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五、妾 禮
第二天一大早,葉睞娘便隨了李琎與齊氏請過安后,一同到設在輔國將軍府的祠堂里與祖先上香。
「你與秋月原就是極要好的,她看到你來,必是極高興的,」大家在正堂會合后,齊氏攜了葉睞娘的手跟在男人們的後面,在祠堂里上了香,待明日回門禮成,葉睞娘就算是李家正式的媳婦了。
「我以前就聽說六弟妹以前常到府里來,」二房的媳婦孟氏掩口與身邊的小王氏說話,「也不知道以前的六弟妹看到她這個妹妹竟然嫁了進來,會不會真的高興~」她的聲音不大不小,恰恰能被大家聽清楚。
「噓,四房的事你管那麼多幹嘛,」小王氏笑得意味深長,「有道是人在做天在看,做人啊,但求無愧與心~」當初自己那個短命的弟妹對她們這些妯娌遠不如這個心眼兒多的葉睞娘親熱,怕是被她哄去了不少東西,如今好了,連相公都成人家的了。
「母親,」葉睞娘扶住齊氏略微發硬的手臂,笑道,「我也許久沒見煙姐姐了,相公走前您挑個日子,我也他一起到碧雲寺祭拜。」今天除了與祖先見禮,葉睞娘在煙氏的牌位前也是要執妾禮的。
「好,」齊氏眉開眼笑,「等琎兒上朝,讓他給你請封。」
「這個等相公的任命下來,不急,」葉睞娘臉一紅,四周已經鴉雀無聲無聲,如今的李家,也就王氏,齊氏和去世的煙秋月有誥命了,王氏是輔國將軍夫人,齊氏則是因子得封,待李琎正式任命下來,便可以為葉睞娘請封了誥命了。
看著金字塔最頂端襄國公李岩和輔國將軍朱氏的靈牌,葉睞娘恭敬的俯身叩首,這可是以前小說里和電視里才能看到的人物,誰會想到,自己竟然成了這個家族中的一員。她抬眼細看,只見襄國公李岩的旁邊,紅娘子並不像別的女人那樣只寫的李門朱氏,而輔國將軍的封號也是赫然在目,看來,這個爵位真的是給了這位陪丈夫南征北戰的女將了。
從祠堂出來,小王氏笑容可掬的迎過來,「辛苦了,剛才下人來報,說是煙夫人到那邊府里了,想看你給先頭六奶奶見禮。」
「這親家夫人怕是糊塗了吧?」齊氏登時面色發青,這是做什麼,人家娶了新婦正興頭上呢,她一個過了氣的岳母跑來幹嘛?「難道還怕我不讓睞娘與秋月見禮敬茶么?」
「那咱們趕緊回去吧,也不好讓煙夫人久等,」葉睞娘回頭看向李琎,煙夫人自失女之後,怕是有些看不開了,這個時候來,怕是添堵的成份居多。
煙夫人身著一件深鐵鏽色纏枝菊花對襟褙子,暗青色棉羅裙,頭上簡單的綰了個圓髻,用一根通體剔透的白玉福壽扁長釵綰了,一臉正容的坐在清華堂,「今兒我本不想來的,但一想到我那苦命的女兒,到底是坐不住,」說到這兒她眼眶一紅,想到女兒撒手人寰,而李琎卻步步高升又娶了新人,她一夜都沒有安眠。她也找碧波過去問過,可清潭的話卻像一抹陰雲籠在她的心裡,揮之不去,女兒真的是太屈了。
「瞧您這話兒說的,」因著煙秋月生前自己不曾善待過她,齊氏在煙夫人面前歷來心虛,「今兒是他們小夫妻成親第二天,原想著過兩日到府上與夫人見禮,誰成想~」這人竟然自己跑了來,而且還通身不見一絲喜色,進門就抹眼淚,真真是不可理喻,齊氏的臉不由沉了下來,自己對不起煙秋月,兒子和睞娘卻沒有。
「煙夫人這您就不對了,秋月在時,我們李家對她多有虧待,所以從不敢忘琎哥兒是您的半子,」王氏看著煙夫人,滿心的舒心暢意,聽李安說到現在煙閣老對李琎還多有提拔照顧,這讓兒子一直在七品上盤桓的王氏又嫉又氣,顧不得李安曾經交待她要與齊氏婆媳交好的話,既然這種好處她前得不到,那索性毀了才好,「睞娘,快過來給煙夫人磕頭。」
磕頭?憑什麼?葉睞娘淡淡望了王氏一眼,款步上前,與煙夫人斂衽雙福,「妾身見過煙夫人。」她是在煙秋月面前執妾禮,但她不是妾,更不用在煙夫人面前執什麼妾禮。
因還是新婚,葉睞娘身著一件正紅鳳穿牡丹掐金鳳尾寬袖褙子,望仙髻正中五鳳朝陽金絲累珠銜紅寶的大頭釵,後面壓了赤金累絲紅寶石分心,耳墜紅寶滴珠嵌赤金流蘇長耳環,腕子上是精雕細刻的赤金龍鳳金鐲,大紅的顏色將她的白皙的小臉襯得極為鮮妍,煙夫人心如火燒,「聽說你今天要給我那可憐的女兒見禮,所以我過來看看。」
「剛才在祠堂,睞娘已經給秋月行過禮了,」李琎上前一步,他對前岳母跑來找茬的行為很不理解,「岳母,」對不起秋月的是他,沒理由讓睞娘在這裡受氣。
「哎呀你這個孩子,」王氏妯娌幾個聽說煙夫人來了,哪裡肯放過看熱鬧的機會,便也尋了借口跟了過來,馬氏忍不住插言道,「煙夫人特特來一趟,難道秋月當不起睞娘一杯茶么?難道這家裡,連秋月的地方都沒有了?」
煙秋月去世,又沒有留下子嗣,所以李琎已經將她的嫁妝全送了回去,餘下些平日里用的舊物,在搬府之時,他特意在東邊辟出一個院子,將舊時的傢具器物都放在那裡,「秋月的東西,我都放在了棲月齋,只是睞娘已經在秋月牌位前行過禮了。」
「不是沒有敬茶么?」孟氏小聲嘀咕,「難道以前的弟妹連她杯茶都吃不得?」
「當然吃得,」葉睞娘轉頭看向孟氏,「我與煙姐姐本就極好,斟茶與她又有什麼?」這些人,除了在這些虛禮上做文章,還能有什麼本事?自己就算是再敬十杯茶,也照樣是李琎的正室夫人,「嫂子想看,就一起去吧~」
「睞娘~」李琎暗中咬牙,現在他對葉睞娘當初的顧慮有了一些了解,是他把事情想的太簡單,若今天自己是高門娶婦,煙夫人就算心裡不滿,怕也會有所顧忌。
「誰在哪裡?」剛到棲月齋,李琎便聽到裡面有隱隱的哭聲,不由看向門口處的多媽媽,「你沒有提前來安排么?」煙夫人逼葉睞娘與煙秋月再敬一次茶,僕婦們應該提前就到棲月齋來安排才是。
「都準備好了,」多媽媽一臉為難,「只是,奴婢來時就看到清潭姑娘在,聽她身邊的小丫頭說,清潭姑娘昨天就開始到這裡來給先頭夫人的靈位上香了,都跪了一夜了。」
「你的意思是要這一院子的人等她什麼時候樂意起來了再進去?」李琎面上一沉,自己新婚大喜之時,清潭跑到棲月齋來哭煙秋月,今天恰恰煙夫人又過來了。
「清潭見過諸位夫人太太,」話音剛落,就看到清潭一身素衣從棲月齋里出來,她猛然看到煙夫人,不由臉上一喜,「見過夫人,」然後一臉愧疚的望向李琎,「奴婢只是想著到小姐這裡來看看,沒想到~」
清潭對自己的未來想的很清楚,她知道自己是將葉睞娘得罪的狠了,想在她手下討生活怕是不易,而李琎現在又被葉睞娘完全迷了心智,自然也不會向著她,不然就不會從自己回府之後就沒有正眼看過自己,因此清潭現在的打算,就是如何在李家站穩腳跟,她自負從小跟著煙秋月,當小姐一樣養大,規矩教養比尋常家裡的閨秀還要出色,待時間一久,李琎看到了葉睞娘那種小家子女人身上的粗鄙之處,自然就明白她的好處了。所以,她現在最急迫的,就是讓葉睞娘不能將她趕走,而她唯一能找的助力,逝去的煙秋月,和眼前的煙夫人了。
「起來吧,難為你還想著舊主,其他人早就將我那可憐的女兒忘了,」煙夫人看著一臉哀容的清潭,不勝唏噓,「咱們也進去吧,想來秋月也等了好久了。」
葉睞娘面帶微笑的將一杯茶恭恭敬敬的奉到煙秋月牌位之前,與煙秋月奉茶,她心甘情願,可這些人看笑話,她的心裡卻再高興起來,可這些,又能怨誰去?怨李琎?
「怎麼不跪?」馬氏掩口道,「不是執妾禮么?」
「這樣就行了,」李琎聲音結了一層寒冰,「岳母,秋月病時,且不說秋月要張府遇險時虧得睞娘幫忙,後來更是每日盼著睞娘能過來與她說話,不管旁人怎麼想,睞娘於秋月的扶助之情,李琎沒齒不忘,」說著李琎沖葉睞娘深施一禮,「雖然你如今成了我的妻室,但今天在秋月面前,還請受我一禮,」他轉頭看向八仙桌上的牌位,「我想秋月對你也是感激的。」
「是,老爺說的極是,」碧波從門外進來,沖煙夫人叩首道,「夫人明鑒,我家小姐與開封老家與葉家小姐認識,便常說自己結識了一位好友,後來小姐病了,葉小姐又時常過府與我家小姐說話解悶兒,小姐常說自己雖然盲了,但葉家小姐卻給她裝上了一雙千里眼,告訴了小姐許多書本以外的事情,若沒有葉小姐,她最後的日子再不會這麼暢懷~」碧波娘家眾人也在煙府當差,今天回門才聽說煙夫人到李家來了,便知道煙夫人是沒有相信她說的話,她雖然親人都在煙府,但自己和長風都是李家的奴才,怎麼能看著煙夫人與李琎有什麼誤會?若是那樣,所是九泉下的小姐也不會心安。