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二章 第一次對話

  雖然艾薇兒小姐變成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樣子，但好消息是，她的身體情況大大好轉了。


  羅蘭往她體內輸入了大約100毫升的血液后，艾薇兒的心跳和呼吸就完全不需要額外維持了，雖然仍舊虛弱，但變得非常平穩，她皮膚也多了不少血色，看著不再像是屍體了。


  為保不出意外，羅蘭又多輸了100毫升的血液才停下來。


  『這下應該沒問題了吧？』


  羅蘭停止輸血，先後給自己和艾薇兒處理了傷口后，又脫下身上的破舊法袍，將艾薇兒身體裹住，準備帶她離開這個鬼地方。


  但他剛將艾薇兒背起來，就發現，她的靈魂光芒竟然又一次開始變暗，隱隱有崩潰的跡象。


  羅蘭嚇一跳，急忙檢查她的身體狀態。


  『心跳.……穩定有力。呼吸.……也沒問題。體溫.……體溫也能自己維持，甚至腸子都開始自主蠕動了，明顯一切良好呀。』


  這一下，羅蘭是真的蒙了。


  他從安薇娜那裡學來的三板斧，已經全用光了，結果卻還是不行。


  顯然，將一具殘留生命活力的『屍體』重新救活這種事，比他想象的要複雜的多。


  他這邊稍一猶豫，艾薇兒靈魂的崩潰跡象就變得非常明顯，再不做點什麼，那肯定就前功盡棄了。


  緊急中，羅蘭心中忽然一動：『我是沒辦法了，不如問下艾薇兒自己？』


  他會靈魂之橋，可以直接和靈魂對話。


  想到就做。


  羅蘭念頭一動，就在自己和艾薇兒的靈魂之間構建了一座法術橋樑，通過這個紐帶，他將自己的意念傳遞過去：「艾薇兒小姐，我受青草三姐妹的囑託前來營救你。你能聽到我的話嗎？」


  沒有任何回應。


  羅蘭感受到許多破碎的影像，譬如大樹、陽光、若有若無的鳥叫聲、模糊的說話聲、絕望哀凄的哭喊聲，而所有這一切，都被漫天的火焰包裹住，猛烈的焚燒著，毀滅著一切。


  情況非常明顯，艾薇兒的靈魂經受不住超凡燃素法力的衝擊，破碎在即！

  這種情況，若是遇到別人，艾薇兒自然必死無疑，但對羅蘭，她卻還有一線生機。


  大法師芙瑞爾曾經和羅蘭探討過對靈魂的看法。


  芙瑞爾說：「靈魂其實就是一個世界? 如果人活著，世界卻莫名的破碎，那就必定是因為有意外的破壞之力。找到它? 控制住它? 就能讓世界恢復穩定。」


  破壞的根源? 自然就是漫天的火焰了。


  羅蘭立即行動，他先在煉金室另一端找到一個偏僻角落，而後在地上繪製了一個隱形結界? 激活結界之後? 他和艾薇兒就『消失』在了煉金室中。


  『靈魂之橋。』


  羅蘭的靈魂再次和艾薇兒的靈魂聯在一塊。


  這是一個異常混亂的世界，各種各樣的雜亂影像不斷地傳過來，毫無秩序? 一片混沌。


  若是以前? 面對這無比混亂的信息? 羅蘭就算能把持本心? 也肯定什麼都做不了? 但現在? 強大的超凡之魂讓他心中毫無波瀾，整個心靈就如寒冰一般冷靜。


  他繼續深入，一直深入到靈魂最深處的靈魂之核。


  眼前忽然一亮，出現了一片一望無際的森林，森林中著起了大火? 一棵又一棵的古樹被烈焰吞噬。


  漫天的火焰、遮天蔽地的煙塵? 整個世界迅速地陷入火海。


  在森林最中央? 有一片湖? 湖中間有一個小島。


  羅蘭在島上看到了兩個模糊的人影，一個大人，一個小孩? 兩人手牽著手站著，一動不動，似乎在等待末日的降臨。


  『靈魂之核中怎麼會出現兩個人？』羅蘭心中微微一震。


  芙瑞爾說過，靈魂之核中只可能存在一個人，那就是靈魂的本相，如果出現額外的人物，那這人要麼是入侵的外邪，要麼就是虔誠信徒信仰的神明。


  木靈信仰生命女神雅緹納，木靈中的貴族幾乎不朽，號稱神明後裔，那麼，在艾薇兒靈魂之核的另一個人，十有八九就是生命女神雅緹納了。


  羅蘭念頭一動，落在了湖心小島上。


  在這裡，他的本相卻不是棕黑頭髮、黑眼睛的模樣，而是一團火，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焰。


  島上的兩人看到了他，同時轉過頭來。


  羅蘭也看清了對方，大人是個成年女子，翠綠色的頭髮，翠綠色的眼睛，大約30多歲的模樣，容貌雍容大氣，神態溫和，又帶著一絲憐憫，就好像是一個慈祥的母親。


  這模樣和生命神殿中的女神雕像有八九分相似，必定就是雅緹納的神力化身了。


  另一個是五六歲的小姑娘，模樣和艾薇兒很像，同樣是翠綠色頭髮，翠綠色眼睛，長得粉雕玉琢，天真無邪。


  看到羅蘭，那女子開口道：「毀滅者羅蘭，我們終於見面了。」


  羅蘭心中微微一震，但隨即恢復平靜：「偉大的雅緹納，向您致敬。」


  「我知道你的來意。」雅緹納微笑道。


  「我沒有惡意。」


  「你無心作惡，卻做下了惡事。」


  「我不明白。」


  「你不插手的話，我會在最後一刻，帶著艾薇兒的靈魂之核回到我的神國。她在凡間受到的所有皮肉之苦，在神國都會痊癒。之後，她可以選擇和我生活在一起，也可以選擇重新降世，再一次遊歷世界。」


  「那現在呢？」


  「現在，這個世界被你的力量所污染，將徹底的毀滅，一切都將不復存在。艾薇兒的靈魂，也將徹底消逝。」


  羅蘭眯了眯眼：「沒有其他路可走嗎？」


  「有一條。」


  「請教？」


  「我退出，由你佔據這個靈魂之核。艾薇兒就能獲取重生。你活多久，她就能跟著活多久。」


  「她就不能獨立嗎？」


  雅緹納搖了搖頭：「神的後裔是無法獨立存在的，失去神力后，就只能用新的超凡之力去彌補，否則就只有毀滅。」


  羅蘭皺眉：「必須附庸強者生存的菟絲花？」


  雅緹納微微點頭：「這是不朽的代價。」


  羅蘭沉默片刻，轉頭看向雅緹納手中牽著的小女孩，問道：「艾薇兒小姐，你的選擇是什麼？」


  見他這樣，雅緹納也鬆開了小女孩的手，走到羅蘭身邊，微笑道：「艾薇兒，跟著我，你會毀滅。跟著這位毀滅者，你會重生。選一條路吧。」


  小女孩的目光在兩人之間轉過來轉過去，嬰兒肥的粉嫩臉龐微微皺著，一臉的糾結。


  許久許久，眼看著火焰就要燒到眼前，小女孩終於做出了選擇，她抬步走向了羅蘭。


  雅緹納似乎有些失望：「艾薇兒，既然你選擇離開，那我祝福你。」


  艾薇兒低聲道：「母親，大概是我最後一次叫你母親了。我不害怕毀滅，但我想要復仇！」


  雅緹納面露瞭然，卻輕輕嘆了口氣：「凡間的苦難，不過是一場幻夢，何必掛在心上呢？」


  艾薇兒搖了搖頭：「對您來說，是幻夢。對我來說，卻是夢魘。在無盡的絕望之中，您眼睜睜地看著我受苦。而這位毀滅者，卻想盡辦法拯救我。我……我不想辜負他的努力。」


  「我明白了。」


  雅緹納緩緩地點了下頭，她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最終，化作一片綠色光點，消失在了靈魂之核中。


  隨著她的退出，林中火勢迅速飛漲，轉眼間就將樹木吞噬殆盡，林中小湖的湖水開始沸騰，變成了高溫的熔岩，湖心的小島成了一塊發著紅光的火焰水晶。


  小女孩的眼睛、頭髮、眉毛開始變化，翠綠色褪去，成了火紅色，火紅色又逐漸變深，成了純黑色，就和羅蘭長得一模一樣。


  最終，小女孩看向羅蘭，低聲道：「父親。」


  羅蘭沒想到會這樣，但事情已經發生，本著救人就到底的想法，他也只能點頭答應：「我在。」


  之後，羅蘭在這個靈魂之核中留下自己的一縷靈魂，便退出艾薇兒的靈魂之核，再回頭看，就見之前凌亂的靈魂碎片，已經重新拼織在了一起。


  一個清晰的念頭沿著靈魂之橋傳入羅蘭的腦海：「大法師，是您嗎？」


  這是艾薇兒的聲音，不過不再是小女孩，而是十七八歲的少女。


  說話的，是艾薇兒的表層意識，她並不知道靈魂最深處發生的事。以後的時光中，她會覺得羅蘭十分親切，甚至是血脈相連，但只要羅蘭不說，她就絕不會知道雙方真正的關係。


  所以，此時此刻，羅蘭對艾薇兒的了解，其實遠遠超過她自己。


  「是我。」羅蘭回應。


  「感謝您救了我，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回報您的恩情。」艾薇兒聲音顯得有些忐忑，有些羞怯。


  羅蘭微微一笑：「將來某一天，你如果遇見有人陷入苦難，也如我一樣出手解救，便是對我的回報了。」


  艾薇兒一怔，隨即認真道：「我記住了。」


  羅蘭溫和地笑：「接下來，我會帶你離開這個邪惡法師的煉金室。」


  「有您在我身邊，我再也不會害怕了。」


  羅蘭便退出了靈魂之橋，睜眼一看，就見艾薇兒已經睜開了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臉，神情十分的親近。


  她羞澀地道：「大師，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您非常的親切，就好像.……好像是我的父親。」


  羅蘭挑了挑眉，笑道：「噢~我認為現在還不是認親得時候，因為我們仍身處險地。」


  艾薇兒『噗嗤』一聲笑起來，結果又牽動了脖子上的傷口，頓時又皺緊了眉頭。


  羅蘭將她抱起來，背在背上，溫聲安慰：「堅持一會兒，咱們很快就能出去了。」


  艾薇兒將自己臉輕輕貼在羅蘭寬厚的後背上，輕聲道：「只要您在我身邊，在哪裡都無所謂。」


  羅蘭感覺自己似乎惹了個不小的麻煩，還是極難擺脫的那種，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接受了。


  暗嘆了口氣，他輕手輕腳地朝地下煉金室出口走去。


  但是，事情並沒有一直順利下去。


  當羅蘭的腳踏上螺旋台階的時候，他聽到煉金室的大門傳來『咔嚓』一聲輕響，緊跟著，通道中的法術水晶燈就依次亮起來。


  有腳步聲從上方傳來，走的不快不慢，並有一股明顯的法力波動傳過來。


  是高階法師戴克里恩，他竟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