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九章
第九章
薄雨連綿, 天空也烏蒙一片。
楚宴朝窗外望了過去,只見傾歡宮外所有的柳樹全都朦朧在細雨之中,雨絲纏綿如酒,薄薄的霧氣裊裊升起,一切都猶如夢境,顯得那樣不真實。
「雲蕭,傅家主明日下午會來傾歡宮,你守好此處。」
江淮微愣:「那師尊呢?」
楚宴倚靠在窗邊,半眯起眼的望向外面:「明日我得去落沉宮。」
江淮忌憚著蘇墨垣,不由捏緊了手。
「明日要你一人去見傅家主,可是害怕了?」
他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不點而朱的嘴唇慵懶輕笑, 那張原本清冷的容顏染上艷麗,如春花般含著露珠綻放。
這是江淮第二次看見楚宴取下面具的真顏,他太過勾人,彷彿要把所有人都攝去魂魄那般。
江淮連忙收回眼神, 心口發緊:「師尊莫要開玩笑。」
楚宴湊近了江淮, 他身上的淡淡寒香就這麼傳到了鼻尖:「雲蕭, 你最近是不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什、什麼?」
「控制不住自己看我。」
江淮臉色全都染紅:「怎會!」
楚宴鬆了口氣:「沒有就好。」
江淮直直的望了過去:「師尊怎麼會這麼想?」
楚宴眼底染上陰霾:「你是我徒兒,這件事情我遲早會告訴你,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下次若你還生出這種感情,記得離我遠遠的。」
說完這句話, 楚宴便拉開了自己和江淮的距離。
他斜靠在窗邊, 看向了外面的雨, 眼底一片死寂,頹然的披散著頭髮。
楚宴這個模樣,讓江淮心裡疼痛:「是不是艷骨?」
楚宴回望向他:「你怎麼知道?」
……果然。
身懷艷骨之人,會越來越淫/亂,控制不住自己。
同時,還勾引著身邊的所有人。
江淮越發覺得心疼,師叔是如何孤高之人,被打入這東西,又親眼看著自己越來越墮落,他該是多麼難受?
「之前偶然聽雲仙宗那兩人說的。」
楚宴垂下眼眸,他的身後是大片陰影:「以後別再往裡面探究,你下去吧。」
江淮更加失落:「是。」
江淮轉身走了出去,他仍舊不放心的朝裡面望了一眼。
寒風吹得樑上綁著的紅紗微動,連窗外吊著的風鈴也發出了響聲。楚宴脫力似的朝窗外伸出了手,半隻手臂都被春雨打濕。
他彷彿要沒入更深的黑暗:「沈青陽,我是被你毀了的。」
江淮心口一顫,害怕自己露出破綻,連忙走出了這個地方。
他心亂如麻,越發想知道沈青陽同楚宴的過往。
師叔說——他是被沈青陽毀了的?
他總覺得,當年的事情一定有內情!
這種預感在江淮心裡更加強烈。
等江淮走到了自己的房間,就在屋內看到了一張黃符疊成的紙鶴。
一看到這東西,江淮就知道了是誰。
這是沈青陽慣用的術法,聽說現在已經失傳,是沈青陽上輩子的記憶所帶。
沈青陽有教過自己,所以之前他和夏軒聯繫也是用紙鶴。
江淮原以為自己很想見到沈青陽,他想去拿沈青陽的傳音紙鶴,手卻立在了半空中。
「江淮,你到底是怎麼了?」江淮自言自語的說,「別忘了你最初來這兒的目的!」
他抿著唇,還是把紙鶴揣到了自己懷中。
在聽見沈青陽的傳音以後,江淮的身影沒入了雨中。
傾歡宮以南,下面全是些魔修聚集的地方。這裡除了許多人臉上都帶著面具外,和修真者所聚集的市集並無不同。
江淮走在夜色之中,一瞥眼就能看見近得快要碰撞到他的蓮花燈,江淮連忙伸出了手,在接觸到人之後,那些照明用的蓮花燈便自動離開。這東西也是魔宮特色,能將上千個蓮花燈練成寶器投擲於市集,也是蘇墨垣的手筆之一。
夜色之下,燈火通明,闌珊處熱鬧非凡。
走了沒多久,江淮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一處拍賣行的包間,今天這裡面會舉行一場拍賣。
在裡面江淮看到了沈青陽,他很是擔心:「青陽,你丹田的傷未愈,怎麼隻身一人來了這兒?」
沈青陽朝他淡淡一笑:「無妨,這是我制出的傀儡分/身,裡面注入了我的一縷神識。」
「你的真身在雲仙宗?」
「嗯。」
江淮舒展了一口氣。
沈青陽看著他:「我原以為林清寒會傷害你,只是試了試能不能聯繫到你,沒想到真的聯繫上了。」
江淮把近來在傾歡宮的事情全都告訴了沈青陽,然而隱去了他和楚宴相處的事情。
沈青陽聽罷,抓起桌上的靈茶抿了一口,企圖壓下他此刻的煩躁。
「你是說,林清寒已經能在晚上恢復容顏了?」
江淮點了點頭:「師叔吃了一次碧落草,沒想到碧落草的功效這麼厲害。」
沈青陽的臉色更加難看:「江淮,我三番四次派出分/身,就是為了救你回去。現在我已經到了極限,若沒有碧落草,真不知該怎麼辦。」
江淮連忙湊了上去,眼底滿是關心:「青陽,你不用再這麼擔心我了,下次也別再分裂神識。」
沈青陽看向了他,將身體的力氣都搭在江淮身上。
「怎麼了?」江淮滿是不適應。
沈青陽眼底發狠,江淮已經金丹了,他卻還是個金丹。
修為停滯了那麼久,他早已經淪為雲仙宗的笑話。甚至還有人說他前腳搭上了個天才林清寒,後腳又搭上了個天才江淮。他們說他是靠雙修道侶才在雲仙宗有現在的地位。
沈青陽眼底發狠:「真想早些同你舉行雙修大典。」
江淮的身體僵硬,有些無措。
若是以前他聽到這些話……該十分開心的。
可現在,他心裡很是複雜。
「青陽,你我雙修,是不是也能治好你的傷?」
沈青陽的確是這麼打算,江淮體質特殊,第一次雙修會反哺過來的靈氣極多。
沈青陽露出一個虛假的笑容:「的確是這樣,但我和你雙修,只是因為我喜愛你。」
江淮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青陽,你真的不會騙我?」
「當然了。」
江淮看著他,終於問出了縈繞在自己心頭的話:「那為何當年你對師叔那麼好,卻可以一夕之間將他打下凜冰崖?」
沈青陽臉色沉了下去:「當然是因為他自甘墮落,為了修鍊魔宮屠殺無辜村民,還企圖背叛雲仙宗?」
「即使師叔做了錯事,可那不是你一直戀慕的人嗎?」
「江淮,你是怎麼了?若不是我當年及時發現,雲仙宗就要遭大劫了!」
江淮臉色發冷:「那萬一有朝一日我也背叛雲仙宗……你會不會殺了我?」
「你怎麼會背叛雲仙宗?別亂想了。」
江淮的心越發冷了,發現自己這八十年來,完全不了解沈青陽。
仔細想想那件事情的確很奇怪,兩個一直恩愛的雙修道侶,就算其中一人做錯了事情,沈青陽也不該如此絕情。
青陽真的喜歡過師叔、喜歡過他嗎?
江淮越發不敢深想下去。
沈青陽又說:「時間已經不多了,我丹田的傷就需要吃一次碧落草就行了。江淮,幫我把林清寒的碧落草奪過來好不好?」
江淮嘴唇動了兩下,彷彿有一隻大手把他的心臟狠狠揉捏。
「我不能……」
「阿淮,別忘了當年是誰救下的你,又是誰把你帶回雲仙宗,給了你容身之所。」沈青陽的低語猶如鬼魅,使得江淮的臉色越發蒼白。
「還有半個月就是我們的雙修大典了,我修復好了丹田才能好好保護你啊。」
江淮半退了一步:「我不需要你的保護。」
沈青陽皺緊了眉頭:「江淮,你也想學著夏軒那樣忘恩負義?」
江淮痛苦萬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青陽,你的傷真的只能碧落草才能治嗎?」
「當然,難道我還會騙你?」
許久之後,江淮才終於下定了決心。
這是他的雙修道侶,也是他的救命恩人,自己該相信他的,切記不可再將心思偏移到師叔那邊去了。
「……好,我幫你。」江淮閉上了眼,明明自己做的事情是對的,可為何此刻的心情如此的沉重?
江淮更加不想看見沈青陽,催促著他:「你快走吧,我怕你待得太久會打草驚蛇。」
沈青陽露出笑容,在江淮臉頰上親了一下:「乖。」
他的身影逐漸離去,江淮卻狠狠的拿著袖子擦著自己的臉,彷彿那對於他來說無比的噁心。
好奇怪……之前分明不會產生這樣的想法。
他竟然覺得青陽落下的吻噁心?
嘗到了真正被人關心的滋味,對比沈青陽的關心,他只覺得虛偽和廉價。
楚宴說出會護住他的時候,只是因為他是他的徒兒,便要傾心相護。
而沈青陽說的保護,卻是加了代價,非要讓他為他做些什麼,才會有半點的回饋補償。
真心和虛情,原來竟然是那麼明顯的差別。
江淮站在雨里,臉上只剩下失魂落魄的表情。
他仰起頭,任由那些雨絲低落在自己身上。
似乎這樣,能掩蓋住心裡的那些愧疚那般。
「對不起……師叔……」
而早在一旁的楚宴卻勾起了嘴角:[沈青陽開始著急了,反而失了江淮的心。]
系統也深以為然。
[江淮是個好孩子,只可惜兩個受在一起是不會有幸福的,哎,我又不喜歡動。]楚宴虛情假意的嘆息了兩聲。
系統黑線:[演,你就繼續演!]
楚宴乾笑了兩聲:[別了,這麼晚了,咱們還是早點睡吧,好嗎?]
[你是修真者,怎麼這麼喜歡睡覺?]
[我做凡人做慣了!你讓我突然不睡覺我好不習慣啊!]
系統:[……]
楚宴回到了傾歡宮,此時萬籟俱寂,外面下著蒙蒙小雨。
「這場對弈,勝負已定。」
[你真的要跑去沈青陽和江淮的雙修大典搶親?]
[搶啊,我搶江淮。]
楚宴笑了起來,事鬧得大,才越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