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伍爾夫與龍
“少爺，您不能這樣啊，少爺！”
慘兮兮的聲音來自執事伍爾夫。
“我不是代理領主嗎？難道你敢不聽我的？綁緊一點！對，就是這樣，一定要拴緊了，馬歇爾。”
謝爾特正指揮馬歇爾在伍爾夫腰間綁繩子，一根粗大的麻繩，二十多尺長。
“謝爾特少爺，您一定是誤會了，跟別人亂說的不是我！”
“哈？誤會？居然到了現在都不承認，艾爾娜小姐她們一直在宅邸呆著，不是你還有誰？”
伍爾夫神色慌張，鋥亮的腦門上已經出現細汗，他的目光在艾爾娜、德維克和傑西卡之間來回轉換，試圖獲得幫助，可是那幾個人全都假裝看不見。
在小隊發現田地裏的特異區之後，就趕回到了城裏，與執事伍爾夫和馬歇爾碰了麵。經過德維克的說明，眾人都知道這是罕見的傳送型特異區，跟故事裏的那種魔法傳送門有些相像，卻不盡相同。德維克表示自己也僅僅是見過，其他的並不了解。但他認為這種傳送型的特異區本身並不會對人類造成傷害。
為了搞清楚這麵“鏡子”到底通向什麽地方，謝爾特出了個餿主意，他要找人親身體驗，最佳人選自然是被懷疑泄漏自己秘密的伍爾夫。謝爾特考慮到這麽做終究是有風險的，就讓馬歇爾去找了跟繩子，拴在伍爾夫的腰部，有個什麽不對勁可以及時把人拉回來。
城裏城外的居民發揮了當地人愛看熱鬧的傳統美德，來了不少人圍觀，有的甚至誇張到帶了些糙麵包放在籃子裏，打算看到中午的時候當午飯吃。謝爾特不得不感歎這些人是拿生命在圍觀，他們壓根不知道麵前的“鏡子”所在的田地是特異區，雖然德維克認為沒什麽危險，可是誰也說不好傳送型特異區究竟會不會把什麽稀奇古怪的玩意兒給帶到領地。
圍觀的人被巡邏隊的隊員們隔開，擋在一定距離之外，這是謝爾特以防萬一做的安排。人群中有說有笑，有驚奇也有讚歎，唯獨少了擔心害怕的居民。有的大人把孩子扛在肩上，或者幹脆讓孩子騎在自己脖子上，後排的人甚至不知從哪裏找的木凳，站在上麵張望。
真不知道該說什麽，是說咱們這兒的人天真爛漫，還是該說他們無知無畏。
謝爾特搖了搖頭，再次叮囑馬歇爾檢查繩子，確保安全。
瑞托有些不忍心，就試著為伍爾夫說情：
“謝爾特，這樣做真的沒問題嗎？我相信德維克的意見，但是萬一出了問題呢？這位伍爾夫可是領地的執事呀，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你是叫瑞托吧？非常感謝你的仗義執言，少爺，您一定要相信我啊！我這身板也擔不起此等重任呐！”
見到有人給自己求情，伍爾夫很是激動，感謝瑞托的同時，也不忘再做最後的掙紮。
“執事就該處理這些事情嘛，誰知道之前襲擊礦工的灰狼，還有我們幹掉的豺狼人，是不是從眼前這樣的‘鏡子’裏冒出來的。領地以前可沒出過類似的情況。所以，調查是必須的。伍爾夫是斯洛福德見識最多，知識麵最廣的人，由他進去瞧一瞧再合適不過了。”
艾爾娜猶豫了一下，也加入了遊說：
“也不一定要派人進去吧，德維克已經說了傳送型的特異區很罕見，卻不會給居民造成傷害。要是擔心有人誤入其中，我們可以把這塊地用木樁圍起來，再派人看守不就行了。”
“艾麗說的有道理。謝爾特，我建議直接在田地周圍挖出寬深合適的壕溝，既能防止居民們誤入，又能起到防禦危險的東西從裏麵出來。”
聽到艾爾娜和德維克的勸說，謝爾特眉頭一挑，用質問的語氣說道：
“我怎麽覺得你們是因為心虛才不落忍呢？你們倆是不是主動跟伍爾夫打聽我的八卦，在背後討論別人的隱私，可算不上光明正大，實在是一種有失禮貌和教養的行為，哼。”
“沒，當然沒有，哪能呢。”
“你誤會了，謝爾特。我隻是擔心伍爾夫的安全，既然如此，那還是由你決定吧。”
有些吃癟的德維克和艾爾娜隻能作罷，兩人給了伍爾夫一個“你自求多福吧”的眼神後，便不再說話。
“謝爾特大人，我已經綁好了，繩子也檢查過了，真的要讓伍爾夫執事進去嗎？其實我可以……”
“馬歇爾你不要再說了，我的主意已定。”
聽到謝爾特的話後，伍爾夫知道自己是非進去一趟不可了，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
傑西卡來到伍爾夫身旁，她要對伍爾夫交代一些事情。
“伍爾夫先生，本來我是打算為你施加保護性法術的，遺憾的是，就算我這麽做了，法術效果也會在你進入特異區的瞬間失效。因為特異區是以太活動的產物，簡單的說，那是神力的範疇，而瑪納會抗拒神力。除非斯洛福德有高階的祭司，那樣的話，也許可以讓他們祈求自己所侍奉的神祗，為你求得些庇佑。”
剛聽到傑西卡說要用魔法保護自己時，伍爾夫精神為之一振，可後麵的話卻又讓他蔫了下去。
“你也不要太擔心。我們都在這裏看著，如果發現什麽不對勁就會及時把你拉回來的。你要相信德維克的判斷。”
“多謝傑西卡小姐的關心。去就去吧，我伍爾夫也是見過世麵的人。更何況這是為了少爺，為了斯洛福德領地，就算犧牲自己的性命，我也死而無憾！”
“裝，接著裝，裝的還真像那麽一回事。看你還敢不敢亂跟別人說我的事情。不過你放心，我也沒打算害你，要是發生危險，我肯定會帶著大家衝進去救你的。”
謝爾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伍爾夫走入“鏡子”。馬歇爾和伯恩斯已經撿起麻繩的另一端，他們身後還有一些巡邏隊的人，也用雙手握住麻繩。整個場麵看起來像是在拔河。
“鏡子”裏顯現出來的風景是一片向下延伸的穀地，穀地中長滿野草和野花，隻是有些草還是綠的，有些已經枯黃。那些野花也是如此，有些還在盛開，而有些已經凋謝，莖部幹癟下去，看起來應該已經枯死。零星的樹木長的不高，葉子都落的差不多了，樹枝上光禿禿的。
伍爾夫拽了下綁在腰間的繩子，確認沒問題後，三步一回頭的走進了田地，他沒有感覺到什麽異樣。
這時候，謝爾特等人和圍觀的居民都睜大了眼睛，等著伍爾夫邁入那麵“鏡子”中。艾爾娜雙手握在胸前，像是在為伍爾夫祈禱。
咽了口唾沫，伍爾夫慢騰騰的移動到“鏡子”跟前，他先伸出一隻腳到“鏡子”裏試探，一切正常。伍爾夫看見自己的腳已經踩到鏡中世界的草地上，他又收回那隻腳，完全沒有遇到任何問題。鏡中世界和外麵的世界是無縫連接的。
“多麽神奇啊，那個真的不是魔法傳送門？”
瑞托問德維克。
“不是。”
回答的是傑西卡，她接著說明：
“如果是用法術傳送，必須先讓需要傳送的人站在施術者身旁。如果施術的人本身不需要被傳送，那麽可以讓施術對象站在指定的地方就可以了。至於魔法門，整個世界上恐怕都沒幾個。用魔法影響空間位置，需要聚集的瑪納簡直多到不可想象，你還要讓這麽多瑪納長時間維持在同一個位置，難度可想而知。”
“就算你能製造出酒館故事裏的那種魔法門，傳送的原理也是不同的。假設伍爾夫麵前的是真正的魔法門，我們和他都不可能看到什麽真實的景物，實際上我們隻能看到一片混沌，那是現實世界的縫隙。”
我又開始聽不懂了，真應該多弄點書來讀。
聽的雲裏霧裏的謝爾特有點書到用時方恨少的感慨。
“不好意思，傑西卡你能不能再詳細的講一講呢，我是真的很想多了解一點魔法的知識。”
謝爾特的請求很真誠。
傑西卡笑著點點頭，很認真的為謝爾特講解：
“當然可以。那我接著剛才說的，如果伍爾夫麵前的是魔法門，他伸進去的那隻腳不會直接到達目的地，而是進入了現實世界中的縫隙。當他整個人都進去後，會在瑪納的作用下，被推到縫隙裏的某個出口，實際上就是另一個縫隙。然後伍爾夫就會通過出口，最終到達目的地。”
在傑西卡為謝爾特和眾人解釋傳送的概念時，伍爾夫還在用腳來回試探。
“你說的縫隙到底是什麽呢？縫隙裏麵是什麽樣的？”
這次發問的是瑞托。
“我很難具體描述，你隻要明白現實世界是有裂縫的，而且它不會被普通人用肉眼看見。進入魔法門後，被傳送的人是感受不到時間和空間的，懂我的意思嗎？縫隙裏的情況是無法被直接感知的。整個傳送的過程也是非常快的，當人進入魔法門後，會很快被瑪納的力量從另一個縫隙推出去。”
“真的好難懂哦，謝爾特你聽明白了嗎？”
“大概吧，也許。艾爾娜小姐，你聽明白了嗎？”
謝爾特回答瑞托後又問公主。
“我可以從邏輯上理解傑茜的意思。關於縫隙裏具體是什麽樣子，我也想象不出來。”
連艾爾娜這個公主都沒法想象的更多，說明這個問題確實很複雜很深奧，那就不是我自己水平有限的問題啦。
謝爾特想到這裏甚至有些高興。
在“鏡子”跟前不斷試探的伍爾夫已經讓圍觀居民等的不耐煩了。
“嗨！我說執事大人，您到底是進去還是不進去啊？我們可都等著看您表演呢！”
“是啊是啊，公主可都在看著您呐！千萬別丟咱們斯洛福德領地的臉！”
“伍爾夫大人！梅麗西斯肯定會保護您的，您就大膽的往前走吧！”
我的天……這幫人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連謝爾特都快看不下去了，看著臉色漲的跟豬肝似的伍爾夫，他都有點同情對方了。不隻是同情，謝爾特覺得伍爾夫沒有被直接氣昏過去，已經算得上心胸寬廣氣度不凡了。
“公主？誰是公主？這裏有公主？”
瑞托聽見有人說“公主”兩個字，很是吃驚。他看了看艾爾娜和傑西卡，猛的一拍腦袋說道：
“艾爾娜，艾爾娜小姐是公主！對呀，我說艾爾娜小姐的名字怎麽那麽耳熟！”
瑞托正準備行大禮，卻被謝爾特用胳膊擋住了。
“艾爾娜小姐不吃這一套。”
“瑞托你不必如此，謝爾特和我都不太喜歡繁文縟節。也請不要一口一個‘公主’的稱呼我。”
“可，可以嗎？”
真是夠了，為什麽淳樸的獵人瑞托也跟伍爾夫一樣，見到公主就說不好話了？不叫‘公主’就想不出其他不失禮節的稱謂了？要是老國王，也就是公主他爹還在世，並且正站在這裏，大家是不是要跪下去親吻他的靴子？
圍觀居民的嬉鬧和起哄刺激了伍爾夫，他咬咬牙，下定決心，直接衝進了“鏡子”中。
“快看呐！執事大人衝進去了！”
“哦哦，是啊，不要緊吧，他已經站在裏麵了，太神奇了！”
“老天保佑，不要出什麽漏子！”
氣氛因為伍爾夫的行動變的熱烈起來。
抓住麻繩的伯恩斯和馬歇爾等人，也都全神貫注的盯著伍爾夫，隻要發現什麽危險，他們就會一起使勁，第一時間將伍爾夫拽出來。
德維克曾經見過傳送型的特異區，不僅沒有表現出緊張，他甚至嘿嘿笑起來。
“你在笑什麽啊？”
傑西卡發現德維克居然發笑，就略帶責備的問道。
“不好意思，我是想到了過去的一些事情，請大家不要介意。”
“謝爾特你快看！伍爾夫在幹什麽？”
艾爾娜公主是個好心腸的人，從一開始就在為伍爾夫擔心，此時她好像發現了不對的地方，緊張的直接抓住了謝爾特的胳膊。
“什麽？我看看。”
被德維克笑聲吸引了注意力的謝爾特，重新把視線對準了不遠處的伍爾夫。
咦？他在幹嘛啊？我怎麽聽不到伍爾夫的聲音呢？艾爾娜你別抓這麽緊啊，要是尤拉也在看熱鬧的話就完蛋了。
比起伍爾夫，謝爾特更關心尤拉在不在人群中，會不會誤會艾爾娜公主的舉動。
衝入“鏡子”裏的伍爾夫轉過身來手舞足蹈，似乎要比劃著什麽。他的嘴形明顯是在說話，而且是在大喊，可是沒有任何聲音從那裏傳過來。
“謝爾特大人！伍爾夫執事是發現什麽了嗎？我們聽不到聲音，也看不到什麽異常，要把他拉回來嗎？”
伯恩斯隊長聲音緊張，他擔心伍爾夫遇上危險。其他準備拉繩子的人也已經調整好姿勢，攥緊麻繩，隻等一聲命令。
伍爾夫所在的穀地裏沒有出現什麽奇怪的東西，甚至連一隻鳥的蹤跡都沒有。但是伍爾夫的動作越來越大，他的頭不停的朝上麵看，然後又回頭朝“鏡子”外麵喊，搞的謝爾特等人都很納悶。
最後，伍爾夫終於伸出手臂，用手指向自己上方的天空，他的臉色已經變得蒼白，好像受到了很大的驚嚇。然而從謝爾特等人的角度，隻能看到穀地一部分的景觀，包括天空。直到伍爾夫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已經不再說話，似乎被定格在原地。謝爾特等人終於看到了從伍爾夫上方的天空中降下的東西。
紅色的布滿鱗片的長尾，收起的利爪，深赤色的肚腹，不斷煽動的巨大紅色翅膀，上麵有多道條紋，像是血管一樣。最後出現的是長角的頭部，黃色寶石一樣的眼睛，跟蛇一樣的瞳孔。
“哇啊！傑西，不，是紅龍啊！”
謝爾特在喊完後的第一反應，就是覺得傑西卡比紅龍可愛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