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艾爾娜的廚藝
瑞托曾經覺得斯洛福德人忘記悲傷的速度很快，他現在修正了自己的看法，斯洛福德人更多是率真，毫不掩飾的表達悲傷，也不壓抑點滴好事帶來的快樂。正如隊伍回到城裏時，居民對半身人和騎士們的到來所表達的好奇和歡呼。瑞托打算按照伍爾夫的建議辦，先寫封信讓商隊的人帶回家，自己暫時留在斯洛福德。諾伊斯會派人到庫爾沙領地，讓等待的商會船隻前往剛建好的碼頭匯合。
領主宅邸非常熱鬧，大廳的長桌根本坐不下所有人，半身人們自力更生，在柯林和梵妮的帶領下，將木地板擦拭幹淨，準備坐在地上用餐。前來投奔的騎士小夥子們也沒有幹坐著，跑前忙後不亦樂乎，他們的馬匹暫時被拴在獨角獸酒館後麵的馬廄中。
傑西卡的房間內，德維克不停的問她這疼不疼，那難受不難受，要不要請科瑞醫生之類的問題，弄的傑西卡臉頰緋紅，諾伊斯和瑞托等人嘿嘿直笑。
廚房隻有老喬伊斯一個，如此多份的午餐數量讓他應付不過來，於是謝爾特和艾爾娜主動前來幫忙，侍女莉婭也很熟悉基本的烹飪，早早就在廚房切菜備料了。
“艾麗，煎薄餅的時候要注意觀察，不要追求全部變色，因為薄餅的表麵並不是絕對平整的，不同位置受熱是不均的。還要考慮到餘熱的影響，沒有消散的熱量仍然會改變麵餅的狀態……”
謝爾特正在指導公主煎薄餅，艾爾娜的袖子卷起，在對方的指導下不斷給麵餅翻麵，她對烹飪的態度很認真，也覺得很有趣，不斷“嗯嗯”的答應著。兩人靠的很近，謝爾特又聞到公主頭發上的香味，他很奇怪，廚房被各種濃重的食物香味充溢著，可是公主的發香仍舊沒有被掩蓋。謝爾特比公主高，所以他的視線會很容易落入艾爾娜的領口中。
好白啊，艾麗難道從來不曬太陽的嗎？說起來，尤拉的胸部線條好像更成熟一點，不過為什麽男人都喜歡胸大的呢？艾麗這樣的也挺好啊，至少我是不太在意的。果然，我不僅長得帥，境界也很高嘛。
謝爾特又習慣性的走神了，不過老喬伊斯的打擊總是不期而至，謝爾特的屁股上挨了一棍子。
“啊！你幹嘛！？有話不能用嘴巴說嗎？我可是領主！”
“你的眼睛在看哪裏？鍋裏的濃湯攪拌充分了嗎？鹽和調料的份量計算好了嗎？”
老喬伊斯麵色不善的質問謝爾特，老廚子手裏的鐵棍正在地上不斷敲著，那是通爐火用的。
“嚷嚷什麽，真是的……”
做賊心虛的謝爾特小聲嘀咕著，老老實實回到一口大湯鍋前，拿起大勺攪拌起來。艾爾娜噗嗤一笑，繼續自己的煎餅工作。
莉婭在忙著切配食材物料，她麵前的操作台上都是裝滿食材的器皿，而在操作台下麵有個煉石箱子，那是諾伊斯作為禮物送給謝爾特的冰箱。
“謝爾特少爺，有了冰箱，我們就能長期保存肉奶了。您可真舍得，不打算送給尤拉嗎？”
“我是那種人嗎？莉婭你太小瞧我了，再說了，啤酒凍成冰塊要怎麽喝？留在廚房能發揮更大作用。其實我更想送給科瑞醫生，讓他多保存點藥材，說不定能多救下人命呢，不過他說沒必要。”
不斷攪拌濃湯的謝爾特，還要時不時彎腰添柴火。但他不是最忙的，老喬伊斯不但要觀察烤爐裏麵包的狀況，還要不停和麵，將黃油切片，然後製作簡單的酥皮。
“艾爾娜公主，您以前做過飯嗎？”
莉婭看著公主煎好一張薄餅，輕翻煎鍋，很熟練的將薄餅倒入餐盤，心生好奇。
“沒有。剛開始的時候，就連刀叉都不需要我親自使用，侍女會切好大小，喂我用餐。”
煎鍋放回灶火上後，艾爾娜將已經備好的生麵餅放入鍋內，開始做下一張。莉婭覺得公主說的事情很誇張，追問道：
“真的嗎？就連刀叉都不用自己拿？那您在吃飯的時候，肯定有很多人伺候吧？”
“至少會有四位侍女，還會有一名廚師。按照宮廷的規矩，廚師會根據我用餐時所作的評價甚至是表情，來調整以後的製作方式和用料搭配。不過我很不習慣，後來都是自己動手，廚師很喜歡給我做東西，他們說我的口味清淡，能吃出食物原本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王宮裏有不少奇怪的規矩，都是過去的王室成員定下來的。”
難怪艾麗不喜歡王宮的生活，什麽破規矩啊？又不是手腳殘廢的人，幹嘛一定要別人喂東西吃，真要這樣的話，去方便的時候是不是也要人伺候呢？莫名其妙。
謝爾特光是聽著就覺得王宮的規矩不可理喻。鍋內的濃湯已經差不多了，謝爾特不再添加柴火，保溫即可。他從櫥櫃裏拿出一個小袋子，解開袋口的繩子，從裏麵捏出一粒幹果。
“艾麗，嚐嚐這個，請說說你能分辨出幾種味道？”
謝爾特將幹果送到公主嘴邊，艾爾娜小心的咬住幹果然後細嚼起來，她也沒忘記給薄餅翻麵。
“嗯，很特別，（咀嚼）像曬幹的水果，酸酸甜甜，好像有油脂在裏麵，很香，又帶點苦澀。在嘴裏化開了（咀嚼），這是什麽？”
“臭小子，既然是給公主殿下品嚐，我就饒你一次。”
老喬伊斯嘴上說饒謝爾特，實際上還是照著謝爾特的小腿踹了過去。
“幹嘛這麽小器，放著不也是放著嗎？艾麗，這個是曬幹的珍饈果，很稀罕的。這東西要在風調雨順的時候才會在森林裏出現，還不能被陽光直射，否則會很快枯萎。隻在咱們斯洛福德有，沒聽說其他地方長出珍饈果。”
“我在王宮長這麽大也沒吃過，看來很珍貴呢。你給尤拉嚐過嗎？”
艾爾娜一邊嚼著珍饈果幹，一邊翻著薄餅，歪著頭問謝爾特。
“她自己在森林裏采到過新鮮的。”
“哦，尤拉會做飯嗎？”
“她呀，釀酒是好手，做飯是另外一回事。”
謝爾特來到公主身旁的操作台，開始削蘋果和梨，水果都是放在屋後的地窖裏，表皮已經褶皺，是水分丟失造成的，不過也正是這個原因，甜度往往會上升。謝爾特打算煮熟水果，然後用所剩不多的蜂蜜熬成焦糖，搭配起來作為餐後甜點。
“尤拉不擅長做飯嗎？她可是釀出了奎維尼斯這種美酒，真是了不起的姑娘。”
艾爾娜把話題轉移到了尤拉身上，她又煎好一張薄餅，正在倒入餐盤。
“萬事難兩全，老話說的很在理。釀酒和烹飪看起來有點關係，但是操作起來就完全不同了。尤拉把心思都花在了釀酒上，所以才能自創奎維尼斯，相對的，做飯上她就沒什麽研究，水煮土豆是她最擅長的。”
“是這樣嗎？那謝爾特你覺得我煎的薄餅怎麽樣？”
“我先嚐嚐。”
謝爾特從餐盤裏拿起一張薄餅吃了起來。艾爾娜的眼睛裏充滿期待，她仔細觀察著謝爾特的麵部表情。
“（吧唧吧唧）還不錯，對第一次做飯的你來說，稱得上很棒了。下次注意點時間，我覺得過脆了。”
“很抱歉，我會改進的。尤拉會做薄餅嗎？”
“好像不會吧。”
“這樣啊……謝爾特你以後可以多教教我嗎？我想學習烘焙麵包。”
“沒問題，在我的指導下，艾麗你會成為史上廚藝最棒的公主！”
艾爾娜開心的笑了起來，謝爾特看著公主美麗的臉龐也嘿嘿笑起來，但是他的笑聲很快變成慘叫聲，老喬伊斯的鐵棍捅在了謝爾特的屁股溝裏。
“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能隨便偷吃嗎！？”
半身人和新來的騎士們將大廳打掃得幹幹淨淨，伍爾夫指揮他們清理無人使用的辦公房間，將雜物統統搬到地下室。熱心的侍女和仆人們也湊了些毯子，供半身人們休息時用。騎士們的馬上都帶著鋪蓋，所有不用擔心這個問題，晚上直接拿著鋪蓋到酒館二樓就可以了。
伍爾夫和柯林坐下來聊天，主要是關於半身人以後的打算。
“柯林先生，敵人來路不明，非常可怕，你們還是暫時住下來吧。斯洛福德的人口不多，土地富餘，我聽說你們很喜歡栽種果園，斯洛福德領地適合各種樹木生長。至於住房問題，也很簡單，領主大人，也就是謝爾特少爺，肯定會批準你們砍伐樹木，建造房屋，而且不會收取額外的稅金。”
“我也是這樣打算的。”
人類的椅子對半身人來說有些高，柯林用手撐起身體，挪動屁股，調整著位置。他朝梵妮望去，梵妮正在跟其他半身人聊天，還有年輕的騎士和侍女參與其中，大家都很禮貌友好，騎士們都是盤腿而坐，侍女們也是坐在地板上，這樣可以避免身高差造成的尷尬。
“逃進山洞後，我們發現祖先留下的魔法陣已經被激活，大家進入其中後就被傳送到這裏。我望見遠處高聳的山巒，就知道自己已經身在褐色山脈南邊了。要想回到家鄉，隻能坐船出海了吧？也不知道家鄉會變成什麽樣，那些敵人太可怕了。”
伍爾夫撓了撓頭皮，安慰柯林說：
“世道越來越亂，我們人類王國也好不到哪裏去。老國王遇刺，貴族叛變，東邊還在跟紅煞人打仗，我們斯洛福德領地要保護公主，更是麻煩不斷，前幾天發生的事情你是想象不出來的。先安心住下來吧，在哪不是活著呢？總有機會回到故鄉的。”
柯林點點頭，接著說道：
“我們半身人沒有國王和貴族之類的，聽說人類的王國挺複雜的，不過您放心，我們住下來後會憑自己的勞動吃飯，也會遵守領地的規矩。無論是栽種和園藝，還是各種手工活，我們都能幫上忙。伍爾夫執事，你們需要鐵匠打造武器嗎？”
“你們中間有懂鍛造的嗎？”
“當然。蓋瑞！裏爾！請到這裏來一下。”
柯林叫來了兩個同伴，蓋瑞和裏爾。他們倆也是卷發的半身人男性，但是臉上的毛發比較重，不像柯林那樣接近人類小夥子。
“伍爾夫執事，這兩位就是蓋瑞和裏爾，他們算是表兄弟。祖上跟隨矮人工匠學過手藝，他倆繼承了這些手藝，村子裏的農具和武器都是出自蓋瑞和裏爾之手。”
蓋瑞和裏爾行禮後，用跳的方式坐到椅子上。
“兩位可以打造人類使用的武器嗎？”
伍爾夫考慮到對方的身高，很可能不善於打造適合人類使用的武器。
“就是尺寸上的調整而已，沒有難度。”
“是這樣的，沒錯。伍爾夫執事您不用擔心，需要的話，我和蓋瑞可以利用現有的熔爐和鍛爐工作。”
蓋瑞和裏爾表示沒有問題，可以投入工作。
“唔……我想問請教一下兩位，你們知道怎樣處理烏鋼錠嗎？我們有整箱的烏鋼錠，卻不知道如何處理，鐵匠鋪的盧解釋說需要特殊的鍛造方式，但是他並不了解，沒有辦法打造出海外運來的那種烏鋼劍。為了避免浪費，他沒敢使用那些烏鋼錠。”
聽到伍爾夫的話，蓋瑞和裏爾相視一笑，蓋瑞很高興的說道：
“大家正在商量怎樣報答人類的救命之恩呢，看樣子機會來了。伍爾夫執事，我們知道怎麽處理。烏鋼錠的熔煉和烏鋼武器的打造都是矮人先發明的，其實技術並不神秘，在他們眼裏，這是最基礎的東西。”
“你們掌握了這門手藝嗎？”
伍爾夫非常高興，領地要擴充警備力量，少不了好武器的支援，但是光靠商會送武器是不現實的，領地必須擁有好的鐵匠，能夠自己生產好的刀劍。
“蓋瑞的意思是，我們隻知道如何處理。”
裏爾作了補充，然後為伍爾夫解釋：
“我們的祖上是給矮人工匠打下手的，學到了這些技巧，然後代代口頭相傳。您也許知道，我們半身人不太擅長用文字記錄東西。不過蓋瑞和我都沒有實踐過。”
“也就是說需要摸索咯？”
“嗯。這種方法對手藝要求比較高，比起加熱後鍛打，冷鍛需要更多更精準的敲擊次數。艾布倫大陸的鐵礦石質量不高，矮人也不太樂意分享技術，更別提出售上等的材料，所以大家才覺得烏鋼武器很精貴。其實他們的寶貝多著呢，烏鋼算什麽。”
“太好了，我會跟少爺商量，讓兩位與鐵匠鋪的盧合作，看看能不能摸索出製作方法。”
午餐時間到了。侍女和仆人們開始從廚房取餐，然後送到大廳。半身人們堅持不給主人添麻煩，坐在地上吃飯。結果騎士們都很過意不去，名叫安的頭領建議年輕的騎士們也坐在地上用餐。德維克和傑西卡從樓上走下來，諾伊斯瑞托幾個人跟在後麵，他們看到大家都坐在地上，很快就明白是怎麽回事。
“我說，要不這樣吧，以後大廳也別放長桌和長椅了，大家都坐地上得了。”
瑞托打趣的說道。
“這隻是暫時的，大家先湊合一下，誰叫咱們斯洛福德連正經的旅館和餐館都沒有呢？”
伍爾夫也笑著說道。
“感覺像個聚會，慶祝傑西卡第二次被德維克抱在懷中。多浪漫啊！”
“瑞托，你是不是想學謝爾特？”
“不敢不敢。”
在傑西卡大眼怒瞪的威脅下，瑞托不敢造次，老老實實坐下等餐。
廚房裏還在忙碌，老喬伊斯不斷分配餐品。
“謝爾特，公主殿下，你們先過去用餐吧。這裏有我和莉婭就行了，送餐的人手也夠了。”
“那就辛苦你和莉婭了。艾麗，我們過去吧。”
“嗯，辛苦兩位了。”
“公主殿下不用客氣。”
“是啊，您快去用餐吧。”
謝爾特和艾爾娜從廚房出來，準備去往大廳，過道裏取餐的仆人們來不及正式行禮，都是點頭致意，他們也知道謝爾特和公主都不在意這些。
趁著過道裏沒有仆人的空檔，艾爾娜問了謝爾特一個問題：
“謝爾特，王國的法典裏好像沒有規定隻能娶一個妻子吧？”
“好像是吧，我又沒有結過婚，不過伯恩斯隊長就有兩個老婆。艾麗你是公主，難道不清楚這個嗎？”
“我隻是隨便問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