈窕,雖穿著一身婢女服飾,卻極為清秀的少女有些心中不快,她向魏國福揮了揮手,從他手中拿了錦囊,走上前將一個冰涼的東西倒在了她的身上。褚雲身形一顫,似乎有什麼咬了她一口,手臂因故隱隱刺痛,湯碗也因為沒端牢撒了一地。


  褚秀面帶慍色,厲聲呵斥道:「你做什麼,不知道表哥在歇息?你如何學的規矩?」


  褚雲這才發現,有一隻深褐色的東西,從她肩頭落了下來,許是因為受到了驚嚇,瞬間跑的沒影了,「方才有一隻蠍子爬到奴婢身上。」


  「蠍子呢?在何處?」褚秀環顧了四周,挑眉看著她。


  「跑了!」褚雲自然知道蠍子是褚秀放出來的,但她是皇帝,她若不忍氣吞聲,她又怎能放過自己?


  縱使那樣,褚秀還是不肯罷休,她冷冷地勾起了嘴角,笑容陰冷,「做錯了事還強詞奪理,朕記得司馬府的後院有一口枯井,將她扔進去把井蓋蓋嚴實了!免得她在表哥身邊大吵大鬧。」


  「是~」說罷,幾個隨從便拎著褚雲向後院走去,此時她頭暈目眩下根本毫無招架之力,只能像個布娃娃任由他們擺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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