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太窮
人生不易，道路坎坷，張波從看到自己家藥地裏藥苗大片死去的時候就已經深刻領悟到了這點。
時至今日，一切都在發生變化。自己有錢了，而且在整個村子，也算是舉足輕重的角色，可誰又能想到，自己的好心，會釀成現在的局麵。
記憶深處，滄溝村的鄉親們，都是憨厚樸實，麵朝黃土背朝天，在黃土地拋食的老實人。
可就是這群老實人，現在在麵對這種好事的時候，表現出了人性的另外一麵。
他們沒人說張波的好，更沒人說牛健康和老唐為此居然也自掏腰包，費心費力。此時他們所關心的，那就是這筆獎學金，能否發給自家孩子。
甚至於就連老程，居然也在人群中吵得麵紅耳赤。
時間分秒流逝，張波的心跳不斷加速，他知道，自己這是氣的。本以為這件事情告訴給鄉親們之後，眼前的這群父老鄉親肯定會回家好好教育孩子，讓孩子好好學習，長大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才。
可現在，事與願違，他們這還沒回家，就已經開戰了。
看著情況朝著不可收拾的地步發展，張波雙拳緊握，黑著臉，大踏步朝著辦公室走去。
然而在場的人，居然沒一個發現張波已經返回辦公室中。
直等到幾分鍾後，村委會屋頂上的大喇叭裏傳來了張波的怒喝：“都給我住手，這獎學金，取消了。誰也別想拿！散會！”
惡狠狠丟下此話後，張波沒有和任何人說話，徑直朝著辦公室門外走去。
出了院子，在經過站在村委會院子裏發愣的人群時，張波無比痛心的朝著這幫人打量了眼，但很快，他便步伐堅定地朝著自家屋子走去。
回到家裏，張波還沒進門，巧妹和田芳兩人便迅速圍了上來，不等走到張波身邊，巧妹便急忙問：“咋了？發生什麽事情了？我怎麽聽你在大喇叭上大吼一聲哩。”
張波沒回答，隻是苦笑了聲，然後徑直朝著自己房間走去。
從房門進去後，他順手將房門關上，給爐子裏添加了煤球，然後才去炕上蒙頭睡大覺。
可躺在炕上，張波又怎麽能睡得著？
鄉親們在自己眼前爭得麵紅耳赤的樣子，此時猶如幻燈片，一幕幕出現在自己眼前。
是啊，今天都臘月二十九了，明天眼瞅著就是年三十，眼前這些鄉親們，看上去大部分還穿著平時在地裏幹活的衣服，甚至於今天早晨，張波還看到村裏老黃頭拉著自家架子車，朝半山腰他們家地裏拉糞。
王家嫂子則是扛著一捆幹柴，彎著腰，看上去很吃力的從後山林地出來。畢竟燒柴不花錢，最多也就花點力氣，但是燒炭，可需要不少錢啊。
想到這裏，張波坐直了身體，剛才的憤怒，被同情和悲傷所代替。
他心裏清楚，鄉親們這不是喜歡占便宜，而是沒辦法的辦法。滄溝村一百多戶人家，張波感覺不缺錢的貌似屈指可數。百分之九十的農戶，都在為了生活苟延殘喘。
窮，還是太窮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哪怕是十塊錢，隻要能爭取來，就一定要爭取拿到手。更何況是小幾百塊錢？
也就在張波回家深思熟慮的時候，村委會院子裏，牛健康板著臉，站在村委會辦公室門口，手裏拿著一支香煙，低著頭，什麽話也不說的站著。
這幫村民也沒人離開，有的坐在台階上一口接著一口的抽煙，有的則是坐在院子裏花園邊低頭看著自己腳上的鞋子。
老牛其實心裏也很惱火，自己和張波在一起做事情也好長時間了，這麽長時間，老牛從沒見過張波像今天這樣生氣過。
如果說因為別的事情讓張波生氣，老牛還覺得沒什麽，可今天張波做的是什麽事情？這可是利於村子發展的好事情啊。
自掏腰包，為村裏的孩子設立獎學金，這在大馬鎮，甚至於整個靈縣，都是首屈一指的。
雖然錢不多，可二十萬的基礎資金，是張波自己掏的血汗錢。
但現在，眼前這幫子渾蛋，居然沒一個人理解張波的用意，一聽到有錢，都像是發了瘋，打了雞血似得撲上來爭著吵著發給自己家。
想到這些，老牛將剛吸了兩口的半截香煙丟在地上，狠狠一腳踩滅，將嘴裏一口濁氣吐出來後咬著牙說：“還看什麽？看什麽？好了，回家過年吧，都別看著了。”
然而老牛話剛說完，人群中四隊的姚坤站出來，雙手背在身後，帶著墨鏡，穿著身黑色的風衣，腳上是油光鋥亮的皮鞋，一副大領導的做派昂首挺胸的對老牛問：“牛村長，喊我們來是你，什麽事情也沒說，讓我們滾蛋也是你，你真以為你村長你牛掰啊？今天這事情，要是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我們還回家過啥年？”
姚坤在滄溝村，也算是出了名的老無賴。
他這人其實這次來也不是為了給自己家孩子爭取獎學金的，畢竟他家兩個閨女，大閨女前些年已經嫁人了，二閨女則初中輟學之後去外麵打工，有傳言說這姑娘在外麵混的挺好，現在當演員了。
具體是真是假，現在也無人得知，但村裏人都知道，他家二閨女已經三年沒回家了。
姚坤在村裏每天除過喝酒打麻將平時打媳婦玩，那就是湊熱鬧。但姚坤媳婦倒是個女強人，在家裏被姚坤收拾的撐不住了，便去縣城打工，打了幾年工，前兩年又在縣城開了家棋牌室，生意挺好。
姚坤沒錢了，就去找媳婦要，媳婦不給，姚坤就拳腳相加。久而久之，姚坤媳婦也習以為常了，隻要見姚坤去她棋牌室中，她少則三五百，多則一兩千，給姚坤息事寧人。
時至今日，姚坤還是沒有半點改變，以後保持著自己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姿態。
原本這種人最適合當村幹部，可姚坤清高，讓他當四隊的隊長，他還瞧不上。而且還叫囂說他這日子，是神仙才有的，哪怕給他個縣長，他都瞧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