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恩賜
進宮之時是宮裏派的馬車，出宮回府依舊是宮裏的馬車。
宋清歡出得宮門一直到回了宋家，都沒覺得有半點的高興，薑太後這是給她做臉，可這等榮耀也不是什麽人都能受得起的。
宮嬤嬤沒有再跟著出宮，宋清歡坐在馬車裏，隔著老遠就看見齊北候府大門外聚了不少人，也不知在做甚個。
她眉頭微蹙，同那駕車的太監輕聲說得一句，馬車這才又往齊北候府後門入。
小雲氏得了信，忙去了後門，厚厚一袋銀豆子打賞了駕車的太監，又客客氣氣的送出門去，母女二人這才能說上話。
宋清歡道：“我瞧門外不少人，可是生了什麽事？”
小雲氏也是眉頭不展，將丫鬟婆子都遣退了，才同宋清歡邊走邊道：“你進宮沒得會子宮裏的賞賜就下來了。”
那些流水般的賞賜從宮內一直送到宋家，太監宮女排了一溜兒的，是何等的排場。
這些個東西都是薑太後賞下來的，件件貴重，便是不收也得收。
宋家一門多少年了，也沒試過這般招人眼紅的，便是當初宋清歡嫁進邑王府也沒得這樣。
小雲氏又道：“不僅宮裏送了賞賜來，你爹的調任文書也跟著送來了。”
宋文德不過頂著個齊北候府的爵位，在朝中領了個閑得都能長草的差事。
每日裏點個卯便能上去遊街，喝茶的，俸祿那麽點兒，事也沒有，又不是要職，自是也叫人瞧不起的。
如今調任的依舊是閑差，可卻是個要職，這身份也上提了不止一個台階。
大門外的那些人，可不都是見著風向過來送禮的。
小雲氏也不是什麽小門小戶出身的，這朝堂上的事兒，牽扯的可大了，這些人不過是捧高踩低的，她自也不樂意攀扯上，隻得都堵在外頭。
宋清歡臉色很不好。
宋家原來的確不叫人看重，甚至到了輕視的地步，可誰都沒想過會以這樣的方氏入別個的眼。
宋清歡此時倒是明白出宮前，柔貞公主為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了。
她輕聲一歎，挽了小雲氏的手臂，將腦袋擱在比自個還矮些許的小雲氏肩頭上，輕聲道：“母親，我這是闖禍了吧。”
宋清歡此時此刻倒是無比的後悔那日一時的魯莽行為。
按著道德倫理來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她就了太後同宮嬤嬤兩條性命是極好的事兒。
可太後卻不是那樣和善的人呀。
又是大批的賞賜，又是調任要職，這些可都是尋常人求都求不到的，於旁人眼裏也是無上的殊榮。
可但凡心思清明的都當曉得太後此舉是什麽意思。
明著便是謝宋清歡救命之恩，她當太後也是個知恩圖報的太後。
可暗裏卻是告訴朝中那些反對她的朝臣，隻要順著她，她絕對不會虧待誰。
想要富貴臨門也好，想要加官進爵也罷，她都能給。
可太後能活多久？她的孫子，曾孫都跟著出世了，再是霸權還能拚得過那些年輕人？
宋家本就因著雲家手裏的兵權要遠離這些權利鬥爭的旋渦，可沒想到卻因著她的一個衝動念頭，反到將宋家給推了進去。
小雲氏曉得宋清歡是什麽意思，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寬慰道：“這事不怨你，沒有救太後一事，咱們也會被牽扯進別的皇子中。”
西北雲家同遼東曹家捏著整個大瀝的半邊兵權，那些對著皇位蠢蠢欲動的皇子，遲早也會把主意打到他們身上來。
比如先頭的蕭蔚不就是？
隻不過蕭蔚如今腹背受敵，一時之間蹦躂不起來罷了。
母女為了此事一個兩個的倒是愁上了，那頭得了調任文書的宋文德也高興不起來。
他並不想調任。
宋清顏年紀小，雖比同齡的姑娘要成熟穩重不少，可到底還小。
不曉得這其中的厲害，隻瞧見那擺了滿屋的貴重賞賜，興奮得不行。
一下看看這樣，一下看看那樣，想摸一回，卻又生了膽怯。
自她出身之時，宋家便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等到她懂事了，宋家那些個精貴的東西也都沒幾樣了，往後看到得不過是個套著齊北候府的空簍子。
小雲氏一進屋就瞧見宋清顏這般眼淺的模樣，頓時便心頭一梗。
想當年她自個在雲家，雖是庶女出身，可見識的遠比如今嫡女出身的宋清顏要多得多了。
拇指大的南珠，幾尺高的紅珊瑚，鮮紅似血的雞血石，她都是見過的，可這些個宋清顏原來一樣都沒見過的，更別談擁有。
也就是如今宋清歡折騰兩個鋪子，這才同她添了些往日沒有的。
小雲氏的神情無人注意，反倒是宋文德，坐在高背椅上長籲短歎。
宋清歡行進前，將案幾上擺著的調任文書看得一眼，還當宋文德也是為著被牽扯進去發愁。
便笑道：“爹爹這是加官進爵了，怎的還不開心起來了。”
宋文德是個沒什麽出息的人，他滿心思的也就那些書畫雅事，往日裏任的閑職，俸祿少不說，也不太叫人瞧得起，可勝在自由啊，也不用擔什麽責任。
每日點了卯就能出門去品茶品書畫。
如今調任要職，雖也沒什麽事幹，可擔子卻是重的，自然同以往比不得的。
見宋清歡問起來，他便又是一歎：“你爹我不想調任，我現下這門差事自由得很，若是調任過去，便沒了自由了。”
頓了頓又問宋清歡：“你能不能同太後說說，別讓我調任了。”
宋清歡抬眸看宋文德，見他愁容滿麵，卻未達眼底，想來是真個為了新任差事沒自由而發愁。
一時間腦子裏便冒出一個再貼切不過的詞來形容她這便宜老爹。
扶不起的阿鬥。
怪不得宋家日漸沒落，也不是沒得緣由的。
宋家雖是對薑太後的抬愛受寵若驚，可該收的賞賜還都得收起來，宋文德雖是萬般不願，卻還是往新差事上任去了。
第二日宋清歡又跟著小雲氏往宮裏跑一趟，到薑太後跟前謝恩。
原還當此事就此打住了，沒曾想麻煩的還在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