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石工兄弟會（下）
「羅蘭，你太放肆了！」
艾瑞斯氣地從椅子上跳起來，剛剛平復的臉頰又被氣紅了，身子輕輕發抖，一雙纖長的手握成兩個白生生的拳頭
「你為什麼一定要把這麼崇高的事，弄成一場卑劣粗俗的交易？！也就是你運氣好，碰上了我。要是你在我們會長面前這麼說，他肯定會立即召喚一場風暴，把你從這裡扔出去！」
羅蘭也覺得自己說的有點過頭了，雖然艾瑞斯害他被術法監管會的人追殺，但他之前也在藍山鎮壞了她的事。
這麼算起來，雙方算是扯平了。
「抱歉抱歉。主要這裡就我們三個人。我們又比較熟，導致我有點口無遮攔了，請原諒我的失禮。」
他清楚自己的脾氣，在白石堡的時候，就因為這脾氣老是被弗米亞教訓，在地球，也經常因此吃虧。
現在他還在對方的地盤上，低調才是正理。
見羅蘭態度誠懇，艾瑞斯怒氣消解不少：「知道失禮就好。我當然不會跟你計較，但兄弟會中不乏脾氣火爆的成員，你這樣的態度，很容易吃虧的。」
「多謝提醒，我記住了。」
羅蘭連連點頭，但隨後，他又攤了攤手，一臉無奈：「我承認，兄弟會理想的確很崇高，但我也要生活，我還有個妹妹要照顧……」
「呼~~」
艾瑞斯長吐口氣，一手扶著額頭，很是頭痛：「當初在船上的時候，我就知道你這個人特別庸俗，眼光還特別地短淺。我卻總是對你抱有和幻想，一直想用崇高的理想來打動你。」
「感謝你的誇獎。」羅蘭暗暗翻了下白眼，他覺得，貨船上的艾瑞斯比眼前這個女子可愛多了，至少那時候的艾瑞斯沒有滿口的崇高理想。
艾瑞斯再次在椅子上坐下來：「你應該知道，這世上沒有憑白獲得的財富。」
羅蘭點頭：「我對此深以為然。」
他發現，此時的艾瑞斯，語氣神態都不復之前的狂熱，變化之大，就好像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他回想起藍山鎮第一次見到艾瑞斯的情景，當時她對付那些審判法師時，也是一副中二病發作的樣子，但之後到了貨船上，卻又顯得理智而清醒，前後反差巨大。
這讓羅蘭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一個才是艾瑞斯的真實模樣。
艾瑞斯開始娓娓述說：「你加入兄弟會後，會得到一封引薦信。你拿著信去都靈城西郊區。那有片古老的橡樹林，沿著林蔭大道一直往前走，走到第三個岔路口的時候，拐進去，走上不到5分鐘，就能看到一座藍頂的圓塔。把信交給圓塔的主人，高階法師洛坎迪。你就能成為他的學徒，跟著他學習法術。」
羅蘭微感奇怪：「你不是說支持我進入皇家術法學院嗎？」
艾瑞斯嗤笑一聲：「你以為皇家術法學院這麼好進嗎？你以為有錢就行嗎？」
「還需要哪些條件呢？」羅蘭倒是不奇怪，這麼著名的學院，要是有錢就能進，那這門票也太廉價了。
艾瑞斯掰著纖長白嫩的手指，給羅蘭細說起來：「除了要交足學費以外，還有三個要求。第一，必須是貴族或貴族後裔。第二，必須要有足夠堅實的術法基礎。第三，必須得到一位高階或高階以上的正式法師的推薦。」
聽到這，羅蘭大致明白了：「也就是說，我跟著高階法師洛迪坎學習時，要全面了解術法基礎知識，還要得到他的推薦信？」
艾瑞斯點了點頭，補充道：「貴族後裔的身份，我已經給你安排好了。至於學費.……你最好能自己想辦法。當然，我.……啊不，應該是兄弟會也可以為你出這筆錢，但這麼一來，你就享受了兄弟會的資源，相應地，就得履行責任。」
羅蘭立即道：「這點我理解。這錢，我會自己解決。」
艾瑞斯欣慰地點頭：「我知道你肯定能想明白。其實，還有另一條路，那就是讓一位兄弟會的高階法師直接給你一封推薦信，直接推送你進入術法學院。但這麼一來，你身上就打上了兄弟會的烙印。你在皇家術法學院學習時，就會受到光靈的密切監視，你將學不到任何有價值的術法知識，而且處境會變得異常危險。對兄弟會來說，這樣的你，也沒有任何用處。」
羅蘭聽明白了，他念頭飛轉，快速權衡得失。
許久，他問道：「洛坎迪不是兄弟會的人？」
艾瑞斯搖了搖頭：「不是，他是位中立法師。事實上，在我給你的推薦信里，你是某個貴族的遠親，只是少少知道一些術法知識。總而言之，我只是為你打開了一扇通向法師世界的小門，之後如何，依舊要靠你自己的努力。」
羅蘭問：「那我該怎麼回報兄弟會的幫助？為你們收集情報嗎？」
艾瑞斯笑了笑：「當然不用。你只需要努力學習即可。等到你真正成長起來，看清了這個世界的真面目，或許，你就能認同兄弟會的理念了。也只有到那個時候，你才有幫助兄弟會的力量和智慧。」
也就是說，他現在算是石工兄弟會的儲備人才。
羅蘭緩緩點頭：「我明白了，這個辦法很好，我非常感謝你的幫助，艾瑞斯.……那麼，我和我妹妹什麼時候能離開莊園？」
聽見這句話，艾瑞斯卻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說道：「薇思會留在莊園里。」
羅蘭眸光一滯：「嗯？」
他一下抓緊了薇思的小手，看著艾瑞斯的目光中多了許多戒備。
艾瑞斯好似沒發現羅蘭的改變，繼續說道：「你不用擔心她，她以後就生活在綠百合莊園，會過的很好。」
羅蘭嘿嘿冷笑：「這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艾瑞斯抿了抿嘴，她感覺雙方之間的對話變得有些艱難：「不麻煩的.……羅蘭，你肯定已經猜到了我的用意，我就直說吧。」
「說！」羅蘭冷眼看著眼前的金髮女子。
艾瑞斯斟酌著語氣：「你知道，光靈非常強大，兄弟會暫時還不擁有和光靈直接對抗的力量，我們承受不了任何背叛.……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我可以向你發誓，我一定盡我所能地保護她，我還會教她讀書寫字，彈鋼弦琴……」
「放你的狗屁！」
羅蘭爆喝一聲，直接打斷了艾瑞斯的話！
他猛然站起身，拉著薇思的手，快步往音樂室牆角退去，一邊退一邊說道：「你自己都說了，光靈非常強大，你們承受不了任何背叛。我問你，綠百合莊園在哪？」
「都靈城南郊。」艾瑞斯臉色異常難看。
羅蘭厲聲質問：「都靈城是什麼地方？術法監管會總部所在地！一旦消息泄露，頃刻間，這個莊園就會化作廢墟！到時候，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還想保護別人？！」
艾瑞斯啞口無言。
羅蘭已經退到了牆角，距離艾瑞斯足有15米，他將薇思拉到自己身後，目光冰冷地看著艾瑞斯：「石工兄弟會，改變世界？真是好大的口氣啊！在我看來，不過是一群蛀蟲想要替代另一群蛀蟲！」
這話太狠了，艾瑞斯大吃了一驚，一隻手下意識撐住鋼琴鍵板，發出「咚~」地一聲震鳴。
許久，她才從震驚中恢復，看著羅蘭的目光中滿是悲哀：「羅蘭，你不要再說了，放過你自己吧！」
羅蘭意識到自己的話過份了些，他放緩語氣：「艾瑞斯，如果.……如果你念些舊情，如果你信任我，就讓我們走~讓我帶著我妹妹離開這個莊園！我們會離開都靈城，走的遠遠的，絕不會耽誤你們的大事！」
艾瑞斯緊抿著嘴，緩緩搖頭，她開口哀求：「羅蘭，你能不能不要逼我？逼我做不願意做的事？」
羅蘭絲毫不為所動：「就是說，要是我不答應，就沒法活著離開莊園嘍？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一旦我們在這裡動手，爆發的法術力量立即就會驚動都靈城。這個莊園，以及任何和莊園相關的人和組織，都會陷入巨大的麻煩。就為了兩個小人物，值得石工兄弟會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嗎？」
艾瑞斯滿臉苦澀：「可是，你帶著薇思，她也未必能過得好。羅蘭，你心裡非常清楚，為了更好的未來，是需要付出一些代價的。」
羅蘭右手手指緩緩搓動著，體內法力開始朝手掌聚集，他眼睛緊緊盯著艾瑞斯的一舉一動：「代價我來付就行了。」
他加入兄弟會，也不是不行。入會的風險，他一人承擔就是了，但現在，艾瑞斯竟然要留薇思做人質，這超出了羅蘭心中的底限！
沉默。
音樂室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眼看著，音樂室里的局勢就要失控。
忽然，羅蘭聽到身後傳來薇思的聲音：「羅蘭，不要擔心我，我會好好地呆在莊園，等你回來。」
羅蘭微微用力握了下薇思的手，心中怒火非但沒有熄滅，反而更加熾烈：「好啊，艾瑞斯，你怕我不答應，竟然還逼薇思說這些話！我真是看錯你了，你這個滿腹心機的狠毒女人！」
薇思向來膽小，剛剛還因為害怕艾瑞斯躲在他身後呢，怎麼可能想要留下來。在羅蘭看來，這話絕對是艾瑞斯逼她說的！
「我沒逼她！」艾瑞斯辯解著，但很無力，這種時候，雙方信任已經徹底破裂，說什麼都沒用。
「羅蘭，你聽我說！」薇思聲音加重，帶著一絲怒氣。
「怎麼了？」羅蘭有些不解。
「沒人教我，是我自己的決定。」薇思一臉認真的表情：「我是你姐姐，不是妹妹，應該是我照顧你才對的！」
「.……」羅蘭愣了下，這什麼時候了，還糾結這事幹嘛？
薇思用力掙脫羅蘭的手，從牆角走出來，站在羅蘭身側，踮起腳，嘴巴湊到羅蘭耳邊，輕聲耳語：「羅蘭，你是天上的鷹，去吧，去展翅高飛吧。我會好好地，等你回來。」
羅蘭覺得臉頰上好像有水，他心中一驚，轉去看薇思，卻發現她已經朝艾瑞斯走過去，一直走到艾瑞斯身邊才停下來。
她轉過身，看著羅蘭：「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我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都應該奮力前行。即使是達蒙特爾斯那樣的英雄，也一直在為擊敗夜魔大軍而拼盡全力。所以，我要留下來，走我自己的道路。」
羅蘭覺得眼眶發熱，他用力眨了下眼睛：「薇思.……」
五年朝夕相伴，此時要分離，他心中十分不舍，又深恨自己力量的低微，竟連唯一的親人都無法保護。
薇思卻轉過了頭，望向窗外的雄獅港。
艾瑞斯立即說道：「我以兄弟會的榮譽發誓，我一定拼盡全力，保護薇思，哪怕是付出生命。」
羅蘭長吐一口氣，緩緩地收回凝聚在右手的法力：「艾瑞斯，我希望你說到做到，否則，石工兄弟會一定會得到一個不死不休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