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東風惡,歡情薄
贏墨昭那天甩下那句話,一去不回頭,再也沒有來過飛羽宮。阿離原想著他賭會氣也就差不多了,像往常一樣會來哄自己,誰知過了數日,完全不見人影。
阿離想知道消息又不知道該怎麽打聽,舒禾似乎也故意不提,於是贏墨昭這個人就在阿離的世界裏蒸發了。總是告訴自己不愛他,可這數日一別,無論做什麽都心思恍惚,這整顆心牽掛在他身上是再也不用懷疑了。
原來說什麽不愛他,說什麽想他死,都隻是自欺欺人。這想念深入骨髓,半點不由自己。阿離從未像這一刻這樣確定,她是愛他的。
如此一來,倒反而更拉不下臉麵去主動找他。阿離為了轉移注意力就一個勁想帝都的事,瀟鳶走後,一下子就失去了聯絡的人,舒禾開始接替瀟鳶。
帝都,韶清嬋已經被封為皇後了。韶清嬋與夏帝夜夜歌舞升平,更是大肆修建宮殿,將老遠的一條江水引入了皇宮,建了冰清池,那江水極為冰涼,大夏天的,韶清嬋總是愛在那泡澡。
冰清池造的極為奢華,天氣熱,近水的地方消暑,甚至還勞民傷財地將大量的冰塊運過來放在水裏。夏帝常常赤身裸體跟美人們嬉戲於華清池,韶清嬋幹脆又讓夏帝命人造了個水榭,泛著竹排,讓一群美豔的女子在竹排上翩翩起舞。美人們個個紗衣裹著曼妙的身軀,裏麵卻什麽也不穿,遠看若隱若現,偏偏隔著水,總讓夏帝心癢難耐。
國庫本來就不充足了,再這樣下去,大夏就完了!隻是無論大臣們怎麽勸,樂昏頭的夏帝全然不理。後來是端木貴妃悄悄將價值連城的夜明珠懸黎拿給景寒殊,景寒殊找人獻給韶貴妃,婉轉地提出可否放棄這勞民傷財的消暑方法,韶貴妃極為喜愛這懸黎,故而才答應了。
端木貴妃天真無邪,又善良純真,連莫比也覺得這女子極為惹人喜愛,雖然失了寵,依舊如同以前一樣,榮辱不驚,不爭也不鬧。莫比等人現在倒是恨不得端木貴妃依舊是夏帝寵愛的嬪妃,找人暗示端木貴妃要多在夏帝眼前走動,端木貴妃總是笑而不語。
可是前段時間,夏帝又迷上了酷刑,起因是一個宮婢失手將一盞燙的茶潑在了夏帝身上,於是夏帝震怒,將那宮婢淩遲處死了。怎知這韶貴妃忽然對這淩遲處死之刑有了興趣,夏帝見美人這麽好學,於是特地又處死一個人讓美人觀望。
行刑開始時,為了防止受刑人喊叫,劊子手一刀剜去宮婢的喉結。還規定必須要3357刀,刀刀須見血掉肉,放在大白瓷盤上,呈上來供夏帝和韶貴妃鑒賞。如果犯人在規定刀數前死去,劊子手就是下一個被淩遲處死的人。儈子手之間甚至開始攀比手藝,於是皇宮內腥風血雨,民間怒罵不已。
大臣們勸解,夏帝震怒,誰勸誰倒黴,腰斬了兩個大臣後,再也沒人敢勸。有次在眾妃嬪麵前展示,端木貴妃當場就暈了過去。
正值莫比等人束手無策,端木貴妃找到莫比,一提那天的事又吐了。端木貴妃實在看不下去,告訴他,韶清嬋一直想當皇後,奈何眾大臣反對,如果讓她如願,想必可以阻止酷刑。莫比也知道隻能這樣試試。
於是由端木貴妃主動找韶貴妃,暗示是否可行,韶貴妃欣然點頭。於是夏帝多次被駁回的立韶清嬋為後的提議,就這樣在眾大臣的擁立下,冊封韶清嬋為皇後,浩浩蕩蕩舉辦了一次空前盛大的冊封儀式。當端木貴妃率領著後宮妃嬪、內外命婦向韶清嬋參拜的時候,費恬眉飛色舞跟莫比痛心疾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阿離聽了,膽戰心驚,怎麽可以想出這麽惡毒的手段?為這事,阿離親自去南淮找李太後,隻是李太後卻堅持己見,兩人吵得不歡而散。
阿離覺得這一切已經不在自己的控製之內了,李太後隻要這天下,無論多麽殘忍她都可以做得出來。就算自己阻止,也晚了,事到如今,也隻能這麽下去,隻能希望這一切快點結束。
在對贏墨昭和阿離的事上,阿離看起來漫不經心,贏墨昭這邊也慢條斯理。贏墨昭除了像往常一樣處理政務,臨幸其他妃嬪自然就多了。比往常更忙,事情突然變得特別多,隻是經常走神。
阿離跟贏墨昭如此冷戰,安公公看不下去了,就找了個時間來飛羽宮,“娘娘若是有空不妨去看看王上,昨夜王上著了涼。”
病了?那人不是一向身體都很好的嗎?安公公說他病了,不會真出什麽事吧?阿離麵上卻隻是淡淡地問:“嚴重嗎?”
“不是很好……”安公公心一狠,往重裏說,不然這端木夫人也不是會低頭的人。“王上其實很掛念夫人,整天握著娘娘送的那塊石頭。”
阿離沉吟不決,贏墨昭的心思她是越來越看不懂了,那天他撂下狠話,她還緊張半天,生怕他對她身邊的人不利,誰想他走了,再也不理自己。
“娘娘是南淮的長公主身份自然是尊貴,不曾受過什麽委屈,可娘娘也想想王上又何嚐看過誰的臉色?可是每次王上總是掏空心思哄著娘娘,王上到底是西陵王,好歹娘娘讓著些。”
說來,兩人之間,從來低頭的都是贏墨昭,他護著杜夢巒也好,氣她逼蒙梓娶瀟鳶也好,總也有他的無奈,誰叫兩人是敵對的關係?可是雖然兩人有過約定,可眼看大夏越來越腐敗,兩人的關係也就越來越緊張,越是要考驗兩個人是否能堅守彼此諾言的時候。
這麽想著,阿離整顆心左搖右擺不定。
“那日王上回宮,整個胳膊傷口潰爛,慘不忍睹,饒是太醫看多了傷患都感到心驚,夜裏奴才總是聽著王上翻來覆去痛得睡不著,可王上來看娘娘卻裝作什麽事都沒。王上的心裏把娘娘看得多重要,奴才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阿離想起那日兩人互訴衷腸,萬般歡好,不禁也濕了眼眶,他待自己的好,那麽多,就有些動容,“他在哪裏?”
安公公一聽,滿臉喜悅,殷勤地說:“王上在禦書房歇著,娘娘不妨過去看看,把把脈,那些個太醫奴才也不放心,要是娘娘親自出馬,王上的病肯定就好了。”
說是把脈其實就是讓端木夫人有個台階下,以安公公的想法是這端木夫人一去把脈,王上一向淺眠,必然就醒了,兩人四目相對,王上見端木夫人主動來了,必然歡喜,把端木夫人往懷裏一捆,這事也就過去了。
怎知百密一疏,阿離去禦書房看贏墨昭,因為安公公說贏墨昭在睡覺,就讓安公公不要稟報。可這一進去,門還沒進,透過窗,就看見趙婕妤在那伺候著,神采飛揚,麵色紅潤,緊緊依著贏墨昭,“王上著涼了,臣妾真的該死!昨夜……”
那紅霞滿麵的模樣,不正是在說昨夜兩人翻雲覆雨過頭,才讓贏墨昭著涼的嗎?阿離一看,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泄,自己在飛羽宮徹夜無眠掛念著他,聽說他病了就來看他,他倒好!美人坐膝上,昨夜憐愛美人過度生病了,病死了才好!
阿離拂袖就走了,怒氣衝衝地回了飛羽宮,看得安公公一頭霧水。
等安公公往裏走兩步,就看見王上跟趙婕妤言笑晏晏,原來安公公一走開,這趙婕妤就來看贏墨昭。趙婕妤知道贏墨昭病了,就故意在外麵詢問了幾句,贏墨昭醒了問誰在外麵,趙婕妤就順勢進來坐會兒。
安公公心中大呼,壞了!端木夫人脾氣最是倔強,勸她來主動跟王上低頭一次,已經很難,這麽一來,隻怕兩人更加不好挽回了。
等趙婕妤走了,安公公走進去踟躕良久,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贏墨昭就問:“怎麽了?”
安公公惴惴不安地說:“端木夫人來過了……”
贏墨昭舉著筆的手就頓了一下,繼續批奏折。
“端木夫人聽說王上病了,就來看王上,隻是奴才不知道趙婕妤來了……”安公公知道贏墨昭看起來是在看奏折,實際上把他的話聽得明明白白,“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她愛來就來,愛走就走,一點規矩都沒有,往後她來了,你給孤擋了,不要讓她進來!越來越沒規矩!”
安公公心裏直叫祖宗,還不是您給寵的啊!何況端木夫人能來一次已經是菩薩保佑了,您不去哄哄她還在這裝什麽不在乎啊?還不是把您自個個憋屈著?您不心疼自己,奴才們還心疼呢!
可這話安公公可不敢說,忍著萬般憋屈,趕緊喊:“喏!”
隻是阿離這廂忽然興致大發,玩的花樣百出,整個飛羽宮鬧翻天。安公公有意無意地就跟贏墨昭提到端木夫人,昨天端木夫人去賞桔梗花,用桔梗花編了手環又精致又漂亮,今天不知道怎麽從宮外弄進來一師傅教她捏泥人,明天酉時易昶靜、林昌意邀端木夫人出宮去看戲……
“安德,明兒早朝後全天宮禁,尤其是後宮妃嬪一律不許出宮。”
祖宗哦!您最清楚您的端木夫人飛簷走壁,哪是這西陵王宮可以困得住的啊?“王上,您準了明天俞修容回家省親,趙婕妤的妹妹明天來宮裏探望趙婕妤……”
贏墨昭踱步走來走去,安公公也隻好跟著走來走去,“明天酉時,讓三品以上的妃嬪都來朝陽台看歌舞。”
“喏!”祖宗,您三品以上的妃嬪就那麽六、七個人,還不是為了端木夫人,這又是何苦呢?
贏墨昭遲疑了下,“梅妃身體不適,就不用去了……”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