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馬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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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離之前,林媽媽和陪嫁丫頭們先得照著單子清點嫁妝和行囊,她們雖不會寫字,翠竹卻是個識字的,從前她不聲不響,不往崔清面前湊, 果然有所依仗, 單就認字一條就無可替代。
黃鸝善於交際,墨香體貼用心, 胡兒溫順貌美——想來是陪過來做通房的, 四個丫頭皆有所長, 難怪能從一眾小丫頭中脫穎而出。
在研究小組的強烈要求下, 崔清也跟著去「參觀」自己的陪嫁, 崔氏不愧是大家族,不僅將聘禮原數充作嫁妝返還,還另外添置嫁妝, 單子上除了父親出資, 還記載著公中庫房、奶奶、姑姊妹侄等人的助嫁,使得十三娘的嫁妝格外豐厚。
反正, 當崔清打開庫房的鎖, 迎面而來一股沉悶的、混合脂粉與灰塵的氣味, 嗆得她咳嗽幾聲, 她們在外面站了會兒, 等裡面氣味散盡, 才往裡看,裡面全是紅色木箱,還有系著紅花的各式傢具,將整個庫房堆得滿滿的。
清點嫁妝是個力氣活,林媽媽不知從哪變出一圈鑰匙,按著單子上的順序一個一個清點下來,首先是崇仁坊購置的房產與長安郊外的莊園地契,以及八塊土坯、數萬貫錢,另外床、榻各兩張,各式傢具、擺設,還有化妝日用、簾帳、四季衣物、布匹綢緞、金銀首飾、古玩字畫、藥材香料、書籍、文房四寶等等。
「光看這單子,我會以為十三娘把整個家都搬來了,」崔清被這嫁妝的壕氣震懾得瑟瑟發抖。
而研究小組早已瘋狂,[這是《洛神賦圖》嗎!這是失傳的《洛神賦圖》嗎!]
[瞧這青瓷,質如碧玉,晶瑩細膩,一定是越窯秘色瓷吧!]
[這匹錦緞花鳥紋飾,章彩綺麗,絕對是蜀錦沒錯!]
[我的眼睛被閃瞎了,這盒珍珠是什麼?居然可以拉起來,莫非是傳說中的連珠帳?奢華,太奢華!]
整整一個下午,崔清的視線都被一大片一大片的彈幕佔據,陳仁不得不限制研究小組的發言,同時有些頭痛。
一直以來,儘管歷史小組認為崔清直播的時代處於唐朝,但也沒有腦洞大開到想起穿越時空,只以為這是秘密實驗的一部分,隨著直播時日的加長,越來越多的學者開始懷疑崔清是否生活在真正的唐朝,限於保密條例他們不能詢問陳仁實驗細節,然而,今天的直播一出,恐怕不少人的三觀都會造成動蕩。
她真的在唐朝直播嗎?這個疑問在研究所的眾人心中無限滋生。可惜,陳仁絕對不會、也不能給他們一個肯定的答覆。畢竟,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是時候做真實性測試了,」他默默下定決心,「必須得知道,她所在的時空,到底是平行空間,還是處於同一時空、會影響到未來的唐朝。」
等到崔清腰酸背痛從庫房裡出來,視線中的彈幕數量才慢慢減少,回到正題。
[一般,嫁妝單子這種東西,都是父母擬定的,]書法小組把目光從截屏里的「疑似《洛神賦圖》」里抽|出來,[不過從嫁妝單子的字跡來看,書寫之人應為女性,句與句之間有不少斷層,由此分析,這名女性上了年紀,無法一氣呵成。]
[墨跡也新舊不一,後面公中和親戚的添妝比前面新得多,或許是你父親擬好單子后,發回你奶奶,而後你奶奶再謄抄,添改上去,你的嫁妝很大一部分是陪嫁直接轉化,這說明你的繼母沒有在嫁妝上施加影響,可能你父親比我們想象中的更疼愛你,也有可能他當官有錢,不屑昧下你的聘禮。]
「不管怎樣,這都算一個好消息。」崔清鬆了口氣,看到庫房裡那麼多嫁妝,她的心情總算沒有之前那麼緊張,俗話說,世界上沒有用錢解決不了的問題,如果有,那就是錢不夠多。儘管這話放在唐朝不太合時宜,但手中有錢,心裡不慌啊。
是日,大吉,適合搬家,林媽媽早從嫁妝里取出要用的被褥、簾帳、器物、擺設先行裝飾好新房子,仆婢們抬著箱子,一趟一趟地往返著新舊院子,來一箱,清點一箱,只用了一日,便妥妥地搬到了新院子里。
「這就是我們要住的院子?」崔清好奇地打量種在門口一邊角落的槐樹,和樹下的藤椅,槐樹葉子落在青石板上,踩一腳就滲出青色的汁來,另一邊擺著個古樸棕黑的大陶缸,裡面隱約傳來魚兒遊動的水聲。
「是,」林媽媽臉色不大好看,「比起之前的院子,著實小了些。」
的確,大概只有一半大小,不過崔清很滿意,新家靠近府牆,位於府中西北角,其後便是後花園,安靜偏僻,何況她趁這個時候把居心各異的下人們全數換掉,只留通過測謊的兩個小丫頭洒掃使役,名喚荷香與梨香。這樣一來,她說話睡覺都安心一些。
有了自己的院子,崔清二話不說佔據了正房,兩間耳房一做卧室,一做書房,東廂房給林媽媽並六個丫頭住,西廂房留予客人,后罩房放置嫁妝。
搬家是大事,這日晚上,她在庭院里設個小宴,請三位妯娌做客,丫頭們在屋內另開一席,院子里各處點燈,照得有如白晝,崔清來這裡一個多月,還第一次看到那麼亮的晚上。
到了時辰,三位嫂子皆至,因是孝期,也沒敢呆太晚,吃完晚膳,稍作一會兒,大嫂便先行離開,二嫂看著她的背影,咬著筷子吃吃地笑,「這府內又要熱鬧起來了。」
「此話怎講?」崔清沉手的銀筷子夾了一筷韭菜,嚼著一口蒜香,問道。
三嫂淺笑,似乎早已知情。
「五娘和六娘快從建寧過來了,」二嫂不賣關子,「她們本該上個月回,不巧連綿數日大雨,吹跑了橋,擱置數十日,聽說,還帶來兩位表兄妹。」
「怪道未曾聽聞府中妹妹,」崔清一邊聽,一邊看彈幕,[建寧地處福建,離長安所在陝西可謂很遠了。]
二嫂卻笑道,「你還是不要聽聞得好,」話音剛落,便被三嫂扯了下袖子,遞一個嗔怪的眼神。
「哦?」崔清提起警惕,笑道,「可是性情太過……?」研究小組暫時沒找到合適的形容詞。
橘紅色燭光下,二嫂左邊唇角微微上挑,露出一個短暫的不屑表情。
「原是添丁之喜,何故瞞著我呢?」出乎大郎意料的是,崔清臉上並無不平之意,反而埋怨他沒有及時通知,倒讓自己有種枉做小人的感覺,苦笑道,「阿耶擔心你還念著阿娘,想了許久,也沒敢說出口。」
崔清輕嘆一聲,瞥了眼彈幕道,「人總得往前看的,一會兒我叫林媽媽備禮,弟弟出生,我這做姐姐的,豈能沒有表示?十七娘若是知道,該笑話我了。」
大郎還能說什麼,他時不時端詳崔清的臉色,見她沒有絲毫不情願,心裡直犯嘀咕,去年父親定親剛傳出,饒是他都如鯁在喉,在阿娘排位前跪了三天,又和父親長談一夜,成婚當日大醉而歸,好在繼母挺好相處,弟弟出生后才慢慢接受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