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我祝你好運

  柏德亞城。


  洛坎迪帶著夜魔赫忒雅趕到柏德亞城附近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的黃昏五點。太陽西下，將一片昏紅的光輝灑落在北地明珠之上。


  城市屋頂依舊有著積雪，白茫茫一片，反射著陽光。遠遠望去，柏德亞城就好像是一望無際的紅色光海。


  洛坎迪縱馬奔上附近的山坡，遠眺著柏德亞，大聲讚美：「啊~好一顆北地明珠哇~好一座北國雄城！」


  如今，這樣的城市竟然在他弟子的掌控之下，這是他從未想過的圖景，他為之自豪！


  他更希望他的弟子能進一步，再進一步，為格倫麥人創造前所未有的輝煌！

  相比洛坎迪的心緒激昂，赫忒雅的心情卻是灰暗無光。


  她跟著衝到山坡上，見到這幅宏偉壯闊的景象，心中也不由為之一寬：『無非就是交出一個法術而已，對帝國的大局不會產生什麼大影響。只要事情不暴露，誰又能把我怎麼樣呢？』


  反正，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就當是給自己的天真交了一筆昂貴的學費吧，等她安全離開了柏德亞城，噩夢就結束了。


  這麼一想，她一直緊皺的眉頭舒展了不少。


  洛坎迪聽到身後傳來輕輕的吐氣聲，心中微微一動，笑道：「小姑娘，你想通啦？」


  赫忒雅微微點頭：「世界無邊無際，我不過是汪洋大海中的一條小魚，魚兒攪動的浪花再大，對大海來說，也無關緊要。但對我來說，暫時的妥協，卻能讓我保住性命。只要活著，以後我未必不能將今天吃的虧給討回來。」


  洛坎迪抬手捋了捋稀疏的鬍鬚，笑道：「不錯，你這小姑娘腦子還算靈活，就是話說的還是太硬了點。不過沒關係，我不會和你計較這點小事。」


  赫忒雅心中仍是怨怒難消：「對我來說，你的讚美，和諷刺無異。」


  洛坎迪哈哈一笑，也不辯解，撥馬朝柏德亞城的西面城門走去：「跟緊，時間不早了，咱們得跑快點。」


  眼看洛坎迪越跑越遠，赫忒雅真想掉轉馬頭逃跑，但數次起念，都因為勇氣不足而放棄。


  「算了算了，還是別多想了，免得生出意外來。這一回，就認栽吧！」


  她認命地嘆了口氣，揮了下馬鞭，跟上了洛坎迪的腳步。


  兩人一路急趕，終於趕在城門關閉之前，進入了柏德亞城。


  到了城內，洛坎迪也是暗暗鬆了口氣。


  這一路上，他採用半脅迫的方式帶著這個夜魔，但凡對方膽子稍稍大一點，心狠一點，就很有可能是魚死網破的結果。


  說實話，雙方真要打起來，洛坎迪其實並沒有必勝的把握。


  三天時間裡，別看他表面輕鬆，但實際上，他一直小心揣摩著對方的心理底線。感覺自己逼迫太過，就緩和一些。覺得自己給的空間太大，讓對方產生遐想了，他就緊逼一步，讓對方打消念頭。


  總之，這一路，他是步步謹慎，這才兵不血刃地將這個夜魔給拐進了柏德亞。


  到了柏德亞，事情自然就簡單了。


  「小姑娘，你不是一直說自己是使者嗎？現在我就滿足你，咱們一路不要停了，直接去見羅蘭。」


  赫忒雅只想讓這趟恐怖之旅儘早地結束，這時自然也不反對：「行，那您就帶我見羅蘭。」


  她跟在洛坎迪身後，一邊走，一邊觀察著城內的狀況。


  走了一會兒，她忽然看到街邊牆壁上貼著一張大大的公文，公文上頭，有四個字非常醒目，叫《公民法案》。


  『公民』這各詞，她還是第一次聽說，心中頓時起了好奇。


  當然，她早就斷絕了向洛坎迪詢問的念頭，想要了解真相，只能依靠自己觀察。


  她稍稍放慢馬速，又悄悄給自己釋放了一個小法術『敏銳視覺』，開始快速閱讀公文上的內容。


  剛看了不到3句，前面就傳來洛坎迪的催促聲：「走快點，別東張西望的。」


  赫忒雅立即取消法術，雙腿微微夾了下馬腹，跟上了洛坎迪的腳步，但是，她人跟上了，魂卻還留在公文上。


  雖然只看了3句，但就這3句的內容就已經足夠駭人了。


  『什麼是公民？』


  『公民就是組成國家的人。人人都對國家的興亡負有責任，人人也都享受國家強盛帶來的好處。』


  『沒有人天生高貴，也沒有人天生卑賤，所有公民，一律平等。』


  短短3句話，卻彷彿帶有可怕的魔力，在她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世上怎麼會有這麼邪惡的思想？！」


  「羅蘭這個人到底想幹什麼？紅鷹軍到底想幹什麼？」


  「格倫麥的貴族們，難道就任由低賤的平民和他們平起平坐嗎？」


  「真是地獄空蕩蕩，魔鬼在人間啊！紅鷹軍，還有羅蘭，簡直就是行走凡間的邪惡使者！」


  她並不是一個善於掩飾自己情緒的人，很快，洛坎迪就發現了她的異常：「你怎麼一臉見鬼的模樣？」


  赫忒雅一個沒忍住，問道：「老先生，紅鷹軍是真的打算實行《公民法案》呢?還是單純只是給下等人一個甜棗，好讓他們擁護紅鷹軍？」


  話還沒說完，洛坎迪的臉色就已經冷了下來，怒斥道：「我不是讓你別東張西望的嗎？你現在非但沒聽我的，還用探查到的東西來詢問我，你是不是真打算當木樁上的亡魂？」


  赫忒雅咬住牙，剋制住心中的恐懼，反唇相譏：「那張公文就貼在路邊牆壁上，字還寫得特別大，我又不是死人，怎麼可能看不見？」


  洛坎迪倒有些意外了，這夜魔的膽子竟然越來越大了，竟然敢頂嘴了，看來他的態度是過於溫和了。


  這麼一想，他身上法力開始加速流轉，聲音變得異常冷漠：「如果你繼續這麼下去的話，很快，你就是一個什麼都看不見的死人的了。」


  可是，三天前百試百靈的一招，現在竟然還是沒壓住赫忒雅。


  這個夜魔眼中明明閃爍著恐懼，但卻依舊梗著脖子：「就算是死，我也要聽到您的回答，是真心，還是假意？」


  見她這樣，洛坎迪心中『咯噔』一下，知道這個夜魔也是個聰明絕頂的人，幾天下來，就有些摸透他的情況了。


  如果他們還在城外，那洛坎迪還真會面臨被夜魔反噬的危險。


  但現在，他們已經到了柏德亞城，所有洛坎迪完全無懼：「真心又怎麼樣？假意又怎麼樣？」


  「如果紅鷹軍是真心的，那我們恐怕沒有任何合作的空間。如果是假意，給下等人幾顆甜棗，安撫他們的情緒，那這是上位者慣常的手段，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們很有可能成為親密無間的戰友。」


  她可以料到，一旦公民法案的消息傳回哈拉德帝國，那紅鷹軍立即就會被帝國高層定義為『傳統的顛覆者，帝國的掘墓人，全世界的公敵』這樣的旗號。


  甚至，哈拉德帝國和太陽帝國都有可能因為這事休戰，以讓光靈們好專心將紅鷹軍給滅了。


  洛坎迪沒有給出回答，他淡淡笑了下：「別急，你很快就會見到羅蘭。這個問題，你留著親自問他吧。」


  赫忒雅用力點頭：「我一定會的！而且我一定要問清楚！」


  洛坎迪聳了聳肩：「但願你不會惹怒他。」


  赫忒雅一怔，問道：「怎麼，難道他會殺了我？難道他不想得到康德之橋了？」


  洛坎迪嘿嘿笑了下：「羅蘭是我的弟子，我清楚他的脾性。他和我可不一樣，沒事的時

  候，他看起來很溫和，彬彬有禮，從不嚇唬人，更不會說什麼重話。但是，只要你觸動了他的核心利益，他會一言不發乾掉你，無論你怎麼求饒，怎麼哀嚎，全都是徒勞無功！」


  「.……」


  赫忒雅聽的心底發寒，這番話讓她想到了帝國黑森林中的暗月猛虎，平日里潛藏無蹤，但凡虎嘯聲起，則必有生靈喪命。


  沉默許久，她還是堅持：「我會儘力問委婉一些。」


  洛坎迪聳了聳肩：「我祝你好運。」


  赫忒雅一怔，她是第二次聽到這句話了，上一次是肖申爾德說的。兩個強大法師都這麼說，這讓赫忒雅的一顆心直往下沉。


  『我果然太天真了，小看了這世上的強者.……不過，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倒要看看，這個羅蘭到底有什麼過人的本事。』


  『大不了……大不了就死嘛！』


  雖然這麼想，但赫忒雅明顯感覺到，自己手腳在發顫，怎麼都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