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楚宴看向了她, 眼底全是不可置信。
沈晴鮮少的沒有注意到楚宴情緒的時候,這還是為數不多的幾次之一。
沈晴只是盯著照片,久久沒有言語。
楚宴喊了幾聲,沈晴才回過神來,連忙把照片還給了楚宴。
「媽,你和羅元傑是同學,那你們之間的關係怎麼樣?」
「挺好的。」沈晴笑了起來,「他幫了我很多。」
幫了沈晴很多?
楚宴急急的問:「那他跟程耀的關係呢?」
聽到這個名字,沈晴的臉色瞬間變了:「小羽,你今天怎麼老是問這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看樣子沈晴是不大願意說了,楚宴卻急迫的想知道。
彷彿伸出手,就要觸碰到那個答案了。
楚宴太想知道, 長期以來困擾他的東西,若是能清楚明白的話……他也不會再這樣害怕。
因為未知,所以可怕。
他想知道!
「媽,請你告訴我吧。」
沈晴微微吃了一驚, 這孩子怎麼還用上請字了……?
她原本不想說的, 拒絕的話都醞釀在了嘴邊, 看見楚宴這個模樣的時候,沈晴還是緩緩開了口。
「你小時候因為發燒眼睛壞了,還記得嗎?」
「嗯?」
「幫你做手術的,就是程耀。」
「程耀?」
楚宴睜大了眼, 他經歷的所有人, 所有事……並非偶然, 全是必然。
原來早在那個時候,一個手術,便把所有人都聯繫在了一起。
「那個時候我就和程耀認識了,因為他治好了你的眼睛,我十分感激他。沒多久就生了感情,一兩年之後,我們結婚了。」說到這裡,沈晴有些煩躁,她取出了包里的女士香煙,點燃吸了一口。
楚宴看得明白,沈晴吸煙的動作太像一個人了。
羅元傑。
「你都這麼大了,媽媽也就直說了。程耀不是個好父親,也不是個好丈夫,他在外面也有很多女人,還一直迷戀著亡妻。甚至是我……都和他亡妻有什麼地方長得像。」沈晴臉色泛白,還是朝楚宴笑了笑。
這些話要對自己的孩子說出口,是需要勇氣的。
沈晴心裡煩悶,那件事情對她的打擊太深了。
深到現在,已經成了她的陰影。
而楚宴的關注點顯然不在此處,他看著沈晴抽煙的動作,不由問:「媽你什麼時候會抽煙的?我遇到羅元傑了,他也……很愛抽煙。」
沈晴噗的一聲:「想什麼呢,我和羅元傑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他抽煙還是我教的呢,只是我在家裡,一般是不怎麼抽煙的。」
楚宴哦了一聲。
「那後來呢?」
「後來,就是你哥出事了……」
問到這裡,楚宴總感覺有用的信息沒有多少。
恍惚之間,他看到了沈晴手上的表,那個款式……讓楚宴臉色微變。
「這個手錶是誰送給你的?」
沈晴心底充滿了疑惑,卻還是朝楚宴解釋:「這是元傑送的,我帶了好多年了。」
「原來是這樣。」楚宴臉色難看的勾起一個笑容,害怕沈晴擔心。
沈晴一看都這個點兒了,連忙說:「喲,該做飯了。」
「嗯,你去吧。」
等沈晴出了卧室,房間里只剩下楚宴一個人的時候,他才深思起這件事情。
大腦不斷的運轉起來,越是深想就越是覺得可怖。
他曾在羅元傑手上,看到過一條一樣款式的手錶,那是男士的。
羅元傑的每一條習慣都和沈晴一樣,抽煙……戴手錶。
——時。
楚宴瞬間想到了這個字眼。
「許柔只留下了72這一條證據,你覺得後面會跟什麼?」
「72時,三天,晶字。」
想起當初的對話,楚宴全身發冷。
他為什麼會相信72是許柔留下的信息?
沒有一個兇手會蠢到讓受害人自己留下埋屍地。
「怎麼了?」程凜感受到楚宴的害怕,因為這具身體止不住在顫抖。
楚宴的身體在發抖:「72,是羅元傑留下來的。」
從一開始,他就誘導了他。
—
一切固有的概念被瞬間推翻,楚宴開始尋求更深的真實。
大腦構建、模擬,快速的運轉起來。
最後,楚宴得出了一個結論。
——羅元傑恨程耀。
羅元傑做警察六年,要想從許楓手裡救下程耀,並不是一件難事。
可他偏偏等許楓殺了人,再將他狠狠撞開,單純的只阻止了許楓的自殺行為,並沒有阻止他的殺人行為。
程耀作為害死許柔的罪魁禍首,根本不可能留下訊息。
所以72隻有是羅元傑留下的,這樣想才合情合理。
「哥,你說我是不是很蠢?」楚宴垂下頭,顯得很無力,「我總覺得是程耀的心理暗示厲害,讓許柔能去自殺。可另外一個人的心理暗示更加厲害,甚至影響了程耀,讓他做出這件事情。」
「包括手法,埋屍地點,他早在七年前就已經開始影響程耀了!他比誰都要恐怖!」
「他……」楚宴幾近失聲,「他還喜歡媽媽!」
「羅元傑還說,自己是因為和許柔有過交情,所以才對這件案子這麼上心。現在想來這也是騙人的,他從七年前就對程耀潛移默化,怎麼可能是因為許柔才這麼重視?」
「想必……羅元傑這麼關心我,也是因為我的母親是沈晴吧,他害怕我受到傷害。」
楚宴笑了起來,滿是自嘲。
這件事情到底還要牽連多少人才肯罷休?
整件事情全都解釋通了,還有一點,那就是羅元傑為什麼會出現在程凜出事的地點,他和這件事情到底又扯上了多少關係。
楚宴看著手機上的兩個電話,手指上下移動,竟然不知道打給誰。
謝清泉……還是羅元傑?
他皺緊了眉頭,終於下了狠心撥通了謝清泉的電話。
「小羽?你資料看完了嗎?」
「……嗯,找個時間見面。」
「好開心!小羽竟然會主動約我!」
楚宴覺得他太恬躁了:「就在剛才那家咖啡館見面吧。」
「好啊,什麼時候?」
「越快越好。」
謝清泉眼底閃過精光,轉而笑了起來:「那就現在吧?我還沒走,就知道小羽一定會迫不及待的打電話給我。」
「……好。」
掛斷電話以後,楚宴換了件衣服,想早點趕去那個地方。
沈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是剛回來嗎?怎麼又要出去?」
「媽,我有急事,晚飯不用準備我的了!」
「你這孩子……」
還沒說完,楚宴就已經離開了這個地方。
沈晴無奈的笑了笑,原本打算繼續做飯的,卻接到了一個許久未見的人的電話。
沈晴看到那個名字呆愣了許久,才接通了電話:「喂。」
—
等楚宴迅速的回到了之前的咖啡館,謝清泉果然還在那邊坐著,也不知道他這一杯咖啡喝了多久。
楚宴看見他杯子里的糖都快滲出來了,頓時一臉蛋疼:「不會甜到掉牙嗎?」
「不會,小羽要喝一口嗎?」
楚宴擺手,露出驚恐的眼神:「不用了!」
謝清泉笑了一聲:「資料里,你看出了什麼?」
「很多,但我想問你一件事,你知道羅元傑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哥出事的現場嗎?」
謝清泉托著腮,眯起了眼:「我想想。」
他的眼眸顏色本來就淺,在陽光的照射下就像是茶色一樣。
楚宴靜靜的等待著謝清泉下一句話,自己表面上看著風輕雲淡,實際上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如果是我的話,大概是去確認。」
「確認?」
「嗯~確認他死了沒有?」
楚宴睜大了眼:「可一般人不是會避開嗎?我問過程凜了,殺死他的人不是羅元傑,他這麼做還會給自己增加嫌疑!」
謝清泉臉上的笑容變淡,這個弧度,讓他整個人都帶上了一層冷漠。
「我什麼時候說過羅元傑是兇手?我一直說的是,他和程凜的死有關而已。」
「……嗯。」
「而且,如果真是他做的,他一定會去看看自己的傑作。」
「你怎麼這麼肯定?」
謝清泉歪著頭細想了一下:「因為我也是這種人。」
楚宴聽得血液都要涼了。
他忽然想起了羅元傑說要給他看鮮血淋漓的真相,不由暗暗的打量著謝清泉。
「怎麼這麼看我?」
楚宴深吸了一口氣:「清泉,我問你一件事。」
「嗯?」
「那兩個人,是不是你動的手?」
謝清泉微微愣住,沒想到楚宴會問這個問題,他眼神閃爍起來:「我……」
看他這個樣子,楚宴已經知道了什麼。
分明在這之前自己問他,謝清泉還一口咬定不是。
大概是明白了就算他反駁,羅元傑也會把真相告訴給楚宴一樣。
「我明白了。」楚宴站起身,想要離開這個地方。
謝清泉下意識去抓住楚宴的衣服:「別走……」
楚宴沒有看他,而是冷漠的說:「放手。」
「我想保護你,小羽……我只是想保護你。」
楚宴眉頭緊蹙:「你那不是保護,只是害怕一個人罷了。」
謝清泉的手死死捏緊,把楚宴的衣服給捏皺:「我只有你了,別丟下我。」
楚宴終於把目光放到了謝清泉身上:「謝清泉,你認清現實吧。」
聽到這句話,謝清泉的手驀然放開,而楚宴的身影早已經離開。
他不再留在這個咖啡館,而是徑直的走了出去。
認清現實?
這四個字,猶如石子一樣,重重的砸在他的心頭。
他的心被砸得流了血,劇痛之下,反而感到了真實。
很奇怪的感覺,彷彿痛過以後,反而輕鬆了。
陽光照在他身上,謝清泉第一次感受到了實感。
是啊,他重生了。
為什麼還活得像以前一樣?
謝清泉揚起了頭,不由陷入沉思。
—
楚宴回到了家裡,剛剛拿鑰匙開了門,就看見門口有一雙男士的鞋。
家裡什麼時候來人了?
楚宴脫了鞋,剛想進去,就看到了一個讓他完全想象不到的人。
他的呼吸都凝固了,手心裡出了不少的汗。
楚宴不敢關門,生怕關門的聲音會讓裡面的人有所察覺。
他聽見沈晴在哭:「程耀為什麼陰魂不散,還非要纏著我。」
「小晴,別哭了。」
「都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以為我的心理疾病已經好了,沒想到再次從那孩子的嘴裡聽到程耀的名字,我還是會全身發顫。」
羅元傑深深的看了沈晴一眼,卻不敢擁抱她。
「他已經死了。」
沈晴的哭泣聲戛然而止,臉色發白的看向羅元傑:「你說什麼?」
「他已經死了。」羅元傑輕聲細語的說,「被我送去的許家兩姐弟弄死的。」
沈晴嘴唇發顫:「什麼許家兩姐弟,你到底在說什麼?」
「準確的說不是我送去的,而是引導程耀,讓他看到的。」
羅元傑把事情簡化了一下,全都告訴了沈晴。
雖然這件事情是程耀自己犯下的事,可一切的起源卻是羅元傑。
沈晴忽然覺得眼前的人很可怕。
陌生、而讓人無法琢磨。
「你為什麼要引程耀去見許家姐弟……?」
羅元傑溫柔的朝沈晴解釋:「其實我也不知道的,程耀和你離婚以後就去了A市,恰巧我也在A市,他又是一個人單身,所以我才……」
沈晴臉色凝重:「真的只是這樣?」
「……嗯。」羅元傑略作遲疑。
不過眼前的人沈晴十分信任,不會去質疑他的。
沈晴緩緩的鬆了一口氣,聽到程耀已經死了的消息,心裡竟然漸漸的鬆快了一截,沒有那麼難受了。
程耀儼然成了她的心病,那失敗的婚姻讓她無法逃離。
這七年,她都活得痛苦。
要不是身邊有兒子,她早就支撐不下去了。
羅元傑是沈晴的大學同學,也是沈晴的心理醫生。沈晴和程耀結婚那幾年,一直都是羅元傑在幫沈晴做心理疏導,所以他知道很多事,包括程耀和許多女人出軌的事情。
那些女人十分張狂,甚至時常來沈晴這裡鬧事。
還不止一個。
沈晴那段時間受到了恐嚇騷擾的電話,每到傍晚沈晴回家的時候總能接到。
她也因此染上了心理疾病,神經脆弱。
沈晴好幾次把這件事情告訴給了程耀,聽完這一切的程耀卻只說沈晴太敏/感了,也許不是恐嚇電話,只是單純的打錯了之類。
身邊沒有任何一個人支撐,她就像一個小舟,孤立無援的漂泊在大海之上。
不久之後,沈晴發現了真相,痛苦的本源來自程耀。
那次以後,她開始接受治療。
而羅元傑作為心理醫生完成了最出色的事情,花了七年,根治了沈晴的心病。
羅元傑垂下眼眸,不由輕聲感嘆:「我用七年的時間治好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