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6℃
瘋了整整兩天。
想起臨走時房間里的那片慘狀, 眼前就浮現出他們肆意瘋狂的時刻。
姜桃桃從沒想過自己的人生里會有這樣荒誕的日子。
按道理講, 她這輩子和誰在一起都不會像這個樣子。
兩天兩夜不出門, 床上床下浴缸牆壁通通滾了個遍,想想就覺得羞恥。
都是被他帶壞的。
假期結束回去上班, 她腰酸背痛,身子骨像馬上要散架了似的。
費華修卻神清氣爽, 回程途中, 姜桃桃在後座枕著他的腿補覺, 他用手掌擋住外面的光, 避免刺到那雙薄薄眼皮。
之後他就去英國出差了。
現在他不在身邊也算好事, 不過才分開半天,她就很想他了。
身上每一處地方都被玩兒得透透的, 靈魂彷彿已被炙熱的烘烤過, 嘗到某種滋味,就像打開了一個新世界的大門,也認識了費華修兇殘疼愛的一面。
她納悶, 晚上的費華修怎麼就跟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說好的溫柔體貼有涵養呢?
看看電腦右下角的時間, 他這會兒應該在飛機上了。
這個時段客人不算多,姜桃桃有條不紊地做著手頭的事,俯身去身旁Betty的檯子下面拿預訂單, 起來的時候見Betty眼神古怪地盯著她的腿看。
「你膝蓋怎麼破了?」
姜桃桃低頭一看, 瞬間, 臉上像火燒一樣得滾燙。
她故作鎮定的說, 「哦, 你說這個啊,今早過來的時候摔、摔了一跤,當時就磕破了吧,我沒太注意呢。」
Betty心知肚明地呵呵一笑,掩住嘴小聲提醒,「我們的制服裙子可是蓋不到膝蓋的哦,下次千萬要小心啊。」
趁不忙的時候,姜桃桃躲進衛生間。
坐在馬桶蓋上,把膝蓋的慘狀發給罪魁禍首,配上文字,「今天臉丟大了,啊啊啊都怪你!快看看你乾的好事(委屈)(委屈)」
對著全身鏡用力把裙子往下拽,不走動的時候勉強能遮擋住膝蓋的疤痕。
她皮肉細薄,那上面掛著青紫的兩塊,隱隱透出血色,被絲襪蓋著都很顯眼。
是那晚被迫扶桌子跪在地板上,身後的衝擊一下一下地撞著她,膝蓋骨長時間在地面不斷摩擦,當時他給的快感太強烈,蓋過了傷處的疼痛。
上樓的路上收到他的回復,是一段語音,語氣含笑,但氣得她想咬人。
「寶貝兒桃桃,下次記得把你腿上的絲襪帶過來。」
她不理他,他很快又發來一句狀似風輕雲淡的威逼利誘,「怎麼不說話了,聽到沒有?」
還好旁邊沒人聽到,不然姜桃桃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們的工服的半身裙下面統一標配黑絲襪,剛才她是隔著絲襪給他拍照看的,哪想到這人半點悔意都沒有,竟還計劃起下一次怎麼折磨她。
「知人知面不知心」,姜桃桃現在很深刻地體會到了這句話。
但她又能怎麼辦呢?
看著手機,長長嘆氣。
她早就被吃得死死的了。
快下班的時候,姜桃桃把當天的預訂單和賬單都整理好,裹成厚厚的兩卷放進財務櫃。
她今天上的早班,三點半就可以回去了。
做好收尾工作,去辦公室拿包,石瑤的專屬辦公室是裡頭的一個小隔間。
她門沒關,看到姜桃桃進來了,叫她,「Chloe,你過來一下。」
姜桃桃以為是她的工作哪裡出錯了,提心弔膽地走進去。
石瑤目不斜視地看著電腦,跟她說,「麻煩幫我接一杯水,謝謝。」
姜桃桃杵在她面前,一時沒動作。
石瑤表情不解地看向她。
姜桃桃勉強笑了一下,拿起她桌的杯子出去了。
算一算,正式上班也快兩個月了,其實姜桃桃在這裡過得並不算開心。
她在此之前從未有過工作經驗,來到這個環境,不會左右逢源、不會花言巧語,更做不到卑躬屈膝。
別人上班主動給石瑤倒水,她卻偏要把自尊高高掛起。
只會不吭不聲地埋頭做自己的事,做了些什麼,也從不刻意表現。
前台這個地方,算得上是整個酒店最需要頭腦的地方,工作程度複雜,極易出錯,每走一步,都和其他同事有著責任和利益上的牽扯。
而一出錯一半都是會涉及到金錢的,嚴重的話,甚至會在職業生涯中留下污點。
石瑤掌控著前台所有人的命脈,她眼前像總隔著一層不清不楚的屏障,看重的永遠都是諂上驕下的幾個人。
於是那些人為了自身利益,就更加狐假虎威,滑頭耍得無畏無懼。
就在這些牽扯下,你爭我斗,友情人情不值一提,食物鏈低端食草動物會被踩在腳底,成為爭奪者出人頭地的階梯。
姜桃桃目前就是這麼一節階梯,怪她太單純無害。
有時她在家休息著,躲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不和工作接觸的時候,就像被一層保護網籠罩住了,安全感讓人滿足而幸福,更加排斥每天上班時對內對外的進攻防備,打架一樣的狀態。
不過她有時也在想,可能她討厭的並不是工作,而是工作時,身邊的這些人。
這一周很快就要過去,晚上沈雅不在,姜桃桃吃完飯,牽著木木在小區散步。
現在英國時間大該是上午時分,她給費華修發了條信息,問他在幹什麼。
很快他就回復了。
——在等開會
——哦哦那我不打擾你了
——想不想我?
——才不想你!(憤怒)(委屈)
是潛意識裡還在記仇。
不過她猶豫了一下,又決定實話實說。
——想……很想很想
費華修說,
——發張照片給我看看?
姜桃桃覺得他這要求莫名其妙,回他說不給發。
他就說,你這是又想被收拾了?
真是壞到骨子裡。
姜桃桃摟著木木,拍了張笑容甜美的自拍給他發過去。
好一會兒沒再收到回復了,姜桃桃問,你怎麼不說話了。
——被迷倒了
他說。
姜桃桃像被餵了一顆糖,從笑著的嘴角一路甜到心底。
第二天姜桃桃又排到了中班。
一般下午是酒店最忙的時刻。
上午是退房高峰,下午則是入住高峰。
退房的流程是比較方便的,如果刷取了足夠的預授權,直接後台結帳就可以了,客人也不用必須來前台,一個電話打過來通知一聲便可拉行李走人。
相比,入住的操作就麻煩很多。
各種手續辦理、證件登記、入住人信息也要手動輸入在系統,更別提某些客人種種麻煩的要求了。
姜桃桃有一次就特別為難。
客人A和客人B一起來辦入住,A是B的朋友,B幫她預定了房間卻沒有付費,來前台的時候姜桃桃提醒了一下,兩人便一齊掏出信用卡,A說入住人是我,刷我的卡,B說人是我請來的,我一定要盡地主之誼,必須刷我的。
姜桃桃左右為難,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面前的兩人情態愈演愈烈,頗有種喝醉了的老爺們兒搶著買單的做派。
姜桃桃看著這兩張金燦燦的卡,心中默念,挑兵挑將,挑到誰誰倒霉。
然後她雙手接過了B的卡。
A喜滋滋地跟B埋怨,哎呀你這人真是的,下次我絕對不會再過來了!
而B在賬單上簽字時,臉色非常難看。
抬頭把東西還給姜桃桃的時候,眼神也很不友好,臨走前還瞪了她一眼。
姜桃桃無奈極了。
她知道如果接的是A的卡,自己仍會落到這種下場的。
問Betty,如果是你你會刷誰的卡?
Betty哈哈笑起來,說這種情況隔三差五都會上演一遍,我一般看誰討厭就刷誰的卡,誰讓他長那麼討厭哈哈哈!
下午四五點的時候就沒那麼忙了,尤其是晚飯過後,可以說是一整天最悠閑的時刻。
大堂里放著輕緩的音樂,面前客人來來往往,有去用餐的、健身房的、到酒店後面的草坪散步的、還有些拎著大包小包、逛完街滿載而歸的。
大副(註:Guest Service Manager,一般稱作GSM,行業內稱作大副,即大堂經理,主要職責是為客人提供服務、處理投訴,以及維護大堂秩序)也很清閑,背著手在前台站著,時不時跟小姑娘們講個笑話,聊聊天。
大家的工作並不是一板一眼,不會跟課堂紀律似的讓人壓抑,很多時候,總經理或者其他的一些頂頭boss路過前台,沒客人的時候也都會過來聊幾句。
不過石瑤在的時候,沒人敢多廢話。
晚上,各部門的領導都回去了,系統里預抵達的客人只有零星的幾位,這種時候他們難得清閑,無聊地等待時間快點過去,下班回家睡覺。
為節約能源,夜裡大堂的燈會滅掉一些,一旁大堂吧的小哥躲在吧台後玩手機,姜桃桃過去拜託他做了兩杯咖啡,端過來給了Betty一杯。
她們把杯子藏在桌子下面,偶爾蹲下來喝一口,不能讓私人物品暴露在客人眼下。
得了大堂吧的好處,現在就坐等隔壁自助餐廳打烊,餐廳的小姑娘們總會把今天陳列的樣品小蛋糕拿過來分給她們。
運氣好的話,還能悄悄溜進后廚,央求大廚師給做一碗面當夜宵。
這一碗簡簡單單的面在酒店可是標價180人民幣起,姜桃桃總是一邊大朵快頤一邊暗戳戳地想,誰花錢買誰傻X。
正琢磨著下班后要吃點什麼墊墊空蕩蕩的胃,面前有客人走了過來,沖她說了聲,「你好,Check in ,please.」
這聲音,刻意用著禮貌而客氣的腔調,但她同樣熟悉得不得了。
猛地抬起頭。
費華修穿著黑色的長外套,風塵僕僕出現在她眼前。
以一個客人的姿態,情緒白水一樣的平淡,但他的眼神正膠在她臉上,有隻有她懂得的,火一樣的炙熱。
這不正是她心心念念的、那個溫柔又厲害的他?
姜桃桃震驚得啞然無聲,此時,她的心臟像是正被一隻溫熱的大掌重重撫慰著,這感覺讓她極度迷戀。
同事們都在一旁站著呢,姜桃桃很快回歸狀態。
調整好表情,笑得標緻,只是兩眼中的神采比任何一刻都要閃耀。
「先生您好,請問有預定嗎?」
同時她手速飛快地在系統中的arrival界面輸入他的姓氏。
顯示為空。
這時費華修也開口了,「沒有預定。」
他問姜桃桃,「現在都有什麼房型?」
姜桃桃覺得他的演技可比自己出色多了,像模像樣的,任誰也看不出他們之間有關係。
她微笑著說,「您是需要大床還是雙床呢?」
他也跟著笑了,「我一個人,當然是大床。」
姜桃桃如實回答,「現在有普通大床房、行政大床房以及套房,您需要那種呢?」
「你幫我選一個。」
他手臂撐在檯子上,表情認真地詢問她的意見。
姜桃桃偷偷瞥一眼一旁的Betty。
對方毫無察覺。
「費先生,推薦您住我們的普通大床房,價格867人民幣每晚,這種比較實惠。」
這句話她聲音壓得低了很多。
為沖部門業績,前台的員工們賣房間普遍都會從高價賣起,這更是酒店方樂意看到的。
為了提成,姜桃桃平日也拚命地費口舌做up selling(註:房間升級銷售,比如在還酒店剩餘867元一晚的普通房的基礎上,能夠說服客人選擇1300元的行政房,或者是價位更高的套房,員工便可以從中拿取提成)。
主動請人入住沒有提成的普通房,她絕對是有史以來第一例。
所以才擔心被Betty聽到。
費華修饒有興緻地問她,「要我選普通價格的房間?不怕你們老闆知道嗎?」
姜桃桃心想,還怕什麼老闆知道,您不正是老闆的老闆的老闆嗎?
面前他又點了頭,語氣隨意,「好,就這個吧。」
他從錢夾里取出證件,姜桃桃雙手伸過去接,而那張證件卻沒落到她手中,長指捏著它立在光滑的檯面上,不解地問她說,「對了,我剛才好像沒跟你說我的名字吧,你是怎麼知道我姓費的?」
姜桃桃流下一滴冷汗。
裝吧,你繼續裝。
送走了這位特殊的客人,一旁Betty興沖沖地朝她使眼色,「哎哎!看到了沒?剛才那個真的好帥啊!」
姜桃桃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附和她。
Betty又不高興地嘟囔起來,「他幹嘛偏要繞到你那邊去啊,明明我這裡離門口更近,真是的!」
「你不是都有男朋友了嘛!」姜桃桃小聲反駁。
Betty一聽更不樂意了,「你不也有嗎?」
姜桃桃啞口無言,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她了。
……
夜裡十一點半,姜桃桃下了班去更衣室換衣服。
想起兩個小時前在前台的時候,費華修臨走前沖她揚了揚手裡的房卡。
她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多虧沒住員工宿舍,不和同事結伴回去也沒人多想,她換好衣服后,看看四處沒人,偷偷摸摸走進酒店內部電梯。
除了客用電梯外,酒店還設立了員工專用電梯到達客房樓層,方便housekeeping和room service去房間提供服務。
大半夜的其它部門的同事都不忙,所以姜桃桃完美地避開了所有人,順利到達了費華修所在的十七層。
她特意為他選的房間,樓層高,風景也好,而且遠離電梯,非常安靜。
而且還利用職務之便,輕輕鬆鬆就copy了一張他房間的房卡,走廊厚實的地毯吸去她走動的聲音,房卡貼在門把下,這扇門應聲開了。
裡面一點動靜都沒有,玄關的牆壁上留了盞小燈,費華修側身躺在床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