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前塵試煉 13
呲牙說出的第二個秘密是關於狄安娜絲的特殊血統,人們口中的“石竹夫人”算半個翁丁人。
謝爾特感覺自己的腦子已經不夠用了,他將背靠在鐵欄上坐著,扭頭朝隔壁說道:
“喂,我都被你搞糊塗啦。你說不知道最高祭司神力從何而來,結果突然扯到狄安娜絲的身世上。你是怎麽知道她有翁丁血統的?跟埃利奧特的神力有關?”
“拜托!我就是個小偷,能認識幾個字母已經很不錯了,你以為我可以跟官員一樣誇誇其談嗎?想說的東西太多,一下子就亂了。讓我想想該怎麽講。”
隔壁牢室的呲牙稍微停頓之後,接著說:
“怪我剛才說話沒分寸,加伯特隊長,我先個你道個歉。”
加伯特沒有吱聲。
“原本我也不知道吊墜後麵的名字跟最高祭司有關係,直到我打算把吊墜出手換錢的時候,看貨的那個家夥開玩笑,問我是不是偷了最高祭司的東西。我當時不懂,他給我解釋後,我才發現事情之間的聯係。”
艾爾娜聽到這裏,跟謝爾特做了近一步說明:
“謝爾特,你可能不太了解名字的各種用法。埃利奧特(Elliott)是由以利亞(Eliyah)衍生的。這並不意味著兩者都是一個人,不過有些時候,也許你不想暴露真名,卻又希望特定的人明白,就可以使用帶有衍生關係的另一個名字。”
“我從沒聽說過,感覺很深奧的樣子。”
謝爾特這才徹底明白,為什麽呲牙會認為狄安娜絲跟埃利奧特有親密關係,也明白了加伯特臉色驟變和其他人震驚的原因。
“說話的這位姑娘是個明白人。狄安娜絲幾乎沒離開過領地,連城門都很少出。城裏也沒有叫以利亞的男人或者女人,你們說說,除了埃利奧特還有誰?”
“別忘了,翁丁人被驅逐之前,狄安娜絲也時常去白薔薇神殿祈禱,加伯特隊長你肯定知道。”
已經冷靜下來的加伯特走到牆邊靠著坐下,仿佛要拉近自己與呲牙的距離。
“呲牙,僅憑吊墜背後的名字,和狄安娜絲去過神殿的事實,還不足以肯定她與埃利奧特有親密關係。”
“你現在願意認真聽我講話啦?”
呲牙語氣裏透著高興,跟說出秘密的快感相比,加伯特願意傾聽並做判斷似乎更讓他開心。就好似受到鼓勵一般,呲牙稍稍提高了說話的音量。
“吊墜我沒賣,咱們出去後,我帶你們去拿,是真是假一看便知。看貨的那個家夥雖然是開玩笑,可我當真了。因為我想起之前偷過的兩個翁丁男人,他們喝醉後從酒館出來,我跟在對方身後。”
“他們先誇狄安娜絲漂亮,說像翁丁女人,還說能聞到本族女人才有的氣味,最後說狄安娜絲不可能是文科特人生出來的。等他們醉倒在巷子裏後,我利索的偷走錢幣就離開了。”
醉漢的話就是第二個秘密的來源?太不靠譜了吧,尤拉的酒館裏豈不是每晚都有天大的秘密被透露出來?
謝爾特覺得呲牙的秘密來源不可靠。
加伯特當然也不相信,他不客氣的質問呲牙:
“難道你相信醉漢的話?狄安娜絲她的美麗是眾所皆知的事情,你口中的翁丁男人實際上是在誇他們本族的女人罷了。”
呲牙料到對方不信,不急不躁的反駁道:
“酒後吐真言的幾率很大,為什麽不信呢?”
德維克也說話了:
“他說話欠缺了些條理。呲牙先生,你到底叫什麽?總得有個正式的稱呼吧?”
“就叫我呲牙好了。我生下來就沒有什麽正式的名字,爹媽都這麽叫。”
沒有名字?他父母都不給取孩子取個正經的名字嗎?真可憐。
呲牙的話讓謝爾特有些詫異,哪有人沒名字光有外號的,更何況這外號也不好聽,透著種取笑的意味在裏麵。
呲牙自己都說沒名字,德維克幹脆直呼其名:
“呲牙先生要說的就兩點。一個是他偷得狄安娜絲的吊墜,發現吊墜背後刻著的名字極有可能指的是埃利奧特,再聯想到狄安娜絲也曾去神殿祈禱,於是懷疑她與最高祭司有情人關係。”
“第二點是關於埃利奧特神力來源,呲牙先生應該是猜測跟翁丁人有關係,所以可能擁有翁丁血統的狄安娜絲,或許會是奧秘所在。”
“反過來,假設第二點成立,就能解釋為什麽埃利奧特要送狄安娜絲吊墜,明明是潔身自好的最高祭司,偏偏搞起了地下情。我理解的沒錯吧,呲牙先生?”
“你真厲害,我好佩服你呀。唉,我要是想問題能像你一樣有條理,講話也能表達清楚該多好。”
呲牙很佩服德維克所作的總結。
“多謝誇獎。”
“德維克你確實厲害。”
傑西卡也誇德維克,後者摸摸了她的腦袋後接著說道:
“各位不介意的話,能否由我來組織當前已知的情報進行分析,我會問呲牙先生和蘇小姐幾個重要問題,請其他的人不要中途插話。”
謝爾特和其他人都表示同意,畢竟德維克幾句話就理清頭緒。
德維克先問加伯特:
“加伯特隊長,我需要先了解事情發生的前後順序。離奇的男性死亡事件後,翁丁人被老領主驅逐到自留地,狄安娜絲懷有身孕時是在阿托斯成為領主之後。時間隔了很久嗎?”
加伯特回答說:
“沒有相隔很久。翁丁人被驅逐後,老領主隨即宣布修改法典,還增加了很多禁令和對應的刑罰,誰都知道埃利奧特參與其中。大概過了不到半年,老領主就辭世了,阿托斯在神殿和居民的擁戴下繼承領地,稱為新領主。”
“阿托斯大人上任後,在最高祭司建議下擴充警備隊伍,我因為幹過商隊護衛,身手還行,就被任命為第一小隊隊長。大概十來天後,狄安娜絲未婚先孕的事情突然就被傳遍全城。”
德維克又問:
“狄安娜絲被稱為‘石竹夫人’,她一直沒有結婚?我看她年紀不小了。”
“嗯,35歲。淪落街頭後,人看起來更老了吧。”
“我想知道,她為何沒有成婚?”
“沒人配得上她吧?都說物以類聚,誰能像她一樣純潔善良呢?真是諷刺,我覺得狄安娜絲才更像白薔薇神殿的最高祭司。”
略一思索,德維克再問:
“埃利奧特開始展現神力,也就是你們知道的神跡,大概在什麽時候?”
“翁丁人被驅逐之後,狄安娜絲未婚先孕的事情傳出之前。”
“狄安娜絲的父母不會要求你們調查嗎?即便女兒不說出男人是誰,他們也不應該坐視不理。”
“的確,她的家人和阿托斯領主都要求警備隊調查,我們盤問了可能的本地男性,卻沒有找到什麽證據。”
“有沒有可能是被……”
德維克沒有把話說的太過直白。加伯特明白德維克的意思,搖了搖頭說:
“不可能。第一,狄安娜絲名聲很好,本地人都尊敬她。”
“第二,事發之時,她的肚子突起並不明顯,受孕時間肯定是在翁丁人被驅逐之後,法典修改幾乎在同時進行,增加了對淫邪罪行的各種酷刑,警備隊幾乎天天抓犯人。誰會主動找死?”
“第三,狄安娜絲之前表現的都很正常,居民都說她的笑容跟以往相同,沒有異常。”
“她為什麽不說出對方是誰?為了保護自己的情人?”
“沒人知道。無論是誰詢問,她都保持沉默。”
“白薔薇神殿當時是什麽態度?特別是最高祭司,埃利奧特本人。”
“唔……你現在這麽一問,我才發覺不對頭。神殿當時並不急於找出犯事的男人,埃利奧特本人幾乎沒過問此事。都是其他祭司在和阿托斯大人溝通。他們更關心如何處置對方。”
“他們的意見是?”
“神殿公開宣稱狄安娜絲背叛了信仰,並且庇護跟自己一樣的‘不潔之人’,是所有居民的敵人。必須處死她,否則會招來災難。”
“災難?”
“就像之前死因不明的男人,神殿告訴居民們,死者的醜惡欲念招來邪神,死者的靈魂成為了祭品。翁丁人崇拜邪神,所以他們是邪教徒,並且實施了惡行。”
德維克摸著下巴上的胡子,沉吟道:
“有趣。我們做一個大膽的猜想吧。先假設呲牙先生說的都是事實,即狄安娜絲有翁丁血統,埃利奧特與她染,並通過某種方式獲得了神力。那麽整個事情的麵貌會是什麽樣呢?”
“謝爾特,你的想法總是那麽不受拘束,不如你來猜猜?”
德維克拍拍靠鐵欄而坐的謝爾特的肩膀。
“我?啊,我怕說不到重點,又把大家的思路攪亂了。”
“因為你把注意力都放在獵奇上。試試吧,將線索連接起來,這對你的未來有好處。”
德維克微笑著看著謝爾特,後者不確定對方的小眼睛裏有沒有鼓勵。
“好吧。”
謝爾特端坐起來。
“我們遇到的佤姬,她就是翁丁女人,毫無疑問的擁有奇特的力量。如果狄安娜絲有翁丁血統,應該也有某種特別的能力,可能她自己和其他人都不知道。”
“問題來了,如果埃利奧特清楚這點呢?會不會找到了利用對方的法子,獲得狄安娜絲的力量呢?老實說,我無法想象其中的道理,但是一切都有可能。”
“那家夥宣揚的不就是純潔的信仰嗎?應該就是人性中美好的一麵,狄安娜絲就是這樣的女人啊,她也許會被埃利奧特吸引吧。雖然不知道那家夥有沒有我這麽帥。”
這時,對麵牢室中的蘇笑出聲。謝爾特裝作沒聽見,繼續說著:
“埃利奧特似乎有野心。為了當領主,或者國王,甚至像呲牙先生說的一樣,想成神。但他應該不是好人,不然為什麽要管閑事,控製大家的生活呢?還增加了酷刑。哼,我猜他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特別是他對狄安娜絲和翁丁人的態度,我總覺得像過河拆橋。故事裏都有這樣的橋段,假裝好人的壞蛋害怕知情者戳穿謊言,幹脆誣陷對方,然後斬草除根。”
隔壁牢室的呲牙忍不住感歎道:
“謝爾特,你這家夥真的隻是個廚子嗎?為什麽講起陰謀故事這麽在行?”
謝爾特嘿嘿一笑,說:
“因為故事聽得多啊。呲牙先生,你跟我們說的第一句話,是講埃利奧特想要成神,現在都是準備。到底他要準備什麽啊?”
“我也是瞎猜的,想引起你們注意罷了。埃利奧特總說信仰給他力量,本地人連過去的神祗都不信了,開口閉口都是信仰,真是煩人。我就想啊,信仰真有力量的話,萬一整個大陸的人都信仰埃利奧特,那得多大的力量啊!”
“是呀,信仰要是能產生神力,他可不就成神了嘛。”
謝爾特本是順著呲牙的話說,結果被自己的話嚇了一跳。
萬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