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離去
離軍退去之後,廬陽並未開始全城慶祝,實際上此時正是國喪,一切娛樂活動都是禁止的,長寧街整日蕭條,這是一座安靜的寂城。
就如同十七樓主和顧益所處的木亭一樣,立在風中,從不喧嘩。
「我是許人,也受尹氏恩惠,雖不在廬陽,卻從未想到自此棄樓主之名不顧。」十七樓主忽然起身,「三公主天榮有治國之才,若有不當,自可訓誡,不過還請仙人莫再心生殺機。」
顧益雙手交叉抱著,一時沒有反應,不過十七樓主禮很大,「罷了,如果她要與我為難,我也最多不讓她待在那個位置上,不會殺了她的。」
「新水多謝仙人!」
「不必,既然樓主想要四處遊歷,比如幫我帶帶眼,要是看到這畫像上的人,還請把她帶到廬陽來。她叫蟲蟲。」
那畫像是之前他們四處尋找蟲蟲時找的畫師所畫,模樣基本能對上,尤其那包子頭,非常有特點。
不過看起來似乎是胖了一些。
顧益覺得那畫師真是水平不到位,御珍軒請人,錢肯定是不缺的,結果給蟲蟲畫大了一號。
十七樓主把東西接到手裡來,「仙人,我多問一句,這是誰?」
顧益回答說:「我之前住在文苑的小侍女,天真爛漫、活潑可愛,不知道為什麼忽然間消失了,整個廬陽都找不到她,每每想起來,我都有些擔心。」
「只是侍女,仙人卻如此重視。」
「十七樓主如果不見了,我也會找你的,我們是朋友嘛。」
顧益一句話把十七樓主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害羞的笑了笑,「那我就告辭了。」
「不急,還有人要找你呢。」
「誰?」
也是正說著,陳明光忽然從街道里跑了過來,他一路疾行氣喘,雙手按著膝蓋,「十七……十七樓主,聽說您要離開廬陽了?」
「嗯,你聽說了。」
陳明光很是驚訝,「這是真的?」
「以後我還會回來。」
「可是為什麼樓主想要離開?」
「為什麼又不能離開呢?」
十七樓主起身,沖顧益行禮,「仙人所託十七記下了,若得幸碰到了這位姑娘,必定替仙人尋回。」
「一路順風。」
「十七樓主……」陳明光多少有些不舍,支支吾吾的卻說不出什麼。
不過留下她是連三公主都沒做到的事情。
顧益看他有些不敢冒犯,所以替他說了,「樓主,就沒什麼話要和明光說的嗎?」
十七樓主想了想:「過的好些吧。」
這之後她那瘦削的背影一點點的消失在大路的盡頭。
她的離去,是廬陽城裡的人怎樣都想不到也想不通的事情。
陳明光一點兒也不能接受,「為什麼呢?」
或許是因為幾年前在青楓閣的談話讓顧益明白一點,他解釋道:「人生如果無趣的話,會對一個地方感到無聊的,她為了自身的使命留在廬陽那麼久,如今想要出去瞧一瞧而已。放心,之後還是會回來的。」
今日的陳明光也換上了白服,額頭上還綁著白布,廬陽院的人在祭奠皇帝時會做的更到位一些。
他望著十七樓主的背影,呆了好久,顧益也沒打擾他,不過忽然之間就開始恭敬起來,「明光唐突了,請仙人恕罪。」
「你唐突什麼了?恕你什麼罪?」
「過去的所有罪。」
顧益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我當得起人們口中的這句仙人,那麼我必然也有心懷廣大,身份都是外物,不重要。我還是你以前認識的那個顧益。」
「可是……明光還是惶恐。」
「日後你會習慣的,對了,吳剛呢,怎麼沒和你一起?」
陳明光痛心陳述,「吳剛被離人所害,已經不在了。」
聽到這樣的話,顧益的動作有一個停頓,所以他不喜歡戰爭,那些平日里還見到的人,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就會忽然間不見。
「帶我去拜祭一下他們吧。」
「是。」
雖然沒有明說,不過陳明光明白『們』一字還代表著誰。
兩個人一起往街上走,顧益看他還有意往後面落一分不敢超在前面,也許這是令他更舒服的方式吧。
不過在路上他看到了書雨,是出來找他來著。
「走了么?」書雨問道。
「走了,我現在想去廬陽院看一下舒樂,你要一起去嗎?」
舒樂?
書雨總是波瀾不驚的面龐上多了一絲動容,她點了點頭,「一起去吧。」
國喪期間,皇帝的喪禮蓋過了其他所有人,吳剛只是在一塊墓地里多了個石碑而已,廬陽院把人都埋在這兒。
因為死期接近,舒樂的石碑就在他的邊上。
綠草地上一排排都是同高同粗的這種石碑,上面會刻上名字,重要的人會技術一下生平,不重要的大概就寫哪一年入院門,哪一年去世。
「我和她一共也就只見過兩次。」書雨靜靜的講述。
「舒樂?」
「是。」
「第一次見是什麼時候?」
「那時候她才剛入院吧,跟著一個前輩去離國探尋茉族人的蹤跡。而我恰好也在查詢關於一個茉族人下落,所以我們才相遇。」
顧益好奇,「舒樂也曾去找過茉族?」
「她是聽命於許帝的,去找茉族也很正常。」書雨回憶著當時,「那會兒她就開始喊著即便丟了性命,也不能忘記命令。但是……」
「但是什麼?」
書雨露出一個笑容,「但是她後來其實找到了,卻沒有把那個人帶走,所以我才放她離開,其他人我都殺掉了。」
找到了卻放走?
她解釋說:「舒樂是之前根本不了解茉族的人,也不懂茉族的人會有怎樣的遭遇,聽了皇帝的命令便跟隨行動,但是在執行命令的過程中,她開始漸漸明白自己在做什麼,明白如果把她找到的那個男孩帶回去,等著他的會是什麼。」
「她沒有被告知,她只是在履行自己的使命。」
顧益聽完後有些動容,「在我的腦海里,關於她的記憶都是廬陽院第一、許國第一,從來不曾聽說過她還做過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