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南先生的情況……很危險
許是感覺到了她眸光的注視,江君驍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他看著她通紅的眼睛,眼中有過悲憤,但最後都化作了安撫的目光。
他明明眼見了那一幕,明明都該猜到了她和南風謹之間會發生什麼,宋巷生企圖從他的眼中找到類似於輕視亦或者……厭惡的目光,但實際上,什麼都沒有。
他甚至於在力竭,在顏面盡失的此刻,還在用這種方式安撫她。
宋巷生瞥開了視線,眼角里落下了一行清淚。
南風謹看著遙遙相望的兩人,握住了宋巷生的手,像是急於想要握住手中的流沙。
在宋巷生被拉上車后,江君驍幾度想要從沙灘上爬起來,但卻連手臂都撐不起來,在水中掙扎求生的時間裡,早已經把他全身的力氣都耗盡,他現在手腳都不聽使喚,即使是站起來后,也撐不過兩步路。
宋巷生上車后,就一直在哭,沒有聲音,只掉眼淚的哭。
她這人,你對她壞的時候,她不見得會有多難受,可對她好的人,要受到這樣的折辱,會比她經受,更讓她難受。
「他不會死。」靠在椅背上的南風謹,看著她無聲落淚的模樣,沉聲說道。
江君驍被一身狼狽的丟在了江家門口。
傭人只看到車上下來的兩道人影,想要看清楚的時候,人已經消失不見,她匆匆走過來看,到底是丟下來了什麼東西,在走進以後,發出一聲驚呼:「江少,江少,醒醒。」
江父江母聽到傭人的呼喊聲,臉色一變的走出來,在看到奄奄一息的兒子后,江母差一點血壓突生的暈過去,「君驍!」
「還愣著幹什麼,馬上把人送去醫院。」好在江父還保持著冷靜,握了握手掌,當即說道。
……
「她怎麼樣了?傷的重不重?」
醫院內,南風謹堅持在宋巷生處理完傷口后再上手術台。
張助理:「太太只是一點皮外傷,已經在處理,特意囑咐了醫生,盡量不要留下疤痕……先生,你的傷不能再拖了,太太這邊我會看著,你先進手術室吧。」
然而南風謹卻堅持:「不急。」
宋巷生從裡面出來的時候,南風謹的面色已經蒼白如紙,醫生見狀擰了下眉頭,顯然面對這麼不配合的病人,也有些頭疼。
「南先生,太太的傷已經處理好了,在家休養兩天注意一下清淡飲食,傷口三天之內不要碰水。」
南風謹淡淡的點了了頭,看向張助理:「把她送回去。」
張助理頓了下:「是。」
宋巷生沒有再做任何無力的反抗。
在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的時候,南風謹的腳步踉蹌了一下,之後,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識,醫生連忙在護士的幫助下,將人抬進了手術室。
宋巷生回到新城壹號院,在別墅里見到了一個熟人。
「太太,您回來了……」
時隔一年張媽再次見到她,忍不住的就落下了眼淚,「太太,變了不少,更俊了,走在大街上我都不一定敢認。」
當南風謹派人重新找到她的時候,張媽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
在她恍然的時候,就看到一名穿著正裝的男人走進了她被雇傭的主人書房,在相談了一刻鐘后,張媽就被帶到了別墅。
在別墅里見到了南風謹,南風瑾說,太太很快會回來,希望她能留下來。
張媽聽到宋巷生還活著的消息,當時便二話不說的答應下來,雖然過去了這麼久的時間,但是張媽每每想起跟宋巷生和孩子相處的畫面,都會忍不住的嘆息。
如今知道宋巷生還活著,這心裡才算是微微鬆了一口氣,人還活著就好。
「張媽,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宋巷生看著眼眶泛紅的張媽,輕聲說道。
張媽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是啊,能再見到太太真好。」
兩人誰也沒有提起小寶的事情,可實際上誰又能忘記。
張媽:「太太想要吃什麼?我現在就去準備,先生他什麼時候回來?」
宋巷生過濾性的只回答了第一個問題:「隨便準備一點就行,我有些累,先去休息。」
說完就離開了。
張助理把人安全無恙的送回來,便回了醫院。
宋巷生躺在了客房裡,她握著手機,想要給江君驍打個電話,但是卻又不敢去打,她如今就像是個瘟疫禍害,江君驍沾上她,沒有任何的好處。
江家現在……多半也不會歡迎她打來這個電話。
而此時的醫院裡,南風謹剛剛做完手術,醫生建議在醫院多留院觀察兩天,但是他沒有任何遲疑的便讓張助理辦理了出院手續。
「先生,還是……還是多留一天。」
張助理看著正在單手扣紐扣的男人,勸道。
南風謹的胸膛上纏了一圈的繃帶,手臂也不能進行的太大的動作,扣紐扣的動作遲緩和漫長,卻沒有讓任何人幫忙。
「她,回去了?」他嗓音低沉的問道。
張助理:「嗯,回去后見到了張媽,說了兩句話,就說累了,要上去休息。」
南風謹扣著紐扣的動作微一停頓,「……說了什麼?」
張助理把兩人簡單的對話複述了一遍,南風謹聽后什麼都沒有說。
別墅內的宋巷生在睡著的時候,好像隱約的就感覺到了身邊的床下陷了一部分,只是一瞬,之後沒有任何的異樣。
張助理看著客房緊閉的房門,腳步頓了下,還是離開了,在到客廳的時候,對張媽囑咐道:「注意一下先生的體溫,如果出現高燒發熱的癥狀,第一時間聯繫我。」
在出院之前,醫生特意囑咐了,因為是刀傷穿透了整個肩胛骨,病人極有可能會出現高熱感染的癥狀,需要時刻留意。
這也是為什麼建議住院的重要原因。
張媽朝著樓上看了看,點頭。
張助理走了,但離開的時候,心裡卻不怎麼安穩,就像是……好像一定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似的。
宋巷生並沒有睡多久,她便醒來了,因為身旁好像是多了一個火爐,烤的她整個人都口乾舌燥的。
她有些不適的睜開眼睛,一眼就看到了沉靜睡在她身旁的南風謹。
南先生的睡姿及其的自律,睡前是什麼模樣,睡著以後紋絲都不會動彈,這是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也是……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
他的身上帶著不正常的滾燙,宋巷生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聯想到了他被水果刀刺穿的肩胛骨。
利器手術后引起的高燒發熱,出現感染,不及時就醫,可能會致命。
這個想法在腦海中滾動過後,宋巷生掀開被子下了床,她站在床邊靜靜的站了數秒鐘的時間,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床上連呼吸好像都帶著滾燙的男人。
上天給了他一副極其出眾的相貌,劍眉入鬢,鼻若刀削,俊美清蕭,是那種人群中讓人一眼就能痴迷上的面容。
可就是這樣一張得天獨厚的面孔,卻有著這世界上最冰冷最冷酷最不擇手段的心,從來為了達到目的,可以無視他人的性命。
無論是四年前對她,還是如今對江君驍。
人命在他的眼中,跟可以隨意玩弄的螻蟻,沒有任何的區別。
宋巷生徑直走到了窗邊的位置,看著窗外鬱鬱蔥蔥的樹葉,外面昏黃的路燈透亮著,隱隱的有向光的飛蟲經過,在下面盤旋著不肯離開。
等張媽上來敲門說飯菜準備好了的時候,宋巷生出了客房的門。
「先生他……不準備出來吃飯嗎?」張媽見就她一個人出來,問道。
宋巷生神色淡然道:「他還在睡覺。」
張媽聞言點了點頭,原本想到張助理的話,想要多問上一句,但是看著她面色如常的模樣,便想著是不會有什麼事情。
不然太太還能看著先生髮燒不管么。
宋巷生沒有吃多少東西,張媽勸說她多吃一點,笑呵呵的說:「太太最近瘦了,女人還是胖一點好,有福氣,身體好。」
宋巷生聞言唇角微微的勾了下,淺笑著點了下頭,一切都像是再正常不過的模樣。
吃完了以後,她還坐在沙發上,看了一會電視,是個搞笑類的綜藝節目,她很有興趣的模樣,全程都沒有提起南風謹半句。
「太太,要不要……去叫先生下來吃一點?」張媽問道。
宋巷生目光頓了下,說:「……既然他想要睡,那就讓他多睡一會兒,餓了自然會自己起來吃。」
而直到宋巷生重新回到樓上睡覺,南風謹都沒有下樓。
宋巷生看著床上面色已經開始出現不正常潮紅的男人,轉身去了另一個房間。
她靠在床上,手中拿著手機,一動都沒有動。
她想要打這通電話出去,但每當手機點上去之後,就又火速的移開,她在膽怯。
而此時醫院裡的江君驍還沒有醒過來。
江母在病床邊眼淚就沒有停下來過,「醫生說,再多泡半個小時,他這條腿就保不住了。」
江父站在一旁直嘆氣,兒子拿匕首逼迫自己鬆口的畫面還近在眼前,如今……
「我早就說過,那個女人是個禍害,南風謹是什麼人,你們不清楚,我卻知道……當初一路帶著他在商場上立足腳跟的恩師,你知道,最後的下場是什麼嗎?」江父說,「成了南氏集團這座商業帝國建立之初的一具白骨。」
當時的事件不知道寒了集團內部多少人的心,不少人感慨「一將功成萬骨枯」,「飛鳥盡,良弓藏」,但那又如何呢?
南氏集團依舊如火如荼的上市,上市之後市值一路飆升,短短几年的時間內成為四方城的龍頭企業,人人能見到這位昔日新貴,都要開始尊稱一句「南先生」。
而南風謹那位在南氏集團上市之前上演了高空墜體的恩師,還有誰再敢提及詢問?
「咱們這個兒子啊,一意孤行的很,從來他拿定的主意,就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這一次僥倖保住了這條命,可……還有幾次能有這樣的好運讓他折騰?走吧……」江父說,「趁他現在還沒有醒,飛機上準備好了隨行的醫護人員,落地之前,保證他一直處於昏迷的狀態,送到國外幾個月,等把不該有的心思都消了,再回來……」
江母:「可是,巷生那孩子……」
江父:「我們現在唯一能管的,只有自己的兒子。」
宋巷生,他們沒有理由和身份去管,畢竟……他們之間不是一家人。
江母擦了擦眼角的淚,「就按照,你說的辦吧。」
江父聯繫了人,直接連病床一起運到了車上。
次日,宋巷生醒來的很早,她簡單的洗漱了一番后,坐在樓下的沙發上泡了杯茶,慢慢的喝著。
張媽給她沖了杯燕麥牛奶,說道:「這個對身體好,太太還是先喝杯這個,家裡的老人說,早晨空腹喝茶不健康。」
宋巷生點了點頭,說好。
「先生還沒有起床嗎?」張媽將早餐端上桌,卻遲遲沒有見到南風謹下來,便出聲問道。
宋巷生頓了一下,端起手邊的牛奶,「沒有。」
張媽聞言帶著幾分的狐疑,「先生好像從來……沒有睡這麼沉過。」張媽自言自語一句后,就想起了張助理的話,「太太,先生他有沒有……」
「先生怎麼了?」張助理前腳進門,後腳就聽到了張媽的話,連忙問道。
張媽頓了下,「這個……先生昨天上樓以後,一直沒有下來。」
張助理聞言頓時臉色大變,匆匆就上了樓。
張媽下意識的想要跟過去看看情況,但是宋巷生……卻依舊老神在在的坐在餐桌旁吃著早餐。
「太太,您……不去看看嗎?」
宋巷生細嚼慢咽著口中的土司,「我又不是醫生,就算是出了什麼事情,也幫不上忙。」
她語氣寡淡,平靜的找不到任何的波瀾。
張媽因為她冷淡的態度頓了一下,半晌后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兩個人雖然現在住在一起,但之間終究是產生了還沒有辦法消解的隔膜。
張助理徑直走向了主卧,卻沒有看到人。
還在張媽順口說了句:「人可能在太太住的客房。」
張助理聞言這才想起昨天回來后,南風謹直接就來找了宋巷生,於是腳步不停的,推開了客房的門,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沒有半點動靜的南風謹。
「先生?先生……」張助理站在床邊拍了拍他身上的被子,沒有任何的動靜。
張助理伸手去摸他的額頭,滾燙的熱度,讓他迅速的收回了手,眉頭緊鎖著,撥打了家庭醫生的電話。
張媽被他的冷臉嚇了一跳,小聲的問道:「先生這是……怎麼了」
張助理:「我昨天不是說過讓……」話說到一般,許是意識到自己語氣的不善,他頓了下,這才說道,「高燒,應該是傷口發炎了。」
「傷口發炎?」張媽楞了一下,「很嚴重嗎?先生會不會有什麼事情?」
張助理:「傷口發炎引起的炎症可大可小,等醫生來了……看看情況再說吧,去倒杯水過來,先把葯吃了。」
張媽臉上下去倒水,走出房間的時候跟迎面走來的宋巷生打了個照面。
宋巷生的腳步在門口的位置頓了下,卻連看上一眼都沒有的,就朝著另一個房間走去。
「太太。」張助理叫住了她,「先生是什麼時候高燒的?」
宋巷生的語氣很平淡,沒有任何的起伏:「或許……是昨天晚上,又或者……更早,也可能是,半夜……」
張助理:「所以,太太從一開始就知道?那你知不知道你捅的那一刀有多深,他這麼燒一夜,會出人命?」
宋巷生的視線淡淡的落在了床上,那張俊美面龐此刻雙眸緊閉,唇色慘白,雙頰卻泛著不正常的紅色。
她說:「我知道,所以……我這不是,才沒有救他。」
病死,亦或者親手被她捅死,有什麼區別?
張媽端著水上來,就聽到宋巷生的話,愣了一下后,把水遞給了張助理,張助理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撐著南風謹的頭部,想要把葯給他灌下去。
但顯然效果不佳,藥片每每都連帶著水一同從唇角滑下來。
「把葯搗碎了放到水裡再試試吧。」張媽說道。
張助理照做了,但是喝進去的微乎其微,多數的藥水都流在了衣服的領口。
眼下這情況,南風謹幾乎是半分的意識都沒有了,在家庭醫生趕到以後,解開了南風謹身上的繃帶,看著上面縫合的傷口泛著不正常的紅腫,臉色當即就是一變,「張助理,馬上送醫院吧,南先生的情況……很危險。」
張媽聽到這話,眼淚「倏」的一下子就落了下來,「對,對不起,我……是我不好,我如果來看上一眼,就,就好了。」
但是現在再說這些,顯然都已經沒有任何的用處,張助理和家庭醫生兩個人,一人撐著南風謹的一條胳膊,把人往樓下架。
張媽擔憂的不知道是該跟上去,還是該留下來等消息。
宋巷生淡淡道:「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他死不了。」
張媽聞言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她:「太太你……你跟先生,不是已經和好了嗎?」
既然又重新住在了一起,不是已經……
宋巷生站在窗邊的位置,看著落下張助理急急把人扶上車送去醫院的模樣,「和好?張媽,他和另一個女人害死了我的孩子,如今……還要來逼迫我,你覺得,我該跟他和好嗎?」
張媽頓了下,想到曾經就發生在她眼前的事情,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太太,你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了。」
宋巷生重新坐回到床邊的位置,她說:「以前?以前是怎麼樣的,我都不記得了,我只知道,他千方百計的讓我留下,我就不會讓他好過。」
如果往後餘生,註定了是相互折磨到死,那就這樣吧。
反正,這慢慢的餘生,她活著也沒有什麼意思。
張媽張了張嘴,是想要說些什麼的,但是最終……卻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感情的事情,從來都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旁人說再多,也不過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搶救室的燈持續的亮著,負責南風謹手術的醫生看到已經昏迷過去的男人,頹然就嘆了一口氣。
這麼深的傷口,本就容易感染髮炎,卻一再堅持要出院,這昨天出去,今天進來,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折騰什麼。
難道還會有什麼是比性命還重要的事情不成?
這不是說,越有錢的人越是惜命,作為四方城鼎鼎有錢的資本家,怎麼這麼喜歡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無影燈「啪」的一聲在頭頂亮起,南風謹在渾渾噩噩中,隱約的是聽到了「滴滴滴」某種儀器的聲音。
伴隨著儀器聲而來的,是一道響亮的巴掌,「……這麼簡單的數據運算也能出錯?!沒用的廢物!」
一個高大的男人,拽著一個面容稚嫩的少年,按著他的頭,死死的抵在玻璃窗上,「想跟他們一起出去玩?南風謹,你到現在還沒有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個沒有人要的怪物,除了我,沒有人會理會你,我給你吃的喝的,是要你來給我創造價值,如果你不能做到,那你跟一條狗有什麼區別?!」
「你記清楚了,你就是我養的一條狗,而狗,他就是要聽話,不然,他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你懂嗎?」
少年尚且稚嫩的面容上,從一開始的不甘到最後的平靜,他說:「是,老師。」
這是一個不大的二居室,門窗緊閉,燈光昏暗,少年被重新扯到一台電腦前,「繼續……不要妄想給我耍花樣,你不要忘了,你的本事都是我教的。」
少年低垂著眉眼,遮蓋下眼神里的恐懼和……冷凝。
畫面一轉,少年被推到了一個囚籠之中,那裡關押著許許多多跟他年輕差不多的孩子,他們像是牲口一般的,被關在籠子里,被人如同貨物一般的挑揀。
他的樣貌那樣出眾,自然不消片刻的功夫,就成了首選。
尖叫聲和呼喊聲連成一片,病床上的南風謹呼吸開始變得急促,心臟猛然間跳的很快……之後開始不斷的降低,再降低……
就在儀器報警,顯示生命跡象危險的時候,病床上的南風謹驀然……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