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婚姻雜談
謝爾特從商會宅院出來後，顯得很高興，雇傭兵保護領地的事情有了眉目，理查德保證在第二天給他確切消息。
半身人蓋瑞和裏爾沒有跟隨其他人去砍樹，他倆正在鐵匠鋪跟盧合作，摸索冷鍛工藝。謝爾特到達鐵匠鋪時，正好瞧見盧在叮叮當當的敲打著鐵條，蓋瑞和裏爾則站在一旁看著。
“三位，有什麽眉目了嗎？”
“謝爾特大人，我正在請教這兩位，道理都懂，做起來卻沒有那麽簡單。”
盧正光著膀子，隻套了件工作圍裙，他的肌肉很結實，兩臂都很粗壯，胡須也很濃密。用隔壁木工店老板喬治的話說，盧的臉上沒有胡須，隻有頭發。
“我和裏爾打算在晚上的時候，拿塊烏鋼錠嚐試一下。冷鍛前需要將烏鋼先回火，這樣做才能能獲得更好的柔韌性，比較容易鍛打成理想的形態。盧先生希望先了解具體步驟，我們正在為他講解。”
蓋瑞的話剛說完，盧敲打的聲音戛然而止，鐵條斷成兩半。
盧擦了擦汗水，感慨的說道：
“還真不是聽聽就能掌握的技巧啊。看來我沒用烏鋼錠嚐試是明智的，不然就是浪費好東西。”
“不嚐試的話浪費的就是時間了，我不懂打鐵的技藝，這些工作就交給你們啦。辛苦各位了。”
謝爾特不急於看到成果，他明白很多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完成。告別鐵匠鋪的三人後，謝爾特又去警備室查看警備隊員的招募工作，由於德維克比較看中潛力，無形中抬高了篩選標準，真正符合條件的也就十幾個人。
謝爾特不嫌少，他現在很樂觀，因為所有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他心中一直在盤點領地當前的得失。
伍爾夫提出了莊園經濟的方案，著力解決領地糧食供應和生產效率的問題，同時也能利用經濟作物提高領地收入。
半身人作為新居民加入，補充了勞動人口，其中還有像蓋瑞和裏爾這樣的優秀鐵匠，斯洛福德將來的武器裝備可以慢慢做到自給自足。
安帶來的同鄉已經買好了全套的武器護甲，剩下的就是訓練和實戰經驗的積累，謝爾特覺得這十二個年輕人會成為真正的騎士，也將是斯洛福德有史以來第一批騎士。
警備隊作為中堅力量，哪怕隻增加十幾個有潛力的新人，也很不得了了。身為王室近衛的德維克和箭術超凡的瑞托將親自訓練新人，這些新人以後的水平至少要比其他領地的警備部隊高出很多，完全可以達到私兵精銳的水準。
還有諾伊斯，他代表的是商會的支持，其中不僅僅有貿易上的優勢，更有情報聯絡方麵的便捷。等理查德聯係上夢魔的首領斯嘉麗後，一旦對方接受委托，領地短期內的安全也就有了相當程度的保證。
最後，謝爾特覺得自己還有張底牌，神秘又強大的卡爾。
至於魔典，謝爾特想想都感到心煩，他認為賽普恩斯和魔典就像甩不掉的臭蟲。
人們在忙碌的時候，往往會覺得時間流逝的很快，謝爾特也深有體會，跑東跑西後，天陡然就暗了下來。前去樹林伐木的隊伍都回城了，獨角獸酒館已經開門迎客，尤拉也在裏麵忙活了。領主宅邸的廚房要準備大量的餐品，屋頂的煙囪早就開始冒出青煙。
心情好，胃口就好，胃口好，手就癢癢。謝爾特又進廚房了。屋裏不僅有老喬伊斯和莉婭，伍爾夫和半身人梵妮也在幫忙。人一多，廚房就顯得擁擠起來。
“各位，還需要人手幫忙嗎？”
“又來幫忙偷吃嗎？給我出去！”
老喬伊斯不管謝爾特是不是領主，在廚房裏他最大。對於謝爾特想幫忙的提議，老喬伊斯沒給對方臉色看。
世道真是亂了，領主家的廚子都敢對領主本人大吼大叫，太不像話！都以為我沒有脾氣嗎？都以為我謝爾特是好欺負的嗎？老喬伊斯你太小看我了，英俊幽默聰明伶俐手藝傑出溫柔體貼的男人都沒有脾氣？無非是我寬容，不跟你們計較，把我惹毛的話……
“還站在門口幹什麽？別人不要走路了？快給我出去！”
老廚子根本不管謝爾特是怎麽想的，態度非常激烈，他手中的鐵棒敲的地麵咚咚響。其他人笑嗬嗬的忙著手裏的活。
“幹嘛啊？我就是想進來幫幫忙而已，又沒說錯話做錯事，老喬伊斯你可別忘了，廚房也是我原來的工作地點啊，為什麽不能進？”
嘁，我都如此低聲下氣了，你再不給我台階下的話……
“為什麽？臭小子你心裏不清楚？偷吃的事情我就不說了，你對艾爾娜公主做了什麽齷齪事？”
“啊？少爺，你幹啥了？”
伍爾夫第一時間停下了手裏的活，切換到搜集情報的狀態。
“公主？就是艾爾娜小姐吧？謝爾特，你對你們人類的公主做了什麽？”
梵妮也扭過頭來看著謝爾特，她的頭發被方巾包了起來，頗有幾分廚子的感覺。
“我，我沒做什麽，沒做什麽，我能做什麽……”
忐忑心虛的謝爾特直接走到一筐水芹旁，蹲下擇菜。
伍爾夫正在和麵，他要做甜酥皮給老喬伊斯備用，看到謝爾特一聲不吭的擇菜，就慢悠悠的說道：
“老喬伊斯說的事情嘛，少爺你也無需遮掩，在你進來之前，我們已經知道了。”
好想問問傑西卡有沒有清除人類記憶的魔法……這會成為我一生的汙點，尤拉要是知道了，該多傷心啊……
換成平時，謝爾特已經衝上前去跟伍爾夫掐起來，可是這次不一樣，謝爾特理虧。從艾爾娜領口窺視的行為怎麽說都是非常令人不齒的，此時的謝爾特就像竹筐裏蔫了的水芹葉子一樣，無精打采，低頭不語。
梵妮正站在一塊小樹樁上切幹酪，她也從老喬伊斯那裏聽到了事情的始末，不過她沒有斥責謝爾特，反而一邊切東西一邊安慰對方：
“聽我們半身人裏的旅行者說，你們人類對繁育後代的欲望都非常強烈，甚至隨時隨地都可以做那件事情，而且越是年輕人，衝動就越是強烈，看來的確是這樣。所以我理解謝爾特你的行為。”
治愈女神姐姐呦！偉大的特蕾賽普特，請治治我受傷的心靈吧！我居然被一個半身人姑娘這樣評價……我是發情的公牛嗎？她到底理解了什麽啊？我沒有要跟艾麗做那種事情的想法啊……
不甘心被越描越黑的謝爾特想為自己辯解：
“我說梵妮小姐，請你不要胡亂理解好不好？我承認，我，我當時的目光放在了不恰當的位置，但我真的沒有亂七八糟的想法啊！”
“少爺，我也可以理解，這是人之常情，艾爾娜公主又那麽漂亮。可是你已經有了尤拉，左擁右抱不太好吧？”
“閉嘴！要不我把你當乳豬給烤了！”
憤怒的謝爾特向伍爾夫丟了一顆沒有葉子的水芹，但是沒有造成任何實質性傷害，那顆水芹隻是軟趴趴的蓋在伍爾夫光亮的頭頂上。
“謝爾特，請幫我拿一個盤子，櫥櫃太高，我夠不到。”
切幹酪的梵妮需要盤子，謝爾特趕緊打開櫃門，取出餐盤遞給梵妮。
“謝謝。”
“不用客氣。”
難怪叫半身人啊……
站在矮樹樁上的梵妮仍然沒有謝爾特高，她像個人類的幼年女童一樣，麵前的桌子對梵妮來說過高，而她切幹酪用的是把餐刀。謝爾特覺得梵妮有種說不出來的可愛，他覺得正是這種身高讓半身人看起來沒有威脅性，半身人應該是靠這種特性才能遊刃有餘的在其他智慧種族中生活。
和準備午餐時一樣，侍女莉婭仍舊負責切配蔬菜，她看著梵妮工作時的樣子，笑著問道：
“梵妮，我很好奇，半身人姑娘挑選配偶的時候，會考慮身高嗎？希望我的問題不會冒犯到你。”
“不會，怎麽會呢？”
梵妮搖了搖頭，她切幹酪的時候非常細心，全神貫注，每一條幹酪的寬度幾乎相同。
“我們幹嘛要在乎身高呢？我理解莉婭你的想法，人類的男人身高差別都很大，比如謝爾特就很高，我在街上看到有些成年男性都沒有他高。半身人就不同了，我們的個頭都差不了多少，自然就不會太在乎對方的身高。我也很好奇，莉婭你有戀人嗎？你會特意選高的嗎？像謝爾特這樣的夠高嗎？”
“我還沒有，平常都在宅邸做事，打交道的多是其他侍女和仆人，戀愛的事情，還是交給偉大的露米娜安排吧。身高的問題，至少不能比我矮太多吧，用我們人類的話說，太過矮小或者瘦弱，不能帶給姑娘安全感。”
原來莉婭是這麽想的啊，那我的身高應該有安全感了，我比艾麗和尤拉都要高，她們的身高在姑娘裏應該算得上出類拔萃的，就是首都落影城裏也沒多少比她倆高的吧……
謝爾特一麵擇菜，一麵聽著人類姑娘和半身人姑娘關於擇偶問題的討論，不禁開始審視起自己的條件。
“洗幹淨的蔬菜已經切好了，謝爾特大人你的水芹處理好了嗎？”
莉婭已經完成手頭的活，正在用幹淨的抹布擦手。
“還沒有，不要叫我大人，莉婭你是我的朋友，幹嘛要弄這一套。你先休息會吧。我聽到你們的討論，也有個問題。為什麽非要身高帶來安全感呢？半身人和矮人豈不是很沒安全感？”
謝爾特也加入了討論。
“我沒想這麽多，身邊的人都是這樣想的。不過，事情也未必真是如此。就像您站在巨龍麵前，為了保護領地和大家，據理力爭的時候，您跟巨龍相比是那麽矮小，卻好像擁有無盡的勇氣。就算比您高很多的人類，也沒有幾個人能做到吧？您給了所有居民安全感，不隻是姑娘。”
被誇的不好意思呀……其實我當時嚇得不輕啊，再來一次的話，我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撒腿就逃。難道艾麗就是那個時候對我有意思，想跟我……混蛋！我是怎麽了？廚房裏是有催情魔法嗎？
思緒往歪了跑的謝爾特幹脆狠掐自己胳膊，好讓自己不要再犯錯誤，哪怕是在腦海中。
梵妮也已經切好全部幹酪並且裝盤，她從樹樁上跳下來，又用抹布擦幹淨樹樁表麵，然後坐上去休息。
“我猜是因為個子高顯得更有力量吧，又高又壯的人類活下去的幾率更大，野獸爭奪配偶就是這樣，最強壯的雄性才能得到雌性同類的青睞。我們半身人個子如果相差很多，估計我也會在意柯林的身高。”
伍爾夫聽到梵妮的話哈哈一笑，調侃說：
“梵妮在意的是寶石戒指吧？聽說你又要求柯林多送一串寶石項鏈，否則你就不嫁？”
“才不是，我跟柯林開玩笑的。柯林非常勇敢，他跟謝爾特一樣，為了保護大家也願意犧牲自己，麵對那些可怕的敵人，他的勇氣就是世間閃耀的寶石，能嫁給這樣的伴侶是很幸運的事情。”
“說得好，說得太好了。這年頭有擔當有勇氣的人類可不多了，柯林比大多數看起來孔武有力，實際上懦弱無德的人類強太多了。梵妮，你很有福氣呀！”
一直在忙碌的老喬伊斯感慨連連，話語中透露著對同類的很多失望。烤爐裏的香味已經飄散出來，謝爾特能聞出是黃油混合麵粉後被烘烤出的氣味。
“莉婭，人類結婚真的有那麽多規矩嗎？我在去砍樹的路上，聽說你們首都的人類要結婚，還得購買房契？”
梵妮想起了隊伍出城後邊走邊聊的內容。
“我沒有結過婚，也不太清楚落影城是什麽情況。在斯洛福德，事情沒那麽複雜，兩人都愛慕對方，父母同意後就可以由領主出麵公證，會有文書登記，這樣就算結婚了。”
“沒有其他要求了嗎？為什麽警備隊的馬歇爾和巴尼先生那麽多抱怨呢？”
“對我來說，兩個人有吃有住就可以了，作為侍女，也就是下人，我不會要求太多。”
莉婭取下頭上的布條，重新將頭發紮一遍。她頭發的顏色沒有尤拉的漂亮，卻也光澤健康。
下人……莉婭很在意嗎？
謝爾特注意到莉婭說自己是“下人”，心裏有些別扭。
“莉婭，你幹嘛這樣說自己？你知道，我謝爾特從來沒有把你們當下等人看，咱們應該是朋友。我並不是在誇自己，莉婭應該知道，我是私生子，我理解那種被人輕視的感受。該怎麽說呢？我也不知道要這些稱呼和規矩要怎麽打破，但是在我心裏，大家都是平等的。”
“還有梵妮，你應該是聽馬歇爾和巴尼談起了結婚的花銷問題吧？在我們人類的世界，這算一種禮儀吧，對於愛人及其家庭的尊重，是表達誠意的一種方式，我是這樣看的。其實這些倒不是必須的，關鍵是身份的問題。”
“身份？”
梵妮沒有聽明白謝爾特的意思，半身人是沒有國王和貴族概念的。
“嗯，我們人類的身份高低不同，啊，我要提前說明，在斯洛福德，我認為大家沒有高低之分。在外麵就不同了。就連人類的國王也不能想娶誰就娶誰，其他貴族也是如此。不是男人或者女人不願意，而是他們的親人和家族不願意，甚至是其他居民都不答應。故事裏總是高貴的侍女配騎士，瀟灑的王子配外來的公主。”
“確實是這樣的，像我這種侍女，也就是最普通的平民，要找的男人也會是平民，不會是像，像謝爾特這樣有貴族頭銜的領主。”
莉婭發現自己舉的例子不太合適，偷瞄謝爾特一眼後尷尬的低下了頭。
“我哪裏高貴了，就是個代理領主，也沒有被授予爵位啊。再說尤拉也跟莉婭一樣是普通平民，我從不關心什麽頭銜身份。”
謝爾特趕緊解釋，他不希望自己在別人眼裏被抬那麽高。
“真是複雜，搞不懂。在所有故事裏，矮人、半身人、精靈，在選擇配偶時都沒有你們人類這麽麻煩。對我們半身人來說，內心的東西是最重要的，比如勇氣、正直、善良、勤勞。我們當然也看對方的臉蛋，卻不會隻看臉蛋。就像莉婭說的，兩個人能吃上飯，有地方住就可以了。”
“唉，聽了各位的討論，真讓我感慨呀。我伍爾夫至今沒有娶妻，實在是感慨。人類的婚姻也是一種契約。梵妮小姐，你說過人類都很衝動，這話不假。可是我們為什麽衝動呢？為什麽隨時隨地都想交配呢？還不是為了繁衍後代，壯大種族？兩個人結婚就是為了共同承擔扶養後代的責任，穩定的家庭和充分的關懷才更有利於後代的成長，對不對？”
“你在說什麽啊？”
謝爾特對伍爾夫的話嗤之以鼻，不明白對方要表達什麽。
“少爺，我是作為長者給你傳授些人生經驗。”
經驗？長者？呸！除了八卦，你就不會別的了。
謝爾特給了伍爾夫一個白眼。伍爾夫也不介意，自顧自的說著：
“要是已婚夫婦偷情，就違反了契約，自然要按照法典進行處罰，大家想一想，歸根結底這種行為傷害的是孩子，與締結婚姻契約的目的是背道而馳的。現在明白了嗎？都是為了後代，為了種族的延續。那麽我們回過頭來看，梵妮你的困惑是可以解釋的。身份地位高的人會生活的更好，孩子也更有可能健康平安的成長，不會輕易被饑餓和疾病殺死。更高大強壯的人，他的後代很可能也會繼承同樣的特性，更有利於生存。”
伍爾夫的話讓未結婚的梵妮和莉婭都若有所思，老喬伊斯頻頻點頭讚同，謝爾特也不得不承認對方說的有道理。
“當然啦，也有人喜歡長得漂亮的，像尤拉小姐和艾爾娜公主，誰能不喜歡她們呢？除了審美的原因，也是為了後代呀，後代繼承了母親的美麗，得到人們的喜歡，這也算一種生存優勢，對不對？半身人看中的品質放在人類這裏，同樣可以說通。優秀品質的人受人尊敬，也會忠於配偶，努力生活，並且拚盡全力保護自己的後代。大多數人類，其實都是為了後代而活著啊。”
廚房裏響起了掌聲。
眾神聚會的未知穀地，施慕妮安的人類形態出現在草地上。
“賽普恩斯，把我叫來是有求於我嗎？那樣的話，還真是難得呢~”
麵容隱藏在神秘麵紗中的施慕妮安對著天空說道。
“可以這麽說。今晚希望你能配合魔典，給那個傻瓜一趟難忘的旅程，也包括他的隊伍成員。”
“是不是太早了？”
“總不能老讓對手搶先吧？”
“真是麻煩~好吧，我答應就是了。”
回憶與靈感之神答應後，身形化為金色沙粒，隨風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