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0 誰是兇手
電話掛斷，傅子衿沖秦何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小何，有點兒急事需要處理，今天不能陪你聊了。你那邊，和當事人確定了時間之後通知我。」
秦何說：「放心吧，傅老師。」
傅子衿站起來準備離開，卻見時輕音拎著一杯外帶裝的咖啡走了過來。
「外面大風降溫，我看你穿的單薄，給你煮了杯咖啡，你帶著。」
傅子衿原本心裡正煩躁的很，現在卻被時輕音這簡單的一句話安撫的平靜下來，外面的風確實很大，但她現在是真的一點兒都不覺得冷了。
接過時輕音遞過來的咖啡，傅子衿道：「謝謝。」
時輕音笑道：「開車慢點。」
「好。」
兩人擦身而過的時候，傅子衿只覺得自己暴躁的一顆心完全靜了下來。時輕音對她來說就像是有一種神奇的能量，隨時隨地可以安撫她的情緒，溫暖她的心，這種感覺對她來說從沒有過。
傅子衿坐到車上后才反應過來，不知不覺中，時輕音對她造成的影響越來越大，哪怕對方只是靠近自己，她都能瞬間靜下來。
最近的案子真是一團糟，傅子衿暫時強迫自己把思緒從旖旎的情愛中抽離出來，把注意力集中到北宮璃落打來的那通電話上。
電話的內容很簡短，只有兩個信息點：第一、李成不認罪；第二、張鳳供認自己是兇手。
李成不認罪這是肯定的，大多數殺人犯都不會在第一時間坦誠自己的罪行。
但張鳳突然跳出來供認自己的罪行，這就顯得有些難以理解了。她是死者的母親，從沒有人把她和兇手聯繫到一起。
傅子衿覺得自己心臟都氣的隱隱疼了起來，但是她現在把這個案子仔細的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就確確實實的發現了一個問題。
一直以來她和北宮璃落都忽略了，她們簡直是想當然的認為李成是兇手，而按照目前案件的發展情況來看，她們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證明李成是兇手。
就像她們也沒有證據證明張鳳不是兇手一樣。
如今，李成一口咬定自己不是兇手，而張鳳卻坦然認了罪，這種與她們一開始所認定的結果完全相反的發展方向，直接就把她們打了個措手不及。
最近這兩年，傅子衿還沒碰見過這麼讓人糾結的案子。她的車開的很快，沒多久就到了市司。
林磊正在市司門口等著她，直接把她帶去了刑偵處的審訊室。
北宮璃落此時正在監控室里，兩台顯示器上顯示著兩個審訊室里的畫面，一個裡面坐著張鳳，另一個裡面是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傅子衿沒見過這個人，應該就是李成。
傅子衿和北宮璃落是穿開襠褲的時候就認識了，兩個人一起玩過泥巴，一起上房揭瓦，可以說互相之間一個很小的動作或者非常細微的表情她們都十分清楚。
現在，當看到北宮璃落快要結了冰的一張臉時，傅子衿就知道她一定是氣極了。
擺擺手讓林磊先出去，林磊頓時如蒙大赦，他可不想這個時候去靠近北宮璃落這個隨時爆炸的□□。
傅子衿走到北宮璃落旁邊，眼睛來回在兩個監視器屏幕上看著，片刻后說道：「讓我分別和他們談談。」
北宮璃落語氣非常不好：「還談什麼？現在沒有任何理由留下李成，協助調查的時間一到就要放他出去！他剛才還揚言要請律師出面解決！靠，整個長京市你是這方面最權威的律師！怎麼？我還要把你親自送過去讓他請你出來對付我？！」
傅子衿安撫性的拍拍她的肩膀，道：「別生氣，他請我我就得去么？你這是跟自己慪氣呢。」
北宮璃落：「我不是跟自己慪氣！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說那張鳳是不是腦子有病？她為什麼認罪？！」
傅子衿碧藍色的眼睛直視著北宮璃落，輕聲說：「阿璃，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北宮璃落被她這句話又氣了個大的：「你……！」
傅子衿：「別忘了，我們沒有證據證明李成真的是兇手，也同樣沒有證據證明張鳳不是兇手。」
北宮璃落：「……」
一瞬間，她像是一隻突然被人死死抓住后脖頸子的貓，剛才還炸著毛隨時咬人的囂張氣焰一點點滅了下去。
傅子衿說的沒錯，這是這個案子最大的問題，她並不是想不到，而是之前選擇性的忽略了這一點。她一直認為，張鳳是最關鍵的證人，只要她肯開口，她們就掌握了證據，有了逮捕李成的依據。
然而現實直接掄圓了胳膊給了她一大嘴巴，一巴掌抽的她暈頭轉向，一時間氣的沒了方向。
說到底，這之前她們之所以認定李成是兇手，是因為發現死者張若婷屍體的時候，她是全|裸的狀態。這是非常明顯的強|姦殺人案才會有的特徵，北宮璃落是經驗非常豐富的刑警，她幾乎是本能的就把嫌疑鎖定在了李成身上。
傅子衿見她終於冷靜下來，道：「我先去見見那個李成，等我跟他談完，沒什麼事就先放他回去。我們現在留不下他，放他回去也沒什麼關係，讓他先在外面蹦躂吧。如果他真是兇手，早晚還能把他關進來。」
北宮璃落坐在椅子上，點頭表示同意。
傅子衿什麼都沒拿，空著手進了李成所在的審訊室。
見她進來，李成幾乎是本能的雙眼一亮，一臉色膽包天的樣子顯露無疑，簡直是不帶一丁點兒的掩飾。
如果現在換成北宮璃落的話，八成一腳踹上去了。
如果是時輕音，大概會一臉嫌棄的掉頭就走。
但是傅子衿就是直接當沒看見，她本來就一臉清冷的表情，進去之後看都沒看李成一眼，兀自關好門，給自己拽過一把椅子。
李成盯著突然進來的這個混血兒美女，垂涎的樣子不能更明顯，笑著說：「刑偵處還有你這樣漂亮的大美人？當警察真可惜。」
確實可惜，傅子衿像是壓根兒沒聽到他說什麼，等她坐下之後才看向李成，道：「你好李先生，我叫傅子衿，是個律師。」
李成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律師？來做我的代理？你來得正好，這幫警察實在是太無禮了。我都說了我不是兇手，他們又沒有證據，就這麼把我關在這裡！美女你說，他們是不是犯法啊？」
他雖然說著正經事，但語氣充滿曖昧的感覺，非常不正經。
傅子衿臉上依然沒有表情，她盯著李成一開一合的嘴唇，然後道：「李先生誤會了，我不是你的代理律師。只不過我確實參與了這個案子，你作為死者的家屬，我例行公事來問你幾個問題而已。」
李成笑嘻嘻的問：「美女，你有男朋友么？」
傅子衿：「沒有。李先生，你的繼女平時有什麼交往對象？或者走的比較近的人？」
李成臉上閃過一絲膩煩，道：「我怎麼會知道她有沒有對象？我對她們母女都已經膩了。」
傅子衿依然面無表情：「膩了？哪方面膩了？」
李成一瞬間的慍怒之色非常明顯，道：「還能哪方面？兩個在我這吃白食的拖油瓶！吃我的，用我的，卻不知道討我歡心！我早就煩透了！」
傅子衿問：「聽鄰居說，你經常打罵你的妻子？」
李成十分坦然：「對，我說了，我膩了。美女，我打她是家暴，確實不對。但是這可不是我殺人的證據啊。」
傅子衿沒搭理他，問：「你哪天出差的？」
李成想了一下，說：「兩個星期之前，9月30號吧。」
由於案發的時候，死者的屍體已經腐爛，無法確定明確的死亡時間，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從屍體的腐爛程度判斷，死亡時間應該在一周到兩周之間。
如果李成說的是實話，那麼這將會成為他最有利的不在場證明。
同時，如果這個情況屬實，那麼張鳳確實就成為了最有嫌疑的人。
傅子衿問：「這段時間都沒有回來過？」
李成得意的笑了下，道：「當然，我一直在深市，沒回來過。」
傅子衿盯著他的臉，當然沒有放過他得意的神情，她心裡微微一沉，沉默了片刻後站起身，道：「多謝了。」
「美女等一下！我說，那幫警察什麼時候放了我？」
傅子衿轉身往外走，道：「很快。」
李成看著她的背影，還得意的喊著：「喂，等我出去請你吃飯啊！」
傅子衿再次像是沒聽見一樣直接忽略了他。
監控室里，北宮璃落氣的差點兒把鍵盤吃了，她指著屏幕道：「這丫語氣這麼輕浮的調戲你，你怎麼不抽丫的？」
傅子衿茫然的看了看她，然後像是想起什麼，將耳側的頭髮別了過去。
北宮璃落看見她空著的耳朵，先是一愣，然後嘆了口氣，道：「你沒戴助聽器。所以沒聽到他說話的聲音，全程靠讀唇語，自然不知道他的語氣有多欠揍。」
傅子衿看著她的口型，點點頭，道：「我習慣了，完全忘了這件事。」
北宮璃落看著她，暴躁的心突然泛起酸澀的情緒，她坐回椅子上，道：「平時咱倆在一起的時候，有我幫你讀唇語，你不愛戴助聽器就算了。你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為了安全起見，千萬別忘了。」
傅子衿清冷的臉上露出一些笑容，道：「在你身邊我總是忘了戴。不過，在輕音那邊，我倒是總想著要戴。如果不戴，我就聽不到她的聲音了。」
時輕音的聲音很好聽，總是像一汪讓人身心輕快的泉水一般，點滴從傅子衿的耳朵滲透進她的心底。
「阿璃，我現在還能聽到一點，靠著助聽器。我真怕哪一天，我真的一點都聽不到了。到那時，我也就聽不到她的聲音了。」
傅子衿笑的很平靜，語氣也很平靜，彷彿她天生就是一個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