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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七十三章 風雷驟變

  蕭塵不知道天瑤女帝葫蘆里賣的又是什麼葯,不過看來,事情真如他先前所料,並不尋常,這座偌大的天琴宮,看似氛圍祥和,實則詭譎萬分。


  「一塵,還不過來?」


  見到他還在發愣,天瑤女帝再次喚了他一下,輕輕向他伸出了手,蕭塵只得走上前去,總不可能再這時候解釋什麼「我不是」吧?他又不是傻子,就算傻子也能看出此刻這座天琴宮有問題了。


  「走吧。」


  天瑤女帝輕輕拉著他的手,往紫玉仙境那邊方向走去,二人攜手,登雲步月,當真是好個神仙眷侶,羨煞旁人無數。


  這時,一座玉輦從雲上駛來,但瞧那玉輦上面珠環翠繞,閃閃奪目,光可鑒人,拉車的是兩頭腳踏紫氣祥瑞的五色仙鹿,這等風車雲馬,自是仙家出行時乘坐的車馬了。


  「一塵,來。」


  天瑤女帝牽著蕭塵的手,與他乘上玉輦,敖冶則在玉輦旁邊,還有她的另外兩個徒兒,霜兒和顰兒,以及一眾天琴宮長老弟子,都一併隨行,等到了紫玉仙境外面時,各人才停下腳步,不再繼續隨車往裡了。


  「師父師父,你好久沒回來了,我和師姐想和你一起……」


  眼見玉輦要駛入那萬丈雲端上的紫玉仙境,後邊霜兒和顰兒手拉手跑了上來,也想進入紫玉仙境裡面。


  天瑤女帝輕輕一笑:「你們不用做功課的嗎?」


  「功課早做完啦,嘻嘻……」


  霜兒和顰兒甚是活潑可愛,美麗動人,此時天瑤女帝捏了捏蕭塵的手,蕭塵立即反應過來,向玉輦下邊兩個少女道:「瑤兒剛長途跋涉回來,今晚便讓她好生歇息,你們不要打擾了。」


  「啊……師公師公,你好討厭,一來就把咱們師父給霸佔了,我不依不依,師姐,你依么?」


  霜兒甚是可愛,撒著嬌,又向身旁的師姐遞了遞眼色,顰兒道:「我也不依,師公不能就這麼把師父霸佔了。」


  「不依也得依,現在,你們師父,可是我的人了。」


  怎想蕭塵一點也不客氣,他還對付不下來兩個小丫頭嗎?雖說這兩個小丫頭可能比他多活了成千上百年。


  他說著,便一下將天瑤女帝攬入懷中,輕輕往女帝臉頰上一吻,弄得女帝滿臉通紅,輕輕捶了他一下,便把他推開了,二人好似伉儷情深,正所謂「只羨鴛鴦不羨仙」,便教後邊那些仙神也羨慕得眼都直了。


  「嗚嗚嗚……討厭,師父不是我們的了。」


  兩個少女做出一副哭泣的模樣,天瑤女帝臉上仍是紅暈如霞,說道:「好啦好啦,你們先回去吧。」說完,又向旁邊敖冶看了去:「敖冶,我離開這段時日,真君爐可有看好?」


  敖冶拱手道:「回稟師父,這三年,敖冶每日都會去查看真君爐,這幾日丹爐每有紫煙繚繞,想必『三清紫氣丹』最多再有七七四十九日,便煉製成了。」


  「嘻嘻……」


  這時,兩個少女又「破涕為笑」,說著:「等三清紫氣丹煉成了,到時候定要把四海八方的神仙都請來,讓他們看看咱們師父本事多大,能煉出只有當年離恨天上『老君』才能煉出的仙丹。」


  「呵呵……嗯,那這段時間,便辛苦你們了,為師近期可能要與你們師公雙修參悟玄法,所以不會出來,你們若有事,便等為師出來再說……」


  「雙修……嗚,羞羞。」


  兩個少女漲紅了臉,拿手捂著臉,只張開手指,偷偷看著師父和旁邊這個男子恩愛的樣子,而天瑤女帝說出這句話來,也是滿面酡紅如醉,身上清香浮動,越發嫣然動人,難怪這滿天的仙君神帝,都暗慕著她。


  玉輦到了紫玉仙境前,但見兩束萬丈紫光衝起,當中便是仙境之門,待仙境之門打開后,玉輦載著蕭塵和天瑤女帝二人,緩緩往那雲里駛去,其餘人則在後面,不能繼續往前了。


  到了那紫玉仙境裡面,但見瑤池座座,五光十色,滿天的落花,似從不凋零枯萎,那一株株仙樹,就生長在一些雲里,在下方還有許多玉兔、仙鹿……如此美輪美奐的仙境,蕭塵便是夢裡也未曾見過,一時不禁有幾分痴了。


  再往前,便見玉閣二座,一座曰「清風」,一座曰「明月」,待穿過這兩座仙閣,便能看見前方,一座海市蜃樓般的宮殿,高高聳立在這渺渺仙雲里,映著晚霞,如夢境呈現。


  這座宮殿,自然便是天瑤女帝的「私人宮殿」了,那台階上面,雕欄玉砌,屋岩下幾盞淺紅色的宮燈迎風搖曳,門額上寫「天瑤宮」三字,裡面更是金碧輝煌,浮翠流丹,說不盡的富麗堂皇。


  而在這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後面,才是女帝平日歇息的寢宮,寢宮裡面也同樣是極盡奢侈,處處鎏金鑲玉,就連屏風上的仕女圖,那都是一針一線,採用七彩天蠶絲,耗費無數個年月綉成的。


  在屏風兩邊,各懸著一盞垂著長長玉佩的流蘇宮燈,使得整座寢宮,分外明亮鮮艷,床上的雪白床幔,桂馥蘭香,即使女帝不在,也是每日一換。錦衾玉枕,也都乾乾淨淨,纖塵不染,散發著淡淡的百花香氣。


  兩人從外面走進來,蕭塵立即拱著手往後退開兩步:「方才在外面,多有冒犯,請女帝勿怪。」


  「權宜之計,不怪。」


  天瑤女帝看著他,既然選擇了演戲,那戲當然要做真做全,否則焉能掩過外面那麼多人的耳目?


  當然,蕭塵定是不會假戲真做的,是以此時離了天瑤女帝的金絲香榻,有半丈距離。


  而天瑤女帝坐在床沿上,雙手緊緊抓著被褥,眉頭也越皺越緊了,彷彿此時被她擰成一團的被角。


  顯然,今日回來,她也察覺了這天琴宮的不對勁,如今她重傷之軀,難以動用修為,這整個天琴宮裡,她竟不知道要信誰,現在唯一能夠信任的,竟然只有眼前這個男子,所以她無論如何都要和蕭塵在一起,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分開了。


  而蕭塵今日自是也看出了這座天琴宮的幾分端倪,紫氣祥瑞下,卻處處暗藏著雲詭波譎。


  「女帝……你剛才,可是看出什麼來了?」


  「你也發現了,天琴宮……確實有問題。」


  天瑤女帝坐在床沿上,眉心深鎖,而蕭塵站在一旁,這回好了,本以為回了天琴宮,就算沒事了,但現在看來,似乎事情才剛剛開始。


  「我總覺得,你那幾個徒弟,有問題。」沉默了一會兒,蕭塵開口說道。


  「連你都看出來了……」


  天瑤女帝忽而凄然一笑,緩緩說道:「剛才那兩個,不是顰兒和霜兒……」


  「那是誰?」


  蕭塵眉心一凝,至於那兩個活潑可愛的少女,他倒是沒有看出什麼太大的不對勁,他所看出來的,是那個叫做「敖冶」的大弟子,此人總他給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天瑤女帝搖了搖頭,滿目凄然地道:「剛才那兩個,不是我的顰兒和霜兒,真正的顰兒和霜兒,可能……已經死了。」


  「什麼?」


  這回,蕭塵也不由臉色微變,顰兒和霜兒,分別是她的二弟子和三弟子,這回倒好,一回來人都沒見著,直接死了?


  「那剛才那兩人又是誰?」


  「不知道。」


  天瑤女帝依舊搖頭,她自己的徒兒,哪怕是三年未見又如何?難道她自己還認不出來了嗎?


  就算對方假扮得再真,就算她再是受了傷無法動用修為,可是師徒間的情誼,又豈是時間能沖刷的,再是演技高明的人,當中深情,也難以盡數演出。


  就像蕭塵一樣,倘若一個假的凌音站在他面前,也許一兩句話他分辨不出來,可慢慢的,總會有所察覺吧?

  這世上什麼都好演,偏偏感情最難演,有時候越是去演,反而欲蓋彌彰。


  尤其是剛才她和蕭塵那一段戲,可謂亦真亦假,令「顰兒」和「霜兒」這兩人,卻完全不知如何去演了,越演越是拙劣,就連一旁的敖冶,最後都看得隱隱變了臉色。


  「如此說來,問題出在你那大弟子,熬什麼夜身上了。」


  蕭塵看著她,果然如他先前所想,他剛一進來,第一眼看見那個敖冶,就感覺這不是什麼好人,分明女帝才是這裡的主人,可為何那些「天兵神將」,就連天琴宮那些長老,也都一個個站在敖冶身後,一個個畏首畏尾,好像敖冶才成了這裡的主人一樣,敖冶向女帝拜禮,他們才跟著叩首行禮,敖冶若是不拜,那他們是否也就不拜了?


  「嗯……」


  儘管天瑤女帝不願承認,但是她卻不得不承認,看來她離開的這三年,尤其是她「出事」之後這一年,天琴宮發生了劇變,如今這個敖冶,已經不是當初她那個弟子了,已經完全變了,看她時的眼神,完全變了個人,就算再演,也演不出從前那個徒兒半分了。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敖冶就算努力掩藏,可以騙得了蕭塵,但是逃不出她的法眼,此人,可能已經踏入道境了。「他可能……已經踏入道境了。」


  「你說什麼?」


  蕭塵更是有些始料不及,這回就難辦了,道境強者,絕非他現在所能抗衡的,就算有獨孤天下的神魔軀也沒用。


  獨孤天下的神魔軀固然再強,刀槍不入,可他的元神始終難以承受一個道境強者的轟擊,就算藏在獨孤天下的神魔軀里,也必然受損,弄不好連獨孤天下的神魔軀都讓人給搶走。


  「嗯……」


  女帝坐在床榻上,長吁短嘆,搖頭說道:「今日剛看見他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了,可是,他不會這麼快踏入道境,他連劫都沒有受,怎麼可能踏入道境?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什麼可能?」


  蕭塵神情凝重,似乎很想聽見女帝說,敖冶其實並沒有踏入道境,這樣的話,那就還有一線機會,可惜往往事與願違。


  天瑤女帝道:「三清紫氣丹,至於三清紫氣丹是什麼,以後我再慢慢與你解釋……敖冶,他必然是偷吃了三清紫氣丹,現在才踏入一種『偽道境』,沒有受劫,便不能真正算作踏入道境,但他現在的實力,確實和道境一重之人,有的一拼……很強。」


  聽聞,蕭塵臉上頗有怨怪之色:「你把這麼重要的東西,放在天琴宮裡?」


  「沒有辦法……」


  天瑤女帝又搖頭一嘆:「三清紫氣丹尚在真君爐里,須得每日以『三昧真火』淬鍊,再輔以這紫仙懸圃的三清道氣,百花清氣,方能煉成

  ,我怎麼可能隨身攜帶?可是我算過時間,按照時間,三清紫氣丹現在應該還在爐里,尚差一層『太清』……」


  蕭塵凝眉道:「也就是說,此人在這什麼『三清紫氣丹』尚未完全煉製成功時,便將之取出服下了。」


  「不。」


  天瑤女帝依然搖頭:「三清紫氣丹若未煉成,便只是幾團氣而已,他不可能在三清紫氣丹尚未成形之日,便開爐取丹,那就只有……以『催熟』之法,使三清紫氣丹,提前煉成了,如此一來,雖然少了些效果,但依然能夠服用。」


  蕭塵皺眉問道:「如何催煉丹藥?」


  天瑤女帝深吸一口氣,臉上更是蒙起了一層哀傷之色:「便是我剛才跟你說的,我那兩個徒兒,顰兒,霜兒了……她們二人,平日負責看守丹爐,這也是她們功課之一……如今,卻不在了。」


  「你的意思是……」


  蕭塵心神一震,這敖冶未免太狠了,那可是他的兩個師妹啊,為了使三清紫氣丹提前煉製出來,以防止女帝回來時,他鬥不過,竟然將自己兩個師妹投入丹爐里,以師妹魂飛魄散為代價……而煉製成了這三清紫氣丹。


  這人竟如此狼子野心,恩將仇報……


  在回來一路上,他自是聽天瑤女帝說起過這個徒兒,是幾千年前,在無盡道域西邊的無情海,救下的一條「孽龍」,當時的敖冶尚且年幼,奄奄一息倒在海岸,眼見就要被其他妖獸吃了,甚是可憐,是女帝救下他的性命,還把他帶回天琴宮療傷,傳他一身道法,如今這條孽龍,竟然恩將仇報……女帝可忍,他不可忍!


  蕭塵手指捏得直作響,也不知此時他為何會如此怒憤填膺,若是換做從前在無欲天,與他無關之事,與未央無關之事,他向來冷漠,不屑一聽,更別談此時這般感同身受了。


  「我好累……」


  天瑤女帝忽然扶著額頭,整個人呈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之色:「紅兒死了……如今我的兩個徒兒,顰兒和霜兒也沒了……大弟子背叛,另外幾個徒兒,生死未卜……」


  整個寢宮裡,瀰漫起一層傷心的氣氛,天瑤女帝臉色又漸漸變得蒼白了起來,看來是法術的法力,時間到了。


  蕭塵立即走了上去,雙手扶住她的肩膀,他從未見過,女帝此時這等疲憊的模樣,便是那日被幽常道君的人追殺,她身受重傷,也不見此時這等疲憊。


  「一塵……」


  天瑤女帝抬起頭來,雙眼噙淚,一滴眼淚掛在眼角,將落未落,蕭塵扶著她的肩膀:「姐姐,我不會離開你的……」說著,將她輕輕抱住了,輕輕撫著她背上長發:「沒事,沒事,你若想哭,便哭出來吧,我不會笑話姐姐的……」


  「一塵……」


  這一刻,天瑤女帝終於再也忍不住了,撲在他肩上,輕輕抽泣了起來,縱然昔日再是名震仙域的天瑤女帝,可她畢竟也還只是一個女子,接連猝逢變故,最心愛的妹妹和徒兒相繼死去,大弟子還背叛了,整個天琴宮不知被敖冶用什麼手段控制了,已然易主,換做誰都接受不了。


  「沒事,我不會離開你的……」


  蕭塵輕輕撫著她背上的長發,想不到此刻,她竟只有自己這一個尚可依靠之人了,倘若自己也在這時離去,那就真讓人傷心了。


  不管以後怎樣,他都不會在這時離去,既然這場戲已經開演了,那就把它演下去吧,就算將來未央知道了,也不會責怪自己,反倒是,若自己貪生怕死,在這時候棄女帝而走,便是無欲天那個分身,也會看不起這個九重天的本尊吧?


  「一塵……」


  天瑤女帝抬起頭來,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在她的睫毛上,還掛著幾顆淚珠,蕭塵伸出手,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痕:「姐姐是這九重天上,最美的人,哭花了臉,可不好看……」


  此時在他雙眼裡,是說不盡的溫柔,他本是溫柔之人,當年在紫霄峰上,與霓裳舞劍,便是那等溫柔……只是這些年下來,被冰冷的外表掩藏住了而已。


  就像那崑崙仙境,昔日本是百花之地,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往後終年冰天雪地,但無人知曉,那一層層冰雪之下,便是往日盛開的百花。


  「女帝,你先休息一晚,一切,等明天你精神好了再說……」


  蕭塵正說著,天瑤女帝忽然伸出手,擋在了他的唇邊:「叫我姐姐……以後,都這麼叫。」


  「好,姐姐……」


  此刻,蕭塵彷彿已經成了她最親近的人,紅兒叫她姐姐,她也讓他,叫她姐姐。


  蕭塵慢慢扶著她躺下,替她蓋好被子,自己便在一旁守著,安安靜靜等她睡著,這一路回來,總是懸心吊膽會被人追殺,現在,至少這座「天瑤宮」,至少這一晚不會有人闖入進來。


  女帝慢慢睡著了,蕭塵坐在旁邊看著她,這一路經歷險阻回來,算起來也有一年了,他來這九重天上,不知不覺,便有一年了,不知人間又是幾度春秋,也不知蕭夢兒和千羽霓裳她二人,今又在何方……


  總感覺接下來,像是有什麼大事隱隱要發生了,這種預感,並非是來自此刻危機四伏的天琴宮,而是……整個九重天外,任憑萬千仙魔神佛,這一次,誰也逃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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