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城中破廟
郝運再三要還,她就是不收,只得作罷。這是一家回民的清真飯館,郝運點了兩盤水爆牛百葉,一斤牛肉餡餅和一斤羊肉燒賣,外加兩個熱菜,半壺酒,三人邊吃邊聊。說起那個英國人吉姆的事,羅飛說:「不知道張大帥放沒放他出來,要是真多關幾天,那還確實是麻煩事。現在領事館肯定已經知道了,估計也在找公署施壓,就看張作霖給不給這個台階了。可惜現在報館正在評『四科狀元』,沒人手跟進去查,白經理也怕惹上英國人,不讓我們關注。」
「什麼叫四科狀元?」郝運問道。
羅飛笑著:「就是評選出奉天最厲害的四個科的狀元啊!」
郝運說:「這我能猜出來,但都有哪四科?」張一美沒說話,表情似乎有些尷尬。經羅飛介紹后郝運才明白,原來所謂的「狀元」居然是妓女,從六七年前開始,每年《盛京時報》都要評選出奉天城最有名的妓女,分為四個科,每科取前三名,到時候還要去妓院給得獎的妓女送獎品,相當熱鬧。
「這麼厲害,什麼時候選出來?」郝運笑起來。
張一美瞪著他:「你問這個幹什麼?難道還要去看熱鬧嗎?」郝運說那也不一定,只要有時間就去見識見識。但看到張一美臉色不太好看,也就不再說,而羅飛卻偷偷地竊笑。郝運心想,到時候找羅飛細問就行。
「幾天前又有姓秦的男人失蹤,」張一美岔開話題,「已經是今年奉天市的第五個了。今天早晨家屬到報館,說他們家有人三天未歸,求我們給登個尋人啟示,但家很窮,暫時沒有錢付,竟把才九歲的小女孩帶來,說在我們報館當個丫環,給我們端茶倒水洗衣服。」
郝運大驚:「還是姓秦的?」
羅飛點了點頭:「好像是叫秦九吧,今年四十歲,是個拉洋車的,平時都在北市場一帶拉活兒,那裡有很多妓院,生意好,為了多賺錢,他經常凌晨三四點鐘才收車回家。大前天就沒見回來,後來有人在地藏廟那邊看到有輛人力車,還挺新,就拉著車到某人力車行去賣。沒想到那家車行就是租車給秦九的,車行老闆一眼就認出是秦九那輛車。不過,警署好像也沒在地藏廟附近找到什麼線索。」
「為什麼都是姓秦的,地藏廟衚衕附近……」郝運自言自語,想起那天被穿白襯衫的男子襲擊,也是在地藏廟衚衕附近。忽然他問,「那個去賣車的人有沒有嫌疑?」
羅飛說:「秦九的老婆稱,警察調查過那個人,就是住在地藏廟衚衕的百姓,平時很安分守已,有老婆有孩子,是在附近打更的更夫,已經排除嫌疑。」
郝運問道:「是門生會幹的嗎?」
張一美搖搖頭:「那可不知道,反正大家都說是他們所為。」
郝運想起他回憶起的片段中,就有個叫「秦震」的人,似乎很熟悉,但又完全想不起來跟自己有什麼關係,更不知道是否與秦姓成年男子連續失蹤有關。他想跟張一美說,但又覺得不是時候,這個「秦震」的臉是長是圓都記不清,跟她說了有什麼用?
在羅飛去廁所的時候,張一美低聲問:「你最近也要小心,那個銅章不是就在地藏廟衚衕附近撿到的嗎?我覺得很有可能就是門生會的人在那附近行不法之事時掉落的。你有沒有將銅章丟掉?千萬不能讓人看見你有!」
「哦,早就扔了。」郝運隨口說。
出了飯館,郝運有些喝多,就拒絕了張一美和羅飛要叫人力車先送他回旅館的好意,打算自己走走。張一美和羅飛叮囑:「天黑不安全,你要小心,盡量別走小路。」郝運連連點頭。他平時基本不喝白酒,但民國時期能喝得起啤酒的不多,基本都是在高級飯店,像這種回民飯館中只有白酒供應。度數沒那麼高,但郝運也臉脹眼紅,連脖子都發熱。他掏出地圖,借著路燈看了看,沒敢走小路,就打算從什字街回大西門。路上順便吹吹涼風、醒醒酒,到旅館估計酒勁也差不多散了。
晚上的街中很寂靜,跟現代差遠了。不過郝運心裡又想,就算是一百年後的2018年,瀋陽很多街道晚上也照樣沒什麼人,他信步走著,沒想到這一吹風,酒勁往上涌,反而更加難受。肚子里陣陣翻騰,就要嘔吐。街上雖然沒人,但還是有路燈的,郝運心想這要是讓人看見得多丟臉,於是左右看看,路兩旁的衚衕里也都是民房,總不能吐人門口吧。這時,郝運看到路口左側似乎是片破敗的荒地,就快步走過去。
這片荒地里還有一些高高低低的建築,看起來像是座破廟。郝運在地圖上看到過很多寺廟,心想這個時代的中國大多數地方都很窮,連年戰爭,老百姓哪裡還有錢去修廟,所以不少寺廟破敗也正常。他進了荒地,來到一堵已經塌了半邊的牆跟著,站在牆根,一手扶著牆壁,開始運氣。
胃氣往上涌著,郝運忍不住哇啦哇啦地開吐,他覺得很虧,這頓晚飯算是白吃了,足足花掉三塊多錢呢。
好容易吐完,郝運覺得胃裡已經空空如也,這才算緩口氣,感覺好多了。可惜沒有礦泉水賣,不然可以好好漱漱口,郝運這樣想著。轉身剛要走,忽然聽到牆壁另一側的右方傳來奇怪的聲音。說不好是什麼,有些像人發出的那種悶哼。郝運剛吐完,大腦昏昏沉沉,原本沒當回事,心想自己能到這地方嘔吐,別人也能,說不定那邊也有個酒鬼正在發泄。
剛走兩步,又聽到身後那個方向有人低低地說:「快點……」
郝運心想是不是有人催促酒鬼快些吐?正在想著時,又聽到那個方向傳出沉重的「嘭」聲,就像一大塊石碑被人推倒,重重砸到土裡似的。郝運嚇了一跳,這是什麼?難道又是劫匪?他頓時開始提心弔膽:兵荒馬亂的民國時期,又是這麼黑的天,這麼偏僻的地方,沒劫匪那才不正常。郝運連忙彎腰撿起一塊石頭,緊緊握在手裡,心怦怦亂跳。他不想守在這荒地里挨打,一面觀察,一面慢慢繞過這堵破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