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零三章 絕地

  這一晚，玄都山月色澄明，可眾人卻無心賞月，還在為白天一事展開討論，玄都山地處特殊，倘若玄都山生變，那他們的仙域，大概也難以避免，是以各人不得不緊張這件事，太玄子和楚玄月，兩人以陣法暫時封住玄都山後，也召集眾人，展開了商討。


  而在另外一座月光如水的仙閣里，安安靜靜，明亮的閣樓里，只有花玲瓏和天瑤女帝兩人，此刻天瑤女帝正在替她逼出白骨神尊那一支白骨箭。


  「叮噹！」


  只聽一聲清脆聲音，似珠落玉盤，花玲瓏左肩下傷口裡，那一支白骨箭終於取了出來，落在了地板上。


  這支小小的白骨箭，大約七八來寸，與巴掌差不多長，幸好花玲瓏一身仙元之氣萬法不侵，換做其他人，中了白骨神尊這麼一支袖箭，那恐怕就不好受了。


  「妹妹，好些了么？」


  替花玲瓏把白骨箭取出后，天瑤女帝又以百花秘術，替她緩解傷勢，接下來還需要幾天時間，把她體內的「白骨磷火毒」給去除乾淨。


  「嗯……好多了，謝謝你，天瑤。」


  花玲瓏慢慢鬆開了緊皺著的眉頭，臉上氣色也稍稍恢復了一些，她看著地上那支小小白骨箭，手指一凝，將其拿了起來，說道：「還好這支白骨箭，白骨神尊煉製的時間並不長，否則……恐就沒這麼容易對付了。」


  即便只是這樣一支小小白骨箭，也令她元氣大傷，天瑤女帝看著這支箭，想到白天那一幕，現在仔細一想，不免有些奇怪，一塵和花玲瓏，這兩人難道見過？

  花玲瓏將手裡的白骨箭放置一旁，又微微向後轉過頭，問道：「對了，天瑤，聽說十年前，你被血手如來和魔極大帝所傷，這件事，是真的嗎？」


  「嗯……」聽她提及此事，天瑤女帝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頭，似是不願多說。


  「現在傷勢如何？」


  花玲瓏心裡當然非常清楚，血手如來那無量血手，還有魔極大帝的魔極十三式，均非等閑，絕不是一支小小白骨箭能比的，若是尋常人，慢說同時中了兩人的神功，便是只中一人的神功，過了十年基本也死了，天瑤女帝再是修為不凡，再是有著先天一炁，只怕這傷也好不了。


  「嗯，暫時……」


  天瑤女帝眉頭一下皺得更深了，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便道：「暫時沒有太大妨礙，對了，你與一塵……你們似乎之前見過？」


  「那孩子么……他是你徒弟？」


  「不，不是，我與他相識說來話長，十年前若非遇見他，恐我已遭了幽常道君的毒手，還有我那徒兒敖冶……唉。」


  一提到敖冶，天瑤女帝又忍不住一陣黯然神傷，搖搖頭，輕嘆一聲氣，不再繼續說下去了。


  花玲瓏便道：「那日傍晚，他闖入我花谷，我本要趕他出去，怎想他居然能令我的七色優曇復甦，當時我便留了他兩日，替我把那些枯萎的花復甦……」


  「這……」


  天瑤女帝聽著也不免驚奇，要知道花玲瓏種的那些花，可不是世間尋常之花，花玲瓏用了那麼多方法，七色優曇總是開得不好，一塵居然還有這等本事，她怎麼不知道？說起來，令百花復甦這等本事，只有當年……當年師尊才有啊。


  「嗯，便是如此了。」


  花玲瓏點點頭，隔了一會兒，又道：「我觀他與常人不同，天瑤，你可知曉他的來歷？他們三人，都很不尋常，尤其是他那個師妹，我今日第一眼見著，就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這種感覺，也不知是好是壞。」


  天瑤女帝道：「他們三個，皆是從凡界而來……」


  「凡界么？嗯……」


  兩人正說著時，外面忽有腳步聲響起，是蕭塵來了，天瑤女帝向外面道：「一塵，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嗎？」


  「嗯……我過來看看，仙尊今日讓那白骨神尊暗箭偷襲，不知現在傷勢如何。」


  外面月光如水，蕭塵踏上白玉台階，往閣樓上走了來，房間里隨即傳出花玲瓏的聲音：「嗯……你有心了。」


  說著，一陣風吹來，把房門打開了，蕭塵映月而立，看著閣屋裡的兩人，又見到花玲瓏身旁放著的那支白骨箭，見白骨箭已經取出，心中總算寬鬆了些許。


  天瑤女帝見他站在門外不進來，便道：「一塵，你來得正好，

  關於天裂谷那邊的事情，我與仙尊，正好還要問你。」


  「天裂谷那邊……」


  當下，蕭塵便將天裂谷那邊的事情，再次原原本本說了一遍，這一次，說得非常仔細，天瑤女帝和花玲瓏兩人，也聽得非常認真。


  「果然是這樣么？」


  聽完之後，花玲瓏臉上依舊靜如止水，她彷彿早已料到一般，而天瑤女帝深鎖眉心，在細細沉思著什麼，蕭塵見她們兩人此刻這樣子，必定是知道些什麼，卻又未說，便問道：「到底是何事？」


  「太古絕地。」


  花玲瓏慢慢抬起頭來，看著他，將這四個字說了出來，倘若是尋常弟子，她自不會說這些事情，但眼下告訴蕭塵也無妨，畢竟連天裂谷那邊的消息，都是他們三人帶回來的。


  「太古絕地？」


  聽見這四個字，蕭塵有些似懂非懂，花玲瓏繼續道：「你們臨走前，那滿天煞氣，以及虛空吞噬，都是從那太古絕地里出來的……」


  聽花玲瓏這麼一說，蕭塵反而更加糊塗了，又想到之前天瑤女帝說的太古十三凶地，便向她問道：「是那十三座太古凶地嗎？」


  天瑤女帝搖了搖頭：「並不是，太古絕地，每隔一段時間會出現一次，這個時間或長或短，每一次出現，都無人知曉會在哪裡，也不知何時消失……上一次出現，是萬年前。」


  她說到此處，深深閉上了眼，這一刻，彷彿又回到了萬年前的記憶里，師尊走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了。


  花玲瓏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太古絕地，比那十三處凶地更要危險，傳說太古絕地有著兩邊，第一邊是我們所能看見的，所能進入的一邊，而另外一邊，很難夠進去，幾乎沒人進去過，進去了，也出不來了，所以沒有人能夠確定，太古絕地的另外一邊是什麼。」


  「是歸墟。」


  蕭塵忽然開口道，聞言，天瑤女帝一下睜開了眼睛，臉上神情變得認真了起來：「你知道歸墟？」


  蕭塵當然知道了，剛才花玲瓏一說到「進去了就再也出不來了」這句話，他腦海里首先想到的便是歸墟。


  這個世上，只有歸墟進去之後，是再也出不來的，那裡是神魔放逐之地，任他再有通天本事，任他天帝佛祖，但凡去了歸墟界的，永生永世，都休想再從裡面出來。


  花玲瓏臉上依舊宛如止水，輕輕點了點頭：「不錯，九重天外流傳得最廣的傳聞，便是說，太古絕地的另外一邊，是那無盡歸墟，所以無人能夠去到，也沒有人見過……」


  「太古絕地的另外一邊就是歸墟，而太古絕地突然現世，這其中，等等……」


  這一剎那，蕭塵突然想到了什麼，又是和歸墟有關的，上一次在人間，天外天那三個大魔來襲，沉淪魔帝，九幽大帝，九子鬼母，最後三人被棄蒼天所滅，但當時的三人，好像並不是真正的沉淪魔帝，九幽大帝，九子鬼母，而是被一縷神識控制的軀殼。


  當時眾人皆不知，唯有棄蒼天一出來，便發現了異常，當時棄蒼天的原話是：「歸墟界的魔？怎會出現在此……爾等既被放逐歸墟，便不該再出來……」


  這句話的意思，已然再明顯不過，有人以逆天手段，使一縷神識從歸墟界里逃了出來，可又在那一日，被棄蒼天滅去了。


  花玲瓏道：「歸墟界之所以無法隨意進出，是因為有著幾道封印，以及一個封印樞紐，封印樞紐最為關鍵，一旦封印樞紐打開，另外幾處封印都會打開，到時候歸墟界大開……無人知曉後果。」


  「歸墟界的封印樞紐，便在人間。」


  蕭塵看著兩人，而兩人聽后，也都沉默不語，找遍整個九重天外，也找不到歸墟界的封印樞紐，那就只可能是在人間了，竟然把歸墟界的封印設在人間，當真不知是怎樣一個存在所為。


  蕭塵慢慢將心中思緒理清，太古絕地的另外一邊便是歸墟界，所以太古絕地不會輕易現世，一旦出現，勢必與歸墟界有關，這一次出現，難道是人間的封印樞紐出了問題？


  難道是有人在人間搞事情？不會又是天外天那群人？十年了，天外天的封印，也定然完全鬆動了……


  天瑤女帝低頭凝神不語，其實關於這太古絕地，她所知道的，比這些傳聞更多，許多年前，那無數強者，都是在太古絕地消失的，而


  在萬年前，她的師尊臨走前說過一個預言。


  當太古絕地現世，那些亘古強者歸來，已逝的仙魔神佛又重新活過來，傳說中的第一凶陣出現，即便那陣的陣心已失……若真是如此，那這一次，誰也逃不了。


  其實當時，她不是很能理解師尊這幾句話，那時她還不是天瑤女帝，也沒有現在這樣的閱歷和修為。


  蕭塵也沉默不語，凝神思考著什麼，這一次太古絕地出現在九重天外，難道真的與人間的封印樞紐有關？若是如此，那麼人間，必定出了大事，有人在人間搞了一些事情出來……定是如此。


  過了一會兒，天瑤女帝才慢慢抬起頭來，看著門外月色溶溶，說道：「若真是太古絕地出現，必然會驚動九重天外那些老妖怪，只怕這一次，那些個老妖怪靜極思動，都會來玄都山附近，接下來……罷了。」


  她話到最後，看向蕭塵：「一塵，你先回去吧，這兩日，我還要替仙尊清除餘毒，記住，現在非常時期，你們三個哪裡也不要去，等我和仙尊出來。」


  「好，我知道了……」


  近段時間蕭塵也不想到處亂走，他要坐下來，好好整理一下思緒，決定接下來要做什麼，他心裡那股感覺，越來越強烈了，這一次，不止是九重天外，還有人間……都必將山海劇變，尤其是人間，將面臨一場極大的變故。


  回到外面時，蕭塵看見月光下，遠遠有一道人影朝他走了過來，那人白衣如雪，映著月光，皎潔無暇，是蕭夢兒。


  「蕭夢兒，怎麼了？」


  蕭塵見她深夜不在庭院里，也來了這邊，猜想必定是剛才去找自己沒找著，所以往這邊來了。


  蕭夢兒向遠處那座燈火通明的閣樓里看了看，問道：「花玲瓏的傷勢如何？」


  蕭塵道：「白骨箭已取出，暫無大礙，接下來幾日，把餘毒清理一下就好了。」


  「嗯……」


  蕭夢兒點了點頭，似乎重點並不在詢問花玲瓏的傷勢，蕭塵知道她要問什麼，便將剛才在閣樓里所說，關於那太古絕地和歸墟界一事說了出來。


  「這樣么，那如此看來，必然是人間出了什麼事。」


  蕭夢兒依舊說得風清雲淡，似乎她只關心蕭家如何，即便是人間發生天大變故，對她而言，也不過綠水浮萍罷了，不足輕重。


  蕭塵一邊走著，一邊低頭沉吟：「歸墟界的封印樞紐在人間，定是有人觸動了人間的大地靈脈，可這個人，會是誰？沈滄溟？此人一直對人間的七條靈脈圖謀不軌……又或者，太古輪迴道的人？還是四海八荒，又或者天外天……」


  他一連說了許多值得懷疑的對象出來，這時蕭夢兒卻停了下來，蕭塵見她突然停下，問道：「怎麼了？」


  「你好像忽略了一個人。」


  蕭夢兒雖說只關心蕭家，對這些並不關心，但剛才這一路上，也認認真真在聽他說話。


  「誰？」蕭塵問道。


  「你自己。」蕭夢兒道。


  「我自己？」


  被她這麼一說，蕭塵猶似醍醐灌頂一般，一下便醒悟了過來，是了，自己留在無欲天的無情分身，自從斷掉聯繫，已經十年了，十年……極有可能生出分身自己的自主意識。


  不可能，不可能，即便是他從前在人間，也僅僅只是凝聚靈脈之力而已，絕不會去觸動靈脈，分身他又怎可能去做這等事情？難道未央……


  這一刻，蕭塵心亂如麻，難道分身已經在人間，搞了個天翻地覆出來？

  蕭夢兒又慢慢往前走去，一邊說道：「你知道嗎？我的師尊，東華仙君，他曾經跟我說過，仙人的分身之術固然神奇，可世間萬物，有一利必有一害，若是分身生出自主意識，這將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到最後甚至會殺了本尊……所以師父他從來不修鍊分身，我也從不修鍊。」


  「還有，你知道嗎？」


  蕭夢兒突然又轉過了身來，看著他：「自從你來了九重天外，你沒有發現，你已經越來越不像從前那個你了嗎？以前師父跟我說，『意識』是一個很神奇的東西，就算是分身無數，但同一種意識，世間絕對不會同時出現兩個，也就是說，你的分身，正在一點一點，取代從前那個你……還有就是，新產生的意識，他有可能是『好人』，但也可能……是『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