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九、認親?
「他來了么?」劉芷芬看著進來的丫頭,急切的問道。劉家每年的賞梅會都會聚集劉閣老和劉老爺的門生故舊,以及公卿子弟,以往李琎也是這賞梅會上的風頭人物,劉芷芬指望著能不能尋機見上李琎一面。
「回小姐的話,沒有,」那丫頭搖搖頭,又壓低聲音道,「奴婢打聽了,夫人身邊的媽媽說,雖然李大人來道了歉,但這次兩家都丟了大人,老太爺說還是離得遠些好,免得尷尬。」
那丫頭看著自己小姐越來越白的臉色,心裡一緊,小姐現在可是定了親的人,可千萬不能再起什麼不該有的心思,於是趁劉芷芬沒有說話,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大順天佑帝李承昊的御書房內金磚墁地,光可鑒人,兩側太監宮女垂首侍立,聲息不聞。李琎隨著大太監德成低頭進來,與天佑帝見禮。
「怎麼?今天沒去劉家的賞梅宴?朕還等著聽你講宴上的趣事呢,」李承昊身著明黃地八團彩雲金龍妝花緞便袍,束金鑲碧玡玖線紐九龍帶,笑容可掬的放下手裡的摺子。
「臣今年沒有接到老師府上的帖子,」李琎一臉尷尬,躬身回道。
「哈哈,」李承昊想到太監報回來的消息,不由失笑,他雖然年紀不大,但也是坐了十幾年皇位的人,如今朝堂六部中出自劉閣老門下的臣子就有十五六位,散在各省的叫的上名號的就有上百,更不要說那些一心攀附的,可這樣的現象並不是他樂見的,「要不要朕幫你說和說和?其實我那個小姨也來求過賢貴妃,哭著要嫁你這個玉郎呢,朕來賜婚如何?」
「皇上,」李琎與這個皇上識與微時,從他只是個傀儡時就盟誓追隨,對李承昊的性子又怎麼會不了解,加上他剛才偷眼觀察,這賜婚一說,完全不是發自內心,「臣得空聞寺主持了塵大師批命,命中帶煞,不敢連累劉家小姐,至於老師,」他神情一黯,「家母見罪與他,琎無顏求老師寬恕,不敢再奢望求娶劉家閨秀。」
現在的今上,怕已經不像當年那樣需要劉家,這一點,李琎和劉閣老心裡都很清楚,尤其是現在宮中不斷有宮妃懷孕生子,現在的劉家也不想要這麼位能力卓絕的女婿來火上澆油。
「朕看芷芬對你,」李承昊打量著一臉忐忑的李琎,「朕也想玉成這樁好事,」
「皇上,」李琎將頭垂的更低,「劉小姐是劉大人掌珠,幼承閨訓,家教謹嚴,怎麼會生出不應有的心思,皇上莫要打趣臣下。」
「哦,」李承昊自失的一笑,「是朕說錯話了,朕認罰,聽說寧家也有意將女兒嫁與你,怎麼樣?朕幫你賜婚?」
李琎已是頭上見汗,「皇上,寧侍郎為什麼要嫁個侄女與臣,您還不清楚?如今臣這名聲,您也莫要因臣的婚事再落埋怨,臣愧不敢當。」
寧常珍因江南一事,不但沒有被貶,反而升了禮部侍郎,只是從手握大權的富戶部調到無所事事的閑禮部,皇上和李琎以及寧常珍心裡都清楚,他的仕途是到頭了,如今不過是因為江南寧家是江南士子心中的領袖,所以皇上才留了這麼塊招牌。
「以行,」李承昊並不叫李琎起身,而是蹲下身子與他平視,「你告訴我,這帶煞的命格不是你讓那老和尚弄的吧?當年怎麼沒聽他這麼說過?你該不會是又有什麼鬼主意吧?」
「哪裡,臣哪裡會做這種事,」李琎後背發涼,面上卻是嬉笑之色,「再說了,臣這命格也算不得什麼,日後尋個同樣命硬的便是,臣就不信,滿京城還尋不下個八字相合的女人?」
「你起來吧,」李承昊看了一眼這個臣子,他知道他的胸懷抱負,所以從不懷疑他的忠誠,而他的某些小聰明,自己也是難得糊塗,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他很早就明白,「你是打算一直在都察院還是到地方上去?」
「臣自然是願意到下面做些實事,」李琎心裡一喜,這樣成天在都察院里呆著,並不是他的理想,「這次陝甘一行,臣感觸頗多,若能得一州而治,實實在在的為皇上,為百姓做些實事,也算是完了臣一生抱負,」李琎知道李承昊不喜歡那些豪言壯語,所以說的極為真摯。
「若朝中的大臣都像以行這樣,」李承昊嘆一口氣,「開年你到陝西去吧。」
「皇上,臣還有一事相求,」李琎一面難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說吧,」李承昊心情極好,「看朕能不能幫你,」
「臣想皇上晚些派臣出任陝西,」李琎再次跪下,「這次的事畢竟被劉家打了臉,臣想先把婚事解決了~」
「你這個,」李承昊放聲大笑,人誰沒有幾分傲氣,劉家先許婚在前,悔婚在後,李琎心裡沒有芥蒂是不可能的,「好,朕允了你,待卿成親之後,索性將端慈夫人接到任上去好些奉養!」李家的事情李承昊心裡清楚,索性就人情做的足些。
「老爺,您要認下那個葉睞娘?!」寧府正院一片蕭瑟,完全沒有陞官之後該有的喜氣,大寧夫人呂氏更是一臉震驚的盯著自己家老爺,彷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哪裡能去認她?」寧常珍一陣煩亂,自己自幼苦讀,努力至今走到戶部,原想著得了聖眷,前程自是一片大好,誰想到竟然被一個吳均生生誤了,「只不過讓你多關照關照。」
「我現在不正是『關照』她么?」大寧夫人鬆了口氣,她也是在吳均來過之後,才知道自己尊敬了一輩子的老爺竟然不是正房婆婆所生,內宅的陰私她聽過見過不少,沒想到自己竟然也碰上了,「是她捏了把柄尋到你頭上了?」
「不是,葉家應該不知道,」寧常珍一臉苦相,「可是皇上卻知道了,」
「皇上?!」呂氏一個倒仰幾乎摔在地上,「皇上竟然知道您是,您是,」
「是,我是婢生的庶子,」寧常珍一臉戾氣,「配不上你呂家的嫡長女!」
「總之一句話,葉睞娘當然是不能認的,但是也不能讓皇上覺得我冷酷無情,畢竟,畢竟我也那孩子也連著血脈,」寧常珍嘆了口氣,「這事兒我估摸著是李琎跟皇上說的,吳家可不就是落到了他的手裡,而葉張兩家與李氏同處河南,往來也密,這個人,得罪不得。」若是自己還得聖心,依著寧家的勢力,未必不能與李琎一斗,可現在,晚了,一切全完了,若是給人知道一向以門風清正為世人景仰的寧家,竟然出了以婢生子充嫡子,甚至插手官倉軍糧的事,怕是寧家最終只會在自己手裡敗落。
呂氏暗自撇嘴,她有心交好葉家,防得可不是事情有敗露的一天?到時候寧家也可以佔個先機,落個仁義的名聲,畢竟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虧得她走到前面,以後才不會讓人看著過於突兀。
「還有李琎那邊,你又去問過沒?」寧常珍壓了心中的怨氣問道。
「問什麼?」呂氏一頭霧水。
「親事,他和雁菲的親事,」寧常珍瞪了妻子一眼,「不是讓你跟襄國公夫人提么?」
「那件事不是不了了之了么?」呂氏詫異的看著丈夫,「若不是他,你怎麼會調到禮部去?」
「就因為這個,咱們才要和李家結親,」這個妻子平日的伶俐勁兒哪兒去了?「皇上也只是申斥我被下面的人蒙蔽,並沒有說我與那軍糧案有什麼關係,若這個時候再與李家結親,不就變相證明寧家與軍糧案無關么?再說了,如今大理寺和刑部聯手徹查,大理寺丞和刑部丁尚書可都是勛貴出身,一向與咱們沒有交道,咱們與李琎連上關係,到時候由他幫著描補,才會萬無一失。」江南寧家以清貴自居,門下名士無數,從來不把以軍功起家上查五代就是泥腿子出身的勛貴看在眼裡,寧常珍現在才意識到,無論什麼時候,聖心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委屈了雁菲了,」呂氏心裡彆扭極了,堂嫂將女兒送到京城,圖的是給兩個女兒尋個好人家,現在可好,嫁與個鰥夫做填房不說,還是個八字極硬的,「江南那邊若是知道了~」
「你當我捨得么?不么怎麼辦?將雁來嫁過去?他也能消受的起?」寧常珍已經是面帶怒意了,「到時候嫁妝準備的足些就是了。」
張氏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寧家送來的節禮,葉家和寧家相差何止一星半點兒?就算是現在有些往來,也不過是泛泛之交,張氏也沒有指望有多深的交情,「璃娘,你說,這寧家打的什麼主意?」
蘇璃也一臉懵懂,半天才道,「是不是睞娘的緣故?咱們睞娘不是治好了她家的媽媽?」說罷也覺得自己的話有些白脖,哪會因為一個粗使婆子就厚待自家的?「她家的大-奶奶不也和睞娘挺說得來?」
「母親,」見張氏面色不愉,蘇璃鼓足勇氣又道,「會不會是因為李大人?」沒準寧家是因為知道了李琎與葉睞娘的事情。
「李大人?李大人與咱們家有多少關係?」張氏橫了蘇璃一眼,這個媳婦還真是不食人間煙火,這次寧常珍因為官倉的事情被皇上申斥,有些門路的都聽說了,雖然升了禮部侍郎,可他那侍郎司的是賓禮和精膻,與戶部直管糧餉俸祿的戶部郎中可是天壤之別,何況這是在被皇上申斥之後的事?明眼人誰看不出來寧常珍失了聖心?可即便如此,依寧家的地位,又被李家拒婚,心裡能舒服么?還會對自家有好臉色?
葉睞娘看著葉成家的送來的東西,真真是琳琅滿目,絲綢、首飾、玩器、補品,「這都是寧家單送與我的?」
「是,」葉成家的顯然也摸不著頭腦,「給咱們夫人的也很豐厚,這些是指名與姑奶奶的。」
「你先回去吧,」葉睞娘打開那酸枝木雕花匣子,裡面靜靜躺著一套翡翠頭面,顏色翠的如一汪春水,這寧家是知道了什麼?
想想寧家這半年的表現,還真是可圈可點,張氏替自己拒了大寧夫人為自己物色夫婿的好意,人家也沒有放在心上,反而是寧家大-奶奶時常送自己些小東小西,這次過個年還送了這麼份厚禮來,這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葉睞娘可不相信什麼血脈相連,這個「伯母」看到自己就沒來由的感到親切。
「我也是這個意思,」張氏欣慰的拍拍侄女兒的手,「到底那邊是侍郎府邸,咱們不過去一趟不合禮數,何況不只是這邊,連你人家都沒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