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蟲式記賬法
屋子裡的陳列古色古香,木色的桌上廢紙亂鋪著,蟲蟲好歹也有一米六呢,跟馬源一樣高,站著寫不舒服,於是也坐下。
「emm……」馬源在旁,看了看顧益的作品,又看了看蟲蟲的運筆,陷入了對自己深深的懷疑。
「這把,這把不算。」馬爺給了蟲蟲一張新的紙,「你這一次就寫出來,完全就是蒙的,不行,不行,你再搞一把。」
顧益看著趴在桌上的這死禿子,雖然個頭和一米六的蟲蟲差不多,但是你寬啊,好歹是個大人,跟個小姑娘還耍臉皮厚的那招。
修仙院的客人很快就到了,是陳明光和吳剛。前者的手裡還握了個木盒。
「我不過是沿著天幕街從修仙院走到了御珍軒,一路上聽了不知道多少人講起你的別稱,顧小腰?」
蟲蟲一聽,筆鋒一頓,臉色訕訕,大眼睛斜著偷偷小心瞧一下顧益,發現沒事,於是乎心裡鬆了一口氣。
不過這麼一分神,下筆就沒了剛剛的專註與靈性,黑色墨水的失去了和這個世界微弱的聯繫。
「哈哈哈。」馬源興奮拍著桌子,「你看你看,師父,我就說蟲蟲是蒙的吧,一次就寫出來,這怎麼可能呢?」
那種興奮,就如同智障終於為自己的智商做了一次證明。
「我可以的!」蟲蟲不服氣,小嘴巴抿的緊緊的,大聲宣布:「寫這種東西的秘訣,就像記賬!」
「就像記賬?為什麼?」
「因為記賬的時候寫下去的不是字,是錢!」
別將它看做是字。
顧益明白蟲蟲想說的是這個。
陳明光和吳剛還想說話,但被顧益攔了一下,噓著嘴唇將他們兩位帶到另外一邊的窗檯。
讓他們兩個寫就好了。
陳明光打眼瞧了一下那兩位,緩緩的時光中倒有一種安靜。
不對……錯了
「不行,這個委屈我受不了!」
還有馬源的哀嚎。
「……怎麼可能是這樣子,你你你,你再來,我就不信了,記賬的都能寫,我馬爺竟然做不到!」
……
「他們……在學符?」
顧益露出微笑,「是的,沒關係,不用管他們。倒是你們怎麼來了?是不是范嶺來兌現諾言?叫你們來領我去見那個館主?」
說起這個,陳明光和吳剛對望一眼。
「掌才使靈氣耗盡,還沒有醒呢。你……竟然已經神色如常了?」
「所以我早就說他打不過我。」
陳明光驚嘆,「顧兄,我一直自視頗高,同齡人中也少有高我一個境界的人。恕我眼拙,沒有看出顧兄弟是何出身,戰勝掌才使,真是叫人怎麼也想不到。」
這下知道廬陽院之外,也是有人傑的了。
「他又不強,有什麼不能勝的。」顧益對他手裡的東西有些興趣,「你拿的什麼?」
「喔。」陳明光將盒子打開,「這是玉肌膏,吳剛學弟說,其實是我們連累了你,惹了掌才使,這次你受了傷,這葯應該能有些作用。」
「謝了。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都是直接的人,那也就沒什麼忸怩的。
「話說前幾日我就聽小娘細細講了關於修仙院的種種。雨後台一戰,想必很多人都憋著火兒等著我進修仙院,要教訓教訓我,是不是?」
「其實……」
吳剛是沉默的主,這會兒陳明光又猶豫了起來。
「我們不是替掌才使來邀你的,而是來勸你不要去的。」
顧益面色平靜。
陳明光大抵是知道,勸說沒什麼用。
但是也不能不勸。
「修仙院的功法館藏書萬卷,輕易是不會讓非院內之人進去的,顧兄弟你破了這個規則,許多人……都憋著氣。」
「我和吳剛,是三年生。院裡面算是老人,如今留院無望,很快也要離開了。在我們上面有樓主,樓主上面還有功法館、靈符道、劍與劍的幾位前輩。」
顧益把玩著手中的瓷杯,隨後一仰而盡。
「其他人與我無關,范嶺說過如果我贏了,就要帶我去見館主。我只關心那位館主,也就是大許的四公主。」
「那個人,你肯定打不過。」吳剛這樣的壯漢,提起來都有些害怕的樣子。
「我沒說要打過她,我是問,她是怎樣的人?」
「真的沒機會的,顧兄弟。四公主是完全醉於仙道的人,而且……早年間曾被一位負心漢欺騙,是很討厭男人的,吳剛學弟……人有些衝動,當時就嚷嚷著憑啥男人就該被討厭。」
「結果惹了館主生氣,好在他不是特別好看,要是俊俏了,打的更狠。」
吳剛眼皮子抖了抖,那似乎是一個令人『心情愉快』的過去呢。
顧益則震驚:
長的丑終於有一次福利了?
乖乖,那這對我的壓力就終極大了啊。
「所以,顧兄弟你還是別去了。四公主對仙道極為崇敬的性子,絕不會允許功法館讓人隨便進,而你這個性格……到時候再和她起了口角,而她又不喜歡男人……」
陳明光不敢說沒那種可能性。
反正當街和掌才使硬碰硬的這也是破天荒頭一遭的人。
「院外的人不知。但我們聽說過一些館主和樓主的事,她們是兩個極端。」陳明光壓低了聲音。
「說來聽聽。」
「館主從來不會放過一個俊俏的男人,十七樓主也從來不會放過一個俊俏的男人。」
有點東西。
「要是這倆翻過來,事情就簡單了不少。」顧益雙手交叉抱胸,一時之間有些對自己過高的顏值犯愁。
但顧益想了又想,這就叫他放棄去功法館了?
打范嶺本來就辛苦,完了最大的好處還不拿?
不成,太虧了。
「去,肯定是會去的。這和我之後的修仙之路有關。」
這個決定要下。
陳明光無奈搖頭,其實說那些話之前,他和吳剛就大致知道了顧益的選擇。
「最多我在那個對男人有偏見的母胎單身面前老實一點。」
陳明光嘆了一聲氣。
「我們能否知道,你為何一定要冒這樣的風險去功法館呢?即便要去,加入修仙院是最好的選擇,你是院內人,自然有權利去學習任何一部功法。」
顧益是要去尋找小依依提到過的一個古本,尋找某個問題的答案,或者說證實心中的猜想。
還有看看小依依說的第二句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其實現在雖未進得去,然而自下山以來,他所遇見的人和事,隱隱中在將他向那個答案引導。
他遇到的是那個叫長生的人,吟出那句嘲諷許國的詩:
『大許立國三百載,許應仙人滿天下?』
這裡的仙,並非是學個兩天道術的修行者,而是真正能踏進人間境的人,至少也得是芸聖,可人呢?
馬源說過,五境合道都很少。
他這個小苑山仙人是芸聖,儘管其中有短短兩三年內進入芸聖的因素,但許國人對他的憧憬,實在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完全凸顯了六境的寶貴。
他還看到的是這些所謂的修仙院內的人,劍術過於平庸。其他人自不必說,堂堂的掌才使使的叫什麼劍法?白斬雞?
可三百年前,不是這種光景。
在小依依的描述里,那會兒的人比現在厲害多了。
有碧水十彎陽這樣的奇功,僅僅在高原碧波上乘船而下,竟能悟出陰陽融合的強大功法。
有如花向日劍這樣一劍斬斷河水的劍法,能向花借氣。
以及……
大家都對他運用天地靈氣的方式感到意外。
可三百年前的天才們,是可以和他一樣創造出這種神奇的。
世界還是那個世界。人已經不是當時的人了。
這個世界似乎多了一層窗紗。
擋住的,是叫顧益很在意的東西。
那個長生其實也在懷疑:為什麼呢,為什麼大許立國就再也沒有人間仙人了?
於是乎小依依給他的第二句話,他越來越確信了。
漸漸地,也有了一個猜測。
這個猜測,聽了之後叫人毛骨悚然,但似乎這麼解釋起來是對的。
這個猜測是:世間所有的修鍊,都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