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25
可是從來沒有想過光是解扣子這一個簡單的動作, 會變得如此艱難, 她甚至能夠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吞咽聲。如果俞霽月是因為在雨中、在演戲中導致手指綿軟無力,那麼她又是因為什麼?葉迦樓垂著眼睫有些出神,她的手始終抵在了俞霽月的扣子上, 動彈不得。
「你的手在顫抖,你也解不開嗎?」響在耳旁的是俞霽月那狀似隨意地詢問。
「……」有什麼解不開的?葉迦樓臉上冒起了一股熱氣, 她心一橫,手底下的力道驀地加重。吧嗒一聲響, 俞霽月的衣領如她所願的敞開了, 只不過潮濕的襯衣依舊是緊貼著皮膚, 在領口下透露著一股半遮半掩的風情。寂靜無聲的車廂內,蔓延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尷尬情緒, 葉迦樓覺得自己要被蒸發了,恨不得以手掩面,可是她沒有,她要維持著臉上的鎮定。索性心一橫,快速地解開了剩餘的扣子,說是解開——其實用半拉半扯來形容也不過分。
俞霽月就半跪在她的腳邊,慢慢地露出了優美的脖頸、露出了如同瑩玉般的肌膚。昏黃的燈光暈開了一片曖昧和灼熱, 嗓子眼像是缺水一般的乾渴。葉迦樓說了一句「好了」,便將飄然的視線拋到了那沒有俞霽月身影的偏角,手指輕撫著自己的下巴, 狀若沉思。
在寂靜過後則是一陣暢快的、又有些放肆的笑聲, 俞霽月脫著粘在身上的濕衣服, 一邊站起身,只不過因為久蹲而發麻的雙腿讓她還沒有站穩便迎來了一個趔趄,失衡的身體只能夠撲到葉迦樓的身上。
衣衫不整,投懷送抱。
葉迦樓的腦海中只能夠浮現出這兩個詞來,她下意識地攬住了俞霽月的腰,因為這親密接觸,她的身上好像也沾染了那濕氣。
「葉……」俞霽月想要叫葉迦樓的名字,可是她只說出了一個字,便陷入了沉默。低垂的眼睫掩飾住了眸中的情緒,她唇角的笑容天真而又無辜,彷彿不知道自己渾身上下散發著誘人的風情。
「就脫個衣服怎麼這麼多事和磨蹭?當心感冒了。」清冷中又帶著些許沙啞的聲線到底讓兩個人都回了神。車廂外傳來的風聲雨聲以及人聲,在片刻的消失后又重新灌入了兩個人的世界里。沒有繼續被忽視,更加不可能被忽視了。葉迦樓蜷縮著自己的指尖,竭力地讓心緒重歸平靜。
等她們再度打開車門的時候,心中覺得像是過半個世紀般長久,可是看了看錶,也不過是十分鐘。錢爽還在那裡指揮著工作人員搬器材,在這風雨之夜算得上荒村野嶺的地方,他們還得連夜趕回去。
第二天還有另外的戲份。
天氣向來是難以預料的,只不過這一次老天爺給足了面子,接連一個星期的雨在引來旁人叫苦不迭的時候,則是催開了錢爽臉上那如同花兒一般燦爛的笑容。他拍電影力求真實,有自然條件的加成再好不過。作為女主的俞霽月戲份是最多的,同時也是整個劇組裡最為疲憊的一個,要是對戲的是老戲骨便不消說,可偏偏有幾個類似於周遊的人物,一次又一次的重拍幾乎耗盡了耐心,尤其在某一天錢爽因事外出,而一切權利都交到了秦歡手中的時候。
用劇組中某位演員的話來說,她就像是一個吹毛求疵的處女座。
俞霽月還以為自己足夠嚴格,可面對著秦歡的時候,她才知道強中自有強中手。看著忍著眼淚的小白花被秦歡那足以冰封大地的寒意嚇退後,俞霽月與親自上場示範的秦歡對了一場酣暢淋漓的戲,心中又有些遺憾當年的事情。如果秦歡不突然出國的話,那麼那一場戲一定會更精彩。就算她演各種劇是為了賺錢,但是也希望對面的是一個從身到心、從裡到外都是有戲感的人,而不是哭戲全靠嘶吼的表情包式演員。
「現在她退到了幕後,我們還有一起合作演戲的機會嗎?」在休息的時候,俞霽月的目光不停地飄向了那在片場中指揮的人,她推了推低頭玩手機的葉迦樓,又問道,「你每天對著手機不累嗎?一直在打字?」
累倒是算不上,尤其是在寫小說的時候,電腦或者手機,都算是一種工具,一定要區分那也不過是快和慢的區別,唯一的不好就是在這算不上安靜的地方總會被一個又一個人給打斷思路,譬如俞霽月。原本正在糾結一個劇情,想要找到最好的表達效果,被俞霽月這麼一推,所有的模糊思緒都做煙消雲散了。她瞪了俞霽月一眼,眸光有些不善,看著她一臉無辜,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在心中頗為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她懶洋洋地接過話頭道:「你看很多人不是演員和導演兩種身份隨意切換的嗎?」
「喂,你看秦歡那麼冷冷淡淡的一個人,為什麼她的微博名字那麼歡脫,有些不符合她的畫風,公司那邊也不管她,這高冷人設在秦二歡這種名字下,能夠樹的起來嗎?」俞霽月轉了一個話題,可依然繞不開秦歡這兩個字,說話的空檔還翻出了秦歡的微博主頁點了進去,她們兩個人並沒有互關,尤其在發生當初那種尷尬的時候之後,有一種更加微妙的氣氛在她們之中縈繞。從第一頁翻到最底下,那冷清的主頁就像秦歡的臉,透露著一股禁慾的味道。
俞霽月一時無聊,又去搜索了一下秦歡的名字,跳出來的信息嚇了她一條,大部分的話題都是圍繞著秦歡退居幕後,以及她那神秘的感情經歷——一段值得深八的過去,被那零碎的片段拼湊成亂七八糟的故事,早就不知道偏離了真相多遠。
「你說,秦歡到底有沒有神秘的女友?狗仔們都挖不出來嗎?」至少在這一刻,俞霽月對秦歡的八卦很感興趣,興緻勃勃地挑開了話頭,絲毫不見她被八卦纏身後憤怒地埋怨那群無孔不入、猶如牛皮糖一樣粘身的記者時的樣子。
「又有怎麼樣?沒有又怎麼樣?難不成狗仔是全能全知的嗎?你跟我的事情不也隱瞞地很好?」葉迦樓淡淡地將俞霽月的話題堵了回去。她撞破過兩次秦歡跟那個女人在一起,很多事情都不是空穴來風,到底算不算神秘女友,葉迦樓不確定,可是她跟嚴遇有一段說不清道不明的過往,絕對是一件真事。
一個有如日中天的當紅演員突然退圈消失,一個天才式歌手的隱退——那些自稱為嗅覺靈敏的狗仔們為什麼不將兩件事情聯繫在一起呢?腦子中才掠過這個念頭,葉迦樓便開始唾棄自己的無聊,被狗仔騷擾時候恨不得他們消失不見,可又每每從他們提供的或真或假的消息中尋找一個娛樂,這也算是人的一種劣根性吧。
對那算得上遙遠事情的一時好奇終究會隨著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情而湮滅。《荒村公寓》這部戲一共拍了快一個月,從還算得上清涼的四月末拖到了那即將烈日炎炎的夏。期間俞霽月還趕了一些通告接了各種廣告和Mv,像她這個只要往邊上一坐不需要忙太多事情的挂名生活助理都覺得有些暈頭轉向,更加不用說俞霽月了。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家,感慨這次的解放,叫囂著要放自己一個月的長假——葉迦樓也懶得搭理她,撈了車鑰匙出門只想購買足夠的食材填滿冰箱。
到底是時運不齊,車輪胎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給戳破,索性馬路的對面就是一家修車廠——葉迦樓一邊將鍋甩到了出門沒有看黃曆上,一邊給俞霽月打電話告訴她出了些狀況,可能會晚些才會回去,讓她自行解決中飯。
修車廠裡頭傳來了吉他聲,在葉迦樓想要去探尋那聲音的時候又戛然而止,一張算不上陌生的臉闖進了她的視野里,也解釋了為什麼修車廠會出現吉他聲的緣由。弔兒郎當的女人用腳揣著一邊的工具箱,穿著一件黑色的、沾滿油污的皮圍裙,讓她整個人變得更為張狂和不羈,她動作熟練地卸下了輪胎,用一雙彈吉他的手來進行修車。
只不過一個藝術天才,就算是修車這種事情也能夠做得頗有藝術感。
葉迦樓掩飾住眉眼中的驚訝,她沉著臉看趴在了輪胎底下的人,神態漠然,彷彿在看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她跟嚴遇也確實是不算相識。手機鈴聲響起來的時候,那正忙碌著修車的人沒有絲毫的反應,倒是葉迦樓的臉上浮現了些許的尷尬來。
如今的嚴遇退出了樂壇,走到了這種落魄的境地,再聽到自己唱的那曾經紅遍大江南北的歌曲時,會是怎麼樣一種心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