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大少爺
夥計失笑:「傅石勛少爺?你找他談生意?真是太陽打西面出來,在藥鋪可找不著他。」郝運連忙問他家在哪兒,夥計一面上門板,一面嘟噥:「談生意哪有找傅石勛少爺的,真有意思……」
郝運連問了幾遍,夥計愛理不理地說:「城西北,關帝廟旁邊!」見這夥計是真不想搭理人,郝運也沒多找不自在,道過謝就走了。在附近的麵館吃了碗鴨湯麵,這才舒服多了,找了家旅館住下,次日起來,在斜對面的書店買了張南京城地圖,在左上角找到標有「關聖帝廟」的地點,從距離來判斷,應該不遠,就叫人力車趕過去。
郝運所住的旅館地處南京城比較繁華的地段,早晨路邊很多賣早點的小攤,不少人坐著吃,這一點跟奉天和上海沒啥區別。坐在人力車上,他看到街上人流漸漸減少,房屋也沒那麼稠密,半小時後到了地方,這座廟並沒有多大,而且也無什麼香火可言,廟宇比較破舊,圍牆有的地方還缺個洞,幾個髒兮兮的男孩在洞口爬進跳出。郝運在廟左右找了半天,最後決定打聽打聽。附近只有那幾個孩子,大概七八歲左右。
「你們知道這附近有個叫傅石勛的嗎?」郝運笑著問。
幾個小孩互相看看,都搖搖頭,其中一個問:「他長得什麼樣?」郝運說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家裡是開藥鋪的,很有錢,店名叫傅家老號,在南京城有五家分號。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有個看起來大兩歲的孩子搶著說,「是傅石頭,他家就在那邊住!」用手指著斜對面的一間破平房。
郝運問:「為什麼叫傅石頭?」
這小孩笑著:「因為他的腦袋很硬,就像石頭!」郝運心想這傅石勛好歹也是傅家公子,怎麼住在這麼偏僻又破舊的地方?他沒多問,反正離得也不遠,就信步走過去。那間平房只有東山牆的窗戶露出來,要進衚衕找門。郝運走進去再左拐,第一家就是,木板門灰突突的,也不知道用了幾十年,左歪右斜,郝運估計他最多一腳就能踢開。裡面有個不大的小院子,光禿禿什麼都沒有,只擺了張方桌和一高一矮兩把椅子。兩間房,窗戶開了道小縫。
「傅石勛在這兒住嗎?」郝運高聲問道。
剛喊完,就看到那扇開著縫的窗戶立刻閉上,再也沒開。郝運繼續叫幾聲,也無人應。他心想,不管戶主是不是傅石勛,反正住在這種地方的都是窮人,不用怕惹麻煩。於是他看了看這扇破舊的院門,有個簡單的鐵掛鉤,用一把「將軍不下馬」的舊鎖頭鎖著。郝運用力推了幾下門,那鐵掛色搖搖欲墜,眼看著就要被掙開。
郝運問道:「再不開門我就要踹開啦!」
還是這句好使,窗戶開了道縫,有個男人聲音在裡面問道:「誰?」聽上去也就二十左右歲,聲音很短促,充滿警惕。
「我是來找傅石勛的,」郝運說,「打算跟他談點藥鋪的事。」
那男人說:「都這個樣子了還有什麼好談的?你們總得讓人活條命吧?」語氣很氣憤。
郝運說:「我從上海來,特意找傅家,不是來找麻煩!」
沉默片刻後窗戶開大,有個男人的臉露出半張,看著郝運:「你是從上海來的?為什麼找我?」郝運左右看看沒鄰居出來,就笑著說他在上海開藥鋪,來南京辦事,聽說南京最大的生藥鋪就是傅家老號,於是打聽了傅家公子的地址找過來。
「誰告訴你來找我?」男人問。郝運稱是臨同五分號藥鋪的夥計。
房門打開,有個很瘦弱的年輕男人走出來,身穿舊袍,長得面黃肌瘦,渾身上下也沒有二兩半肉,眼睛倒是來迴轉。這男人站在門口,打量了郝運半天,好像覺得他不是壞人,這才慢慢走出來。動作看上去非常謹慎,郝運決覺得他似乎隨時都會拔腿跑回屋。男人問:「跟我談什麼生意?」
郝運說:「你是傅家的公子,我想從你這裡進貨,回上海賣。你是傅石勛嗎?怎麼會住在這麼破舊的房子里?」
這男人嘆口氣:「我當然是傅石勛,居然有夥計讓你來找我談生活,他是消遣你呢,可你卻當了真!」郝運讓他把院門打開,傅石勛看了看他,猶豫片刻,最後掏鑰匙打開鎖。郝運走進院子,自我介紹是在上海霞飛路開藥房的,專門經營南北道地藥材,這次來南京看朋友,聽說南京有好幾家大藥鋪的實力很強,就想合作。
傅石勛沮喪地坐在矮椅中:「你還真會找人,我都這德性了,怎麼談生意!」
「到底怎麼回事?」郝運問。
傅石勛看著他:「你真不是來要債的?」
郝運失笑:「我要真是,還用跟你廢話這麼多話嗎?」心裡卻在想,我不是來要債,而是來要你命的。
傅石勛疑惑地問:「你是上海人?聽著怎麼是北方口音?」郝運說我是奉天人,在上海經商好幾年了。
傅石勛點了點頭,打了個呵欠,剛要說話,屋裡有個女人的聲音問:「到底是誰來了?」
「我老婆。」傅石勛對郝運說著,轉身快步進屋。郝運跟進去,屋裡低矮昏暗,看到床邊坐著個年輕女人,穿得也很破舊,頭髮散亂,肚子明顯很大,是個孕婦。郝運大驚,心想這是傅石勛的老婆嗎,怎麼懷孕了?按秦震給的情報,傅石勛的老婆要在1920年也就是明年才生兒子傅以德,現在是2018年末,她怎麼就已經有身孕?
郝運問:「這是傅夫人吧?」傅石勛點了點頭,給孕婦倒碗水。郝運看到這房間是典型的家徒四壁,桌上有兩隻舊碗,一隻鐵壺。
傅石勛給郝運也倒了碗,說:「別嫌棄,我都住慣了。」郝運坐在桌邊,那椅子腿歪了一下,郝運連忙扎著馬步,生怕把椅子坐塌。
喝了口水才發現,居然是涼水,都有些拔牙。郝運問道:「你怎麼也不給孕婦喝溫水?這麼涼的能行嗎?」
「誰不知道孕婦得喝溫的,」傅石勛坐在桌對面,抄著手翻了翻白眼,「家裡沒煤也沒柴,今天的午飯還不知道找誰化呢!」
床上的孕婦喘著氣,斜靠在床邊:「午飯?早飯我倆吃了嗎?昨天晚上吃了嗎?」郝運連忙問最後一頓是什麼時候吃的,傅石勛似乎有些尷尬,說是昨天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