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都靈啊~都靈~（下）

  當天晚上，羅蘭躺在棉絮袋子上，閉著眼睛，沒有睡覺，沒有冥想，也沒有進入思維實驗室。


  他在等。


  等雕像，或者，是哪個跟了他一路，執意將雕像放進他衣兜里的傢伙。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船艙里越來越安靜。起初，還有些許說話聲，漸漸地，船艙里就只剩下此起彼伏的鼾聲。


  午夜時分時，羅蘭等得直犯困，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哈欠還沒打完，他就感覺兜里一沉，他的手原本就揣在兜里，這時立即摸過去，果然就摸到了一個硬物，用手指感知其輪廓，正是被他丟棄的木雕。


  沒有人和他惡作劇，雕像是自己回來的。


  神秘女子白天說的話在羅蘭腦海中不斷響起。


  「這不是的雕像，是深淵魔女。」


  「她將你當做獵物，吞食你的靈魂。」


  「它會一直跟著你，無法毀滅，無法丟棄，直到你死為止。」


  羅蘭握著雕像的手越來越用力，手心被雕像咯地生疼：「你到底是什麼東西？你為什麼要跟著我？」


  沒有任何回應，雕像觸感光滑而冰涼，和死物沒有任何區別。


  接著，羅蘭又進入思維實驗室，再次開始冥想實驗。


  10分鐘后，結果出來了，法力提升0.384點，暴漲5倍的效果再一次出現了。


  他的猜想沒錯。


  羅蘭重新回到現實，將雕像從兜里拿出來，借著舷窗上映照進來的微弱月光，仔細看著雕像那雙妖異的紅寶石眼睛。


  和最初不同的是，這一次，羅蘭意識清醒，並沒有產生幻覺。


  雕像的存在，竟然讓羅蘭冥想效果提升足有5倍多，任何施法者都無法拒絕這個效果，哪怕這個雕像真的能吞噬靈魂，也肯定會想方設法地帶在身上。


  讓羅蘭感到不解的是，這麼強大的物品，為什麼一定要跟著他呢？


  「如果你真是深淵魔女，真的是為了我的靈魂，那為什麼不直接動手？何必這麼麻煩呢？」


  「還是說，你是把我當成了圈養的羔羊，先把我養肥嗎？」


  「又或者，一切都是誤會，你單純只是一個提升冥想效率的法器？」


  所有的疑問都沒有答案，雕像仍舊只是雕像。


  這一次，羅蘭沒有丟棄雕像。看了一圈后，又重新將雕像放回衣兜，還輕輕拍了拍：『既然你執意要跟著我，我也扔不掉你，那你就跟著吧。』


  羅蘭不再去想雕像的事，稍稍調整姿勢，半跪在船艙地板上，開始法師必修功課：冥想。


  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上，烏雲密布，寒風呼嘯，甲板上沒法獃人了，戰士和大部分水手們都老實地呆在船艙里休息。


  這給羅蘭造成了一定的困擾，好在船艙光線陰暗，薇思仍舊跟在法師米勒身邊學習，所以雖然麻煩了些，但羅蘭還是能找到不少機會，幫神秘女子艾瑞斯解決吃喝拉撒的個人問題。


  中午的時候，外面雨停了，不過風依舊很大，甲板也十分濕滑，但戰士們卻紛紛離開了憋悶的船艙。


  戰士彌爾頓在離開船艙的時候，特意對羅蘭說道：「小夥子，別悶在艙里了，出來透透氣吧。再過一兩小時，我們就到都靈城了。」


  羅蘭一喜，站起身來：「要到了嗎？」


  彌爾頓大笑道：「哈哈，是的，終於可以離開這艘破船了。」


  羅蘭哪還有心思繼續呆在船艙里，他緊隨著彌爾頓身後，走到了甲板上。


  雖然是中午，但天上烏雲漫卷，江面上寒風呼嘯，吹的羅蘭一陣哆嗦，不得不抱緊雙臂，他循著戰士們眺望的方向，往遠處江面望去，結果只能看到一團團濃郁的白色水汽。


  似乎感覺到了他的失望，戰士彌爾頓笑道：「小夥子，別急，再過一會，我保准你的下巴會掉到地上去。」


  「是么？」羅蘭有些不以為然。


  見識過藍山鎮之後，他大致了解了這世界的生產力水平。雖然赫魯德一早就告訴他，都靈城比藍山鎮宏偉百倍，但羅蘭認為，這話夾雜了太多的情感偏向，其中必然有許多誇張成分，真正的都靈城，其規模最多比藍山鎮大上五六倍。


  戰士彌爾頓嘿嘿一笑：「我太熟悉你的表情了。每個外鄉人在見到都靈城之前，表情都和你差不多。」


  「我拭目以待。」羅蘭倒是有些好奇了。


  在隱隱期待中，一個多小時過去了，江邊兩岸開始出現稀稀疏疏的村落，江上的船也多了起來，大船小船，就如魚群一般。


  越往前走，江邊地勢越高，再然後，江岸出現了又高又長的堤壩，通體用白色石頭修成。


  讓羅蘭感到震驚的是，這條白石堤壩一眼竟望不到頭，很難想象，以這世界的生產力水平，會出現這麼宏偉的工程。


  戰士彌爾頓驕傲地笑道：「那是白堤，防洪用的，修建至今已經130年了。這130年，都靈城從來沒有被洪水侵蝕過。」


  這時，老天的心情也變好了些，烏雲雖然依舊沒有散去，但寒風緩和了不少，不復之前的凜冽。


  不知什麼時候，赫魯德也從船艙里走了出來，他走到船頭，站在羅蘭身邊。


  「小夥子，等到了都靈城，我會在碼頭區幫你們兄妹找一處旅店。你們就在旅店裡等著。等我和米勒向公爵述職之後，米勒會接你們去他的住處暫住。我呢，就著手幫你找個工作。」


  羅蘭由衷道：「非常感謝你，軍士長。」


  赫魯德微笑道：「呵呵~謝什麼，我們這些人的命都是你救的。哦，對了，聽米勒說，你已經學會了基本的讀寫，字寫還不錯？」


  「嗯，對。」


  羅蘭點了下頭，從兜里掏出木炭筆，快速在船板上寫了幾行《光靈戰記》里的詩句。


  赫魯德看的連連點頭：「不錯，非常不錯。米勒一直說你不聰明，我卻覺得他看錯了，你是頂尖的聰明人，哈哈。既然你已經認字，我就可以在市政廳幫你謀個抄寫員的活計。這活輕鬆體面，一個月能有二十多個銀馬克，不僅滿足基本花銷，還能攢上一些錢。」


  一個月20多個銀馬克，就相當於地球華國月薪七八千了。


  羅蘭快速心算一番：『一條麵包棍子15銅比索，一個月就是四五個銀馬克的食物花銷，若是想吃點好的，那頂天10個銀馬克，還有10銀馬克，應該足以支付房租了。唔~這差不多相當於一個城市白領吧。挺好！」


  這邊他剛算完，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下，耳邊聽到赫魯德的聲音：「快看，那就是都靈城！」


  羅蘭抬頭看去，只一眼，他就目瞪口呆，下巴都差點掉地上。


  前方大約千米之外的水面上，若隱若現地出現了兩座如山峰一般高的雄獅石雕。


  這倆頭雄踞在天地間，做仰天咆哮狀，獅子高揚起的腦袋組成一扇巨大的拱門，拱門下方，各式各樣的船隻就如正在搬家的螞蟻群，進進出出，一刻都不稍停。


  雄獅巨雕之後，則是無邊無際的建築群，雖然因為江面水汽的緣故，羅蘭看不大清建築的模樣，但從大致樣式看，也能感受到這些建築的宏偉氣勢。


  羅蘭忍不住問：「那獅子，得有400米高吧？」


  赫魯德很滿意羅蘭的表現，他驕傲地說道：「準確的說，是417米。它們是光靈贈予格倫麥人的禮物，以紀念格倫麥人在退魔戰爭中做出的巨大貢獻。當初建造這些獅子的時候，光靈足足派出了117位大法師呢。」


  「光靈造的嗎？」羅蘭喃喃說道，心中卻有一絲失望，格倫麥人的奇觀，難道不應該由格倫麥人自己造嗎？


  赫魯德並沒理解羅蘭的心情，他臉上的驕傲自豪幾乎要溢出來：「是啊，就是不朽的光靈造的。在光靈帝國所有屬國中，唯有我們格倫麥人，才享有這份殊榮！」


  羅蘭聽得心情複雜。


  就在眾人的注視下，貨船越過了數千米的距離，開始穿越雄獅巨雕下方的航道，從這個角度仰視，越發覺得這兩頭雄獅的宏偉。


  薇思也來了，她站在羅蘭身邊，緊緊抓著他的衣袖，一雙烏溜溜的眼睛轉來轉去，目不暇接，時不時地，她情不自禁地發出驚嘆聲。


  米勒也出現了，他沉聲講述著：「這裡是雄獅港，三條大江的交匯點，也是財富的匯聚處。在這裡，南方鮮甜的水果，北方肥碩的牛羊，東邊明亮的珍珠和清澈的鯨油，還有西方的木材和礦石，都隨著水流，匯聚在這裡，造就了都靈城不朽的輝煌！」


  羅蘭看著來來去去，滿載著貨物的貨船，知道米勒說的都是真的。不管這世界生產力水平如何，在這種財富匯聚之地，必然會催生出超越時代的繁榮。


  這時，米勒竟開始唱歌。


  「都靈啊~都靈~你是生命女神遺落在凡間的無暇珍珠，你是造物主慷慨的饋贈~~無數詩人讚美你，無數歌者為你沉醉，無數英雄為你獻出生命~~都靈啊~~都靈~」


  歌聲充滿了綿綿深情，就像是面對自己最心愛的女子。


  他唱了幾句，一旁的戰士們竟然也跟著唱起來。過了一會兒，船長和水手們也都唱起來，再過一會兒，周圍過往的貨船上，也傳來了歌聲的迴響。


  眨眼間，江面上就飄蕩起了一片讚美的歌聲，歌聲蕩氣迴腸，直衝天際。


  羅蘭眼望著越來越近的宏偉巨城，耳聽著熱情激揚的讚歌，既感自己渺小如螻蟻，又覺渾身熱血激蕩沸騰。


  這一世，他若默默無聞，豈不是白白穿越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