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毛氈

  「你為什麼那麼害怕?」崔清盯著周富問。


  「害怕?」崔四郎學著她死死盯著周富,「怎麼看出來的?」


  彈幕及時送上注音,崔清慢慢道,「你不怕的話,可以去觸碰他的手指。」


  周富瑟縮一下,企圖把手背在身後,崔四郎當真膽大包天,直接讓他拿出手來,碰了一下,感覺對方的指尖冰涼。


  「人在緊張、害怕的時候,」不等四郎問,崔清便道,「手會變涼。」


  恐懼是人的身體反應,受到驚嚇后,血液會迅速向腿部流動,以備隨時逃跑,當然,科學原理不用說了,他們聽不懂。


  「四兄,」崔清站起身來,朝崔暄道,「我們走吧。」


  「啊?」火光中,崔四郎的臉有些呆,「這就走啦?」還不到半個時辰吧?


  崔清沒再理他,抽出插在牆上的火把,還回原本的地方,「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不知道的,他也不會說。」


  盧七郎早抱著毛氈出去叫獄卒回來提人,十七娘蹭到崔清身邊,欲言又止,眼裡滿是問號。


  獄卒過來提人,沒問半句多餘的話,崔清戴上帷帽,沿原路返回,似乎考慮到隔牆有耳,一路寂靜無聲,直到他們從大理寺出來,崔暄才迫不及待地發問,「十三娘,你可看出什麼來?」


  夜裡更深露重,盧七郎把懷裡抱著的毛氈遞迴給崔清,毯子被他捂暖了,崔清披上,鼻尖縈繞著股安神香清淡、舒緩的香氣。


  馬車停在大理寺門口,路邊兩排燈籠勉強照亮街道,崔清見四下無人,才問,「四兄,周掌柜離城回家的消息,是誰告訴你?」


  「是我,」盧絢掩口打了個哈欠,他好似剛從被子里被拽醒般,只用玉冠歪歪斜斜束了半拉頭髮,剩下的全披在身後,「那日我聽熟識之人說周掌柜舉家出城,騎馬去追,但是追了半里地始終未見人影,的確奇怪。」


  「原來如此,」崔清嘟囔著,一邊和研究小組商量,「莫非,周掌柜被兇手帶回去了?」


  [有可能,]研究小組方才一直在討論這個可能性,[在城內,有不良人嚴加看管,要動手腳不容易,可是出了城,防守就沒那麼嚴密了,況且,在兇手看來,周富已經是鐵板釘釘的死罪,現在動手,不會有人懷疑。]

  「反正周富都要死了,為什麼要和周掌柜過不去呢?」崔清心裡疑惑,「莫非,周掌柜知道這案子的內情?能讓周富、周掌柜都避之唯恐不及的人……」


  [周家的可能性最大,]退休刑警一錘定音,[一定有陰謀。]

  「十三娘?」見她陷入思索,十七娘拉了拉她的袖子,問道。


  崔清「噓」了一聲,仍在苦苦思索,為什麼周富和周掌柜都知道兇手是誰?按理來說,一個在外面開胭脂鋪的男子很少有機會進入內宅,儘管周富常去給夫人報賬,但不可能和周五娘接觸頻繁到能有私情的地步。


  那麼,他們又從何得知周五娘的死因?


  「她在想什麼?」夜裡有些涼,十七娘不願上馬車,崔暄便把袍子脫給她避寒,此刻十七娘忍不住詢問一旁的盧七郎,「絢表兄,你那麼聰明……」


  「我不知道,」盧絢眉眼沉下來,如寒光出鞘般,唬得十七娘躲到崔暄身後,繼而他又自嘲一笑,「我怎麼會知道呢。」


  崔清回過神來,意識到他們在大街上站得太久,忙道,「我們先回去吧。」


  兩名娘子上了馬車,崔暄和車夫坐在外面,盧絢騎一匹白馬跟在車旁,崔清望著銀白皎潔的月光灑下來,給他鍍了一層銀光,對十七娘道,「盧表哥,好像喜歡白色?」


  「這我倒是不清楚,」十七娘摸摸下巴道,「看他平日穿著,確實青色、白色較多,對了,我從未見過他穿黑衫。」


  兩人竊竊私語一陣子,十七娘倦了,靠著車廂,腦袋一點一點,崔清理著腦袋裡散亂的線索,周富、周家、周掌柜、周五娘、周五娘的丫頭……對了!周五娘的丫頭!


  崔清立時直起身子,朝車門外低聲喊道,「四兄,四兄!」


  她不想吵醒十七娘,聲音格外輕,不知崔暄是睡著了還是門板太厚沒聽到,馬車一點動靜都沒有,倒是車窗外騎馬的盧絢咳了一聲,崔清馬上掀開車簾,輕喊道,「盧表兄。」


  盧絢懶洋洋地勒一下韁繩,放慢速度,「嗯?」了一聲,宛如大提琴撥了聲弦。


  「我想去一趟周富家,」崔清聲音又急又輕。


  盧絢看了眼月亮,搖搖頭,「已近子時,該回去睡了。」


  [他從剛才到現在打了至少三個哈欠,情緒焦慮失控,]中醫小組不得不出馬,[從截圖裡我們注意到他眼下微黑,這是睡眠不足,血管持續緊張,血流量長時間增加而引起的。]

  「這就是說……」


  [他失眠!]醫生篤定道,[而且已經持續很長一段時間了。]

  「所以,睡覺只是個借口?」崔清心有所悟,。


  [或許他的確想回去睡覺,]老中醫早已學會不輕易否定病人,[睡得著睡不著,就不一定了。]

  這倒是,崔清從前因藥物原因失眠的時候,也希望能躺在床上而不是到處亂晃——權當做心理安慰,躺一躺,沒準就睡著了呢?

  「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要去周富家嗎?」崔清嘆了口氣,試探性地引誘道。


  盧絢連連搖頭,可能搖頭的幅度太大了,他停下來後有點懵,幾綹髮絲從玉冠中滑落,垂在頰邊。


  崔清忍不住想笑。


  笑完她又是一嘆,只好彎腰在晃動的馬車內行至車門邊,大力敲了敲車門,「哐哐哐」幾聲,成功把睡迷糊的十七娘驚醒,馬車慢慢停下來,崔暄揉揉眼睛,拉開車門,皮卡皮卡地眨了眨眼睛,「十三娘?怎麼了?」他看一眼月亮,「我們過會兒就能到了。」


  崔清順著望了眼月亮,但始終沒弄懂他們是怎麼分辨時間的,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在於,「我想順路去周富家看看。」


  「去周富家?」崔暄困惑地道,「去那裡幹什麼?他家應該沒人了。」


  十七娘抱著崔清披在她身上的毛毯,湊過來聽。


  崔清不得不參考彈幕的注音提示道,「周在聽說周掌柜出城之後,十分驚恐,我懷疑周掌柜同樣知道案件內情,已經被兇手控制住了,然而,如果連不良人都打聽不到兇手的消息,他們又是怎麼得知的呢?」


  「對啊,他們怎麼會知道呢?」崔暄果然比盧絢容易搞定,輕而易舉順著崔清的梯子滑下來。


  「四兄,十三娘,你們還記得,周五娘的丫頭,最後出現在什麼地方嗎?」崔清微笑道。


  兩人對視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恍然大悟,「周掌柜的胭脂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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