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7 拒絕配合
北宮璃落是個司法世家子弟，她父母都在司法體制之內工作，她舅舅童濤是長京市人民法院現任院長，她表妹童筱芸之前介紹過了，是現任的市司刑偵處所屬法醫室室長。
北宮璃落這樣的家世隨便說出去就能晃瞎那些捧著履歷表和學歷|證書的學子們。
然而，雖然擁有良好的家世背景，但她卻並非是靠著走後門坐上刑偵處處長這個位置的，但凡她願意走這個後門，都不會幹一線刑警一干就是七八年。
北宮璃落是公認的優秀刑警，一流的刑偵技術和一流的身手，就是為人十分個色，安靜下來的時候，憑藉著漂亮的外表總讓人覺得是個優雅的富家千金，然而只要開口說話瞬間破功，她是整個市司里出了名的難伺候，下屬們都親切的叫她陛下。
「陛下，張鳳的精神鑒定出來了。」林磊推門衝進辦公室就嚎了一嗓子。
北宮璃落瞪了他一眼，一把拉住傅子衿的胳膊，道：「走，再去會會這個沉默的稻草人。」
傅子衿拿著張鳳的精神鑒定報告翻看著，鑒定結果顯示她沒有精神疾病，也就是精神狀態不太好，有點兒迴避型人格，其他的與常人無異。
看著鑒定報告的數據，傅子衿不禁回想起「悠悠我心」跟她說的那些話。張鳳的女兒死在了家裡，她應該掌握了關鍵的證據，但她卻拒絕配合，拒絕說任何話，表現出了對這件事的漠不關心。
沒有母親是真的不疼愛自己的女兒的，如果她不是精神病的話，那就是有其它讓她不想開口的原因。
傅子衿面前擺著所有關於張鳳和她女兒的資料，她和張鳳面對面坐著，兩個人都沉默，誰也沒開口說話。
張鳳和幾天前看上去沒有兩樣，眼神空洞的盯著某個點，一動不動。
傅子衿也不著急，她一邊翻看著資料，一邊十分悠哉的喝著水，除了她手上翻資料的動作之外，簡直和張鳳一樣像是個沉默的稻草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兩個人就這麼相對沉默的坐著，一點點的耗下去。
隔壁監控室里的北宮璃落和林磊都快無聊的升天了，這倆人沒有一個是有耐心的，坐這麼長時間簡直如坐針氈。
「陛下，這都兩個小時了，傅女神這是在幹什麼？要看資料去哪兒看不好啊，為什麼要在這裝稻草人？」
「閉嘴！別廢話，你懂什麼？子衿這是在和張鳳比耐心。忘了么？張鳳沒有精神病，她是個正常人，但凡是正常人就不可能真的長時間一動不動一句話不說。」
北宮璃落清楚傅子衿的意圖，但是她嘴上教訓著林磊，自己卻也坐不住了，她來回來去在監控室里轉悠，心裡咬牙切齒的把張鳳全家問候了一遍。
果然，這種活找傅子衿來真是太正確了！
北宮璃落縱觀整個市司，都找不出這麼有耐心的刑警。
傅子衿坐在審訊室里，她手中的資料一頁頁的翻過去，面上沒有表現出一點兒不耐，表情始終如一的清冷。
不過她除了看資料之外，偶爾也拿出手機來看，手指在屏幕上快速輸入，然後發送出去。
無聲的世界——【兩個半小時了，你猜她什麼時候會忍不住？】
不一會兒，她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一條新的消息傳了過來。
悠悠我心——【我猜不需要半小時，她就會主動跟你說話的。】
無聲的世界——【哦？要不要打個賭，我賭最多15分鐘，她一定會忍不住跟我說話。】
悠悠我心——【可以，賭什麼？】
這個問題倒是讓傅子衿愣了一下，她隨口提議了一個賭局，但要說賭什麼的話她還真不知道。
傅子衿盯著手機屏幕發起了呆，絞盡腦汁想著應該賭什麼，渾然忘記自己正身處審訊室中，更加沒有注意到坐在她對面的張鳳緩緩抬起頭看著她，一直以來像是稻草人一樣冷漠的臉上浮現了複雜的表情。
正在傅子衿糾結到胃疼的時候，一條消息又傳了過來。
悠悠我心——【我前兩天告訴了你我的真實職業，那如果我贏了，你也告訴我你的職業吧。如果我輸了的話，你可以問我一個問題，我必須如實回答你。怎麼樣？】
傅子衿覺得這個提議不錯，快速的回復了過去。
無聲的世界——【好的，成交！】
清冷的臉上浮現一絲笑容，她本就是極美的女人，這一笑像是給這張本就能打滿分的臉又平添了更多的美麗，坐在她對面的張鳳眼中閃過一瞬間的柔軟。
傅子衿抱著手機又聊了大概有十分鐘，原本沉默的可怕的空間里突然有了一點聲音。
「這位警官，我能去趟衛生間么？」
張鳳這句話幾乎讓傅子衿本能的打了個寒顫，原本死一樣沉默的空間里突然傳來人聲，雖然她一直就是在等這個人說話，但冷不丁聽到，還是嚇了一跳。
傅子衿本能的抬手調整了一下戴在耳朵上的藍牙耳機，她抬眼看著張鳳，見她臉上表情不似之前那般空洞，終於像是個活人一樣了。
「好，你去吧。」傅子衿站起來幫她打開審訊室的門。
張鳳感激的沖她點點頭，然後邁著步子走了出去。她剛剛走出審訊室，隔壁房間的門就推開了，北宮璃落像是終於逃出籠子的貓一樣沖了出來，一雙眼睛盯住張鳳，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燒。
張鳳沖她點頭示意，緩緩道：「警官，我想去衛生間，裡面那位警官已經同意了。」
北宮璃落聽她慢條斯理的話就來氣，不過她還是強壓下心中燒的越來越旺的不耐煩，冷淡的點了點頭：「快去快回。」
趁著張鳳去衛生間的工夫，北宮璃落閃進了審訊室里，她本來想慰問一下煎熬了將近兩個半小時的傅子衿，哪知卻被傅某人那一臉泛著桃花的笑意閃瞎了眼。
無聲的世界——【不到15分鐘，我贏了。】
悠悠我心——【……那好吧！願賭服輸，你要問我什麼？】
無聲的世界——【現在還沒想好，想好了再問，先欠著。】
悠悠我心——【冷漠.gif。】
傅子衿臉上的表情簡直愉悅到了極點，而北宮璃落此時的心情就有點兒一言難盡了。
北宮璃落：「……」
這個傢伙怎麼笑成了一朵喇叭花？可她對著張鳳那張臉也能笑成這樣？震驚！萬年老幹部傅大律師一朝春心萌動，對象竟是四旬大姐！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北宮璃落覺得自己有點兒凌亂。
也就因為她這麼一凌亂，想和傅子衿說的話沒說出來，張鳳已經慢悠悠的回來了。
傅子衿對著北宮璃落點了下頭，示意她先去。
張鳳之所以難搞，就是因為她怎麼都不肯說話。案發之後她就被請到了這裡，但這些天過去她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甚至連一個聲音都沒發出過，簡直就跟個啞巴一樣。
如今她肯先和傅子衿說話，就證明這件事情有門兒了。
傅子衿把手機放回包里，看著張鳳坐到對面。這次張鳳整個人的感覺都不一樣了，她和之前那個沉默的稻草人差別很大，空洞的雙眼也稍微恢復了一些神采。
但是很顯然，事情並沒有傅子衿想象的這麼順利，從衛生間回來之後的張鳳雖然開口說話了，但說的話卻不是她們期待的。
「警官，你很像我女兒。當然，你比她漂亮，也比她命好。」
傅子衿回視著她，薄唇微微動了一下，最後還是選擇把想說的話吞回去。這個時候不宜插嘴，還是先靜靜的聽。
「她命不好。她親爹家裡嫌棄她是個女孩兒，又嫌棄我不能再生了。我那會兒生她的時候是難產，雖然好不容易母女平安了，但以後也不能再生育了。她親爹因此和我離了婚，拋下了我們娘倆。我一個人帶著孩子生活實在是太難了，後來輾轉就嫁給了她繼父李成。」
也許是因為提到了總是家暴的李成，張鳳的聲音有些顫抖，她深吸了口氣，繼續說下去。
「本以為後半輩子總算能有個依靠，誰想到，她竟然這麼年輕就死了。」
傅子衿看著她，等著她把話說下去，然而張鳳只是持續的沉默了一段時間，
然後對傅子衿笑了一下，問道：「警官，你明天還來看我么？」
說完這話，她就再也沒有下文了，又再次恢復了之前那種稻草人的狀態。
傅子衿：「……」
北宮璃落：「……」
所以說，張鳳現在是準備找一個每天定時定點來陪她聊天的陪聊？
傅子衿試探的問：「那我們今天繼續聊啊，說說你女兒小時候的事？比如這張照片？」
說著，她從資料里拿出一張年代比較久遠的照片擺到張鳳面前。
但是結果再次讓她和北宮璃落失望了，張鳳再次進入了那種雷打不動的稻草人狀態，無論傅子衿跟她說什麼，她都沒有任何反應。
「哐」的一聲，隔壁監控室里，北宮璃落冷著一張臉，一拳砸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