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八十五、
施羽忙起來后只能抽出周六下午的時間陪秦千瀟去看她媽媽, 秦千瀟本想陪施羽一起去工作室，可施羽一想到那個多嘴的小朋友說什麼也不讓秦千瀟去, 於是現在她就只能呆在公司里無所事事的喝茶。
說好了周六去的，現在又把我晾在這裡。
秦千瀟忿忿的想道, 幼稚的咬著紙杯的邊緣, 像是把紙杯當做了施羽的胳膊，咬出了一排排牙印。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秦千瀟迅速收起了幼稚的模樣，又恢復了平日里那副做派, 彷彿剛才那個幼稚的咬著紙杯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進來吧。」
「老闆, 外面有位姓秦的老人要見您。」趙曦檸恭敬地說道, 雖然那位姓秦的老人有很大可能跟秦千瀟有關係, 可趙曦檸讓她直接進去的時候她卻讓趙曦檸先去通報一聲。
「讓她進來吧。」會來找自己的姓秦的老人只有一位，秦千瀟一下子就猜到了是誰。
「奶奶。」秦千瀟恭敬的喊道。上次見面還是在秦家, 那次跟秦奶奶這麼親切還是故意做給秦燁看的, 如今秦奶奶特地來找自己, 秦千瀟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瀟瀟，周六還工作啊？可比你那不成器的弟弟好多了……」秦奶奶和藹的笑笑, 她坐到了辦公室的沙發上，還招招手示意秦千瀟坐到她旁邊。
「不，我只是來這邊看看。」秦千瀟又帶上了那副近乎完美的笑容, 客套的說道。
秦奶奶怎麼會看不出她眼裡的疏遠呢, 一直以來秦千瀟都是這樣的, 像是為了更親近她一點, 拿過她的手置於自己膝上輕輕摩挲著，就像是普通長輩一般和藹可親。
「你弟弟整天在外面玩，你爸爸也沒做什麼正經事，整天在外面不知道幹什麼，還是瀟瀟最讓我放心……」說到這裡秦奶奶輕輕的拍了拍秦千瀟的手。
只是這種拉家常的話題秦千瀟沒有什麼興趣，秦家再如何也跟她沒關係，她仍是掛著那副笑容在一旁靜靜的聽著。
似乎是自己一個人說久了沒意思，秦奶奶換了個話題:「瀟瀟下午有空嗎？」
「抱歉奶奶，下午我想去看看媽媽。」秦千瀟歉然道。
說起秦千瀟的媽媽秦奶奶臉上出現了一絲愧疚，感嘆道:「唉，你的媽媽，是秦家對不起她……」
「沒有什麼對不對得起的，這都是她的選擇。」秦千瀟笑了笑，只是這笑容里藏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諷刺，「再說已經過去了不是嗎？」
這麼多年過去了，秦千瀟的媽媽還是秦千瀟的雷區。
秦奶奶有些恍神，隨即反應過來:「說的也是，都已經過去了……」
「瀟瀟……」正巧這個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打開，施羽走進來看到秦奶奶的時候被嚇了一跳，隨即又感覺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對，立刻閉上了嘴。
「你們兩個年輕人的世界我這個老年人就不打擾了。」秦奶奶知道秦千瀟的心結要解開並非這一時，只得先開了口下次再來。
「奶奶再見。」施羽揮手告別道，等秦奶奶出了門再小跑到秦千瀟身邊，輕聲問道，「剛剛怎麼了？」
原本垂著頭的秦千瀟抬起頭來對施羽笑道:「沒事，我們走吧。」
相處了這麼久施羽當然看得出來她是在敷衍自己，只是她想問的時候秦千瀟已經自顧自的走出去了，看著那個落寞的背影施羽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
施羽嘆了口氣，隨後也趕緊追了上去。
秦千瀟媽媽的墓地在郊區，旁邊的環境不錯，也不知道是秦燁的意思還是秦奶奶的意思。
今天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所以這裡也沒什麼人，空蕩蕩的墓園裡就只有秦千瀟和施羽兩個人。
秦千瀟在林婉的墓前蹲了下來，面帶柔和的淺笑輕聲道:「媽媽，這次我帶了人來看你……」
「她是一個很好的人，願意接納我的一切，願意包容我的一切……」秦千瀟絮絮叨叨的說著，彷彿她媽媽就在站在她眼前。
施羽對秦千瀟這副神情並不陌生，她把她最真實的一面，最溫柔的一面留給了她和她的媽媽。
那在秦千瀟遇到施羽以前是怎樣的？想到這裡施羽有些心疼這個蹲在地上絮絮叨叨的說話的人。
從施羽再到平日里的一些事，事無巨細秦千瀟都一一告訴了林婉。
秦千瀟從地上站起來的時候因為蹲太久有些腿麻，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所幸有施羽在身後扶著。
「阿羽……」秦千瀟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彷彿一觸即碎，「我只有你了……」
「不，」那個人又改了口，「應該是，還好我有你。」
秦千瀟驀地想起了以前看到過的一句話——愛之於我，不是一蔬一飯，不是肌膚之親，是不死的渴望，疲憊生活的英雄夢想。
時至今日秦千瀟才明白了她的意思，施羽於她來說就是活下去的動力啊。
「阿羽，你想不想知道我媽媽以前的事？」
秦千瀟扯住了施羽的衣袖，沒等她的回答便自顧自的說下去了:「我媽媽以前是個鋼琴老師，受到過很多人的追捧，但是她從來沒喜歡過任何人。」
「直到她遇見了秦燁，就是我爸爸，」秦千瀟說到這閉上了眼睛，深呼一口氣才繼續道，「秦燁也是她的追求者之一，只不過太有毅力了，他堅持了三年，但我媽媽還是沒有答應他的意思。」
「然後他就想出了很極端的方法，他派人撞了我的外婆，」這些事都是秦千瀟長大后才一點一點查出來的，「我媽媽承擔不了巨大的醫療費，他就以此要挾我媽媽嫁給他，可惜的是我外婆還是沒有救回來。」
「我媽媽並不知道害人的是秦燁，只知道他幫忙付清了醫療費，所以嫁給他也算是自願的。」秦千瀟嘲諷的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在嘲笑林婉的天真還是在嘲笑秦燁的陰險。
「我媽媽對他有求必應，但是他一味地對她好也不過是想得到她的愛而已。我媽媽不曾愛過任何人，又怎麼會輪在他頭上呢……」
秦千瀟想起了以前林婉還在的時候，她曾問過為什麼不接受那些追求者。
「因為我給不了他們想要的東西，他們想要我的愛，我不會愛人，與其接受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徒增痛苦，不如各自安好。」午後的陽光灑在林婉的臉上，那張恬靜的臉似乎在緬懷以前的生活。
「媽媽真的沒有任何喜歡的東西嗎？」年紀尚幼的秦千瀟不服氣的問道，似乎不得出某個答案不肯罷休。
「當然有啊，我最最最喜歡瀟瀟了。」林婉抿唇笑了笑，摸了摸秦千瀟的腦袋。
得到滿意回答的秦千瀟也笑了。
從回憶中剝離的秦千瀟揉了揉腦袋，這才驚覺自己已經陷入回憶好長一段時間了。只是施羽也不催促，靜悄悄的站在一旁，等著秦千瀟繼續往下說。
「看我傻站著都不叫叫我。」秦千瀟撅著嘴說道，回憶里的稚氣似乎帶到了現實中。
「瀟瀟的回憶里肯定有很漂亮的東西，」施羽笑了笑，「我捨不得打擾了啊……」
確實有很漂亮的東西，只是時間過了太久，自己都差點要忘了。
「油嘴滑舌。」秦千瀟輕哼一聲，隨後繼續道，「之後秦燁為了激她，從外面找女人，還特地到她面前耀武揚威。只是她不在乎這些，也從來沒說過什麼，別的男人都覺得他找了個好老婆，但只有秦燁清楚的知道這並不是他想要的。」
「這樣日復一日，秦燁也失了耐心，他認為我媽媽是一塊捂不熱的石頭，看她也越來越不順眼。我媽媽的身體也不好，在我十歲那年去世了，秦燁對她的恨也延續到了我的身上。」
說到底不過是秦燁的一廂情願而已，他認為一片熱忱必定可以打動人心，只是忽略了林婉真正想要的東西。
只是林婉真正想要的東西什麼？這連秦千瀟都不知道，更何況秦燁了，恐怕只有林婉自己知道了。
秋風吹起，枯黃的樹葉落下，除了沙沙的響聲之外再無別的聲音。
「讓你聽了這麼久的廢話，我們也該回家啦。」秦千瀟打破了沉默，牽起施羽的手笑著說道。
「不是廢話，我越是知道瀟瀟的過往，就越是感覺我對你的愛原來比我想象的要多的多。」
似乎是早就預料到施羽的答案，秦千瀟得意的哼哼，牽起施羽往外走。
施羽看著秦千瀟的背影，今天下午來這一趟更加堅定了把今早的話說出口的決心:「瀟瀟。」
「嗯？」秦千瀟的心情不錯。
「我覺得你應該跟秦奶奶好好談一談。」
「我跟她有什麼好談的啊？還是說你要倒戈秦家？」秦千瀟以為施羽是在開玩笑，還揚起拳頭對秦千瀟揮了揮。直到她看見了施羽的眼神才知道那並不是開玩笑。
「我不覺得我們有什麼好談的。」秦千瀟垂著頭說道。
「你應該把你媽媽的事說說，她並不知情。」在秦奶奶眼裡秦燁的錯應該是在外面找女人，而不是秦千瀟說的這些事。
「但是她是秦家的人。」秦千瀟始終還是不能相信秦家的人，「而且她又是秦燁的媽媽，說不定會倒打一耙。」
「但是我覺得秦奶奶不是這樣的人。」施羽低聲道，「瀟瀟就當作是相信我一次，好嗎？」
秦千瀟看著施羽那雙略帶懇求的眼睛，心裡一橫撇開眼說道:「以後再說吧。」拋下這句話秦千瀟就負氣離開了。
施羽暗嘆一聲，一如今早一般趕緊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