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裝神弄鬼的孩子
湯潔潔講到這裏，又不禁失聲痛哭。
我伸出手去，搭在她的右肩上，輕輕歎息。
待她哭夠後，我才問道：“你剛才說，你在這個小巷子裏呆了十年？”
“嗯。”
“這兒是你的傷心地，你為什麽不肯離開這裏，回到自己原來的那個家？雖然……你的親人已經看不見你了，但你住在自己家裏，總比呆在這兒要好一些吧？”
“我不想回原來的那個家了，因為我再不也不願意見到我的爸爸媽媽和爺爺奶奶！”
“為什麽？是因為害怕看見親人每天以淚洗麵的痛苦樣子嗎？”
“是！”
“……”
“因為我不想看見家裏的人，為了找我，受那麽多苦，所以我決定還是回到在這兒來！”
“為什麽？你是想要自己報仇雪恨嗎？”
“對！剛開始，我還在想，我既然變成鬼了，那麽我再不也用害怕那個壞人了，如果那個壞人能看見我，或者感覺到我變成了鬼後，就生活在這個巷子裏，他一定會害怕得要命！因為我以前聽別人講過一些鬼故事，所以我知道，每個人都有點怕鬼，特別是那些做了壞事的人，更是害怕鬼會找他報仇！”
聽了她的話，我不知說什麽是好。
我在心裏暗想：“如果每一個鬼都能通過這種方式複仇的話，其實未必是件壞事。至少很多人在幹壞事之前，心裏就會有所顧忌吧？”
我正沉思，卻聽湯潔潔說道：“但是，我回到這兒後才發現，以前聽過的那些鬼故事都是騙人的。人變成鬼後，根本不可能能實現報仇的願望。因為人和鬼根本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裏！鬼雖然能看見人，但人卻看不見鬼，也聽不見鬼的聲音。
“對於人來說，鬼就象空氣一樣，根本感覺不到。鬼也不可能拿起任何東西打人，或者把人殺死！”
我歎息一聲，苦笑問她：“既然你明白了這一點，那你為何還會呆在這兒不肯離開呢？”
“因為我不甘心，雖然那個殺害我的壞人看不見我，但我還是想找到一種辦法，可以向他複仇！”
我哦了一聲，想起剛才她在門外做的那件怪事，問道：“剛才我開門時，看見你正在撕一個作業本，並將其中一頁寫有字的作業紙扔到地上，你這樣做的目的，是想要引起別人的注意呢，還是想要裝神弄鬼嚇唬誰？”
“我是想用這種奇怪的方式，希望能引起別人的注意。”
我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問道：“可是你剛才也說了，你寫的字，你的親人都看不見，那麽別人也看不見吧……”
“我知道。”
“那你為什麽還要做這種沒意義的事情？”
“因為我過了一段時間後，才弄明白了一件事情，我變成鬼後，雖然我不管寫什麽，畫什麽，別人都看不見，但我生前寫的字，別人卻能看見！”
“哦！”
“我發現這一點後，所以我就決定，要將我書包裏的書和本子，一頁一頁地撕下來，並故意扔到別人能看見的地方。雖然我撕掉的書和作業本，很多人都不會關心，也沒有人好奇地撿起來看上麵的內容，但我希望總有一天，我做的這些怪事情，能引起一個人的注意。隻要有一個人注意到，並撿起來看了上麵的內容，我就會有一分希望！”
我苦笑搖頭，“可是你的書和本子，上麵寫的內容，都是你以前寫的東西。就算有人撿起來看了，也隻會當做一個小學生隨便撕掉的書和作業，哪會想到背後其實隱藏著一個故事？”
“我也明白這一點，可是我還是希望有人會注意到我做的這件怪事。如果有一個人，終於產生了好奇心，並且看見了我的名字的話，也許就會查出是我在裝神弄鬼了！”
“那你為何不直接撕下上麵寫有你名字、班級等內容的紙，這樣不更直截了當一些嗎？”
“剛開始，我就是這樣做的。可是不但沒引起別人的注意，而且我撕掉的那幾頁上麵寫有我的名字或者學校、班級這些內容的紙，都被人當成垃圾扔了，並且和其他那些生活垃圾一起，被運到了專門處理垃圾的地方去了，所以我也找不回來了。
“現在我已經沒有多少可以撕的書和作業本子了，所以我再不敢象以前那樣隨隨便便浪費了，隻能每隔幾天才撕一兩頁書或作業紙，並且不敢輕易亂扔到樓下巷子裏了，而是主要扔到這層樓的樓道上。”
想到這個小女孩為了報仇，變得這樣富有心機，我的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十年來，你一直在做這件怪事？十年了，都沒能引起別人的注意嗎？”
“也不是一直在做了，中間有好多年，我也絕望了，沒有做了。”
“那你現在為何又開始做這種事情呢？”
“因為……”
我的問題似乎觸到了她的痛處，隻見她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神色十分痛楚，一副拚命想要忍住眼淚的樣子。
“如果你不想回答，就不回答吧。”我溫言說道。
湯潔潔不答，又低著頭沉默了好一會後，才突然開口說道：“因為我前幾天在大街上無間看見我的媽媽了！媽媽她……她變老了！頭發全白了！……”
說到這裏，她終於再也無法控製自己，再次失聲痛哭！
我輕輕籲了口氣。
雖然我不認識她的媽媽，但我能明白她的心情。
這十年的時光，對她的家人來說，無疑是一種極其痛苦的煎熬！
她的媽媽肯定跟十年前的樣子，變化了很多，很多。
我本想安慰她幾句，但我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
我怕自己一開口，也會有哭音！
過了好一會，我們的情緒才稍稍平息了一些。我輕聲問道：“你的書包也被人當垃圾處理掉了吧？”心想：“如果有書包的話，大可不必這樣費事了，隻要每天將書包放到一個固定的地方，豈不是更加引人注意嗎？”
“我的書包早就被別人燒掉了！”
湯潔潔咳嗽了幾聲，才又解釋道：“最開始，我就是將自己的書包故意每天都放到這層樓的樓道裏，我本來是想要引起別人的注意，結果也真的引起了一家人的注意！那家人就是租住在隔壁裏的一家人。”
我微微一震：“就是凶手和他的家人？”
“不是，殺我的那個凶手，還有他的爸爸媽媽，在我死後的第二天，就急急忙忙地搬走了！也不知搬到哪兒去了，反正這十年裏，我再也沒有看見過他們一次！”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
“那家人是在凶手搬走以後，大約兩三個星期左右，才搬進隔壁那個房子裏的。我本來是想引起他們的好奇心，如果他們看了書包裏我的書和作業本，就算他們不知道我的事情，也有可能會調查我是誰，這樣就有可能無意間幫到我的忙，甚至可能會報案，那樣凶手就有可能被抓到了。
“但是，我卻沒有想到，他們家人因為連續幾次在屋門口發現了我的書包，並且他們還扔了幾次我的書包，卻發現書包每次扔後，又會自己跑回來，所以被嚇到了！他們顯然已經意識到這個樓裏有鬼，可是他們沒有膽子去調查，也沒有去報案，而是嚇得將我的書包用火燒了，然後很快也搬走了！”
我聽了雖然有些替小女孩感到可惜，但也理解那家人的做法。
我故意用開玩笑的口氣對她說道：“幸好你沒把所有的書和本子都放到書包裏，否則你現在想要故技重施，也不能夠了！”
湯潔潔也苦笑了一下，“嗯，因為他們家的人把我的書包拿到巷子外麵的垃圾點扔過兩次，都是我從垃圾堆裏找回來的，所以我也學乖了，再不敢將全部的書和本子都放進去！”
“你真聰明，這麽小就明白了不能將所有的雞蛋放進同一個籃子裏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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